秦琅的人头嘛……虽然长在秦琅身上,但是,她倒是可以姑且先许出去。
管他三七二十一!她就不信,以这样一个草原王子的眼界,他会看不见比一个仇人的人头更好的东西。
夜鸣珂心头默了一下,便说:“你只要劫走我,我便是你手中人质,到时候你想用来换什么,都可以!”
莫折戎盐就亮了眼眸,将她盯看。
夜鸣珂突然失笑。
她自己也听出这话里的怪诞,有些搞反了的感觉。
明明是他持刀入帐来,要行凶什么的,怎么就变成了是她在努力说服他,将她劫走?
“你要让我劫走你,为什么?”莫折戎盐问出这其中的难解。
他从未见过,这种厚着脸皮,一脸无所畏惧,上赶着被劫的人,却又是个看起来清亮如水,人畜无伤的娇弱女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为……”女郎翘首,眯眼想了想,幽幽说来,“若是你劫走了我,就是我大兴的军队进入莫折草原的最好借口,然后,就可……以救我之名,行助你之事!”
依然是沿着她的逻辑,自说自话,我行我素,大言不惭。
“我说了,我不想做大王!”莫折戎盐又皱眉了,似乎是觉得,跟她有些说不清。
“哦……”夜鸣珂点头,笑盈盈地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又问,“为什么?”
她也觉得好奇了,这世上,怎么还有不想做大王的王子?
“哼!”男子双手攥拳,别开脸,冲着边上空气轻哼了一声。
就是一副跟她不熟,懒得告诉她的样子。
也确实是跟她不熟啊,此生未曾见过,刚刚才第一次遇上。
“可是,我想你能做大王!确切地说,是我大兴,希望你能做莫折大王!”她也不再追问他为何不想了,只说自己的执着。
说罢,将双手藏于那银绣广袖,敛袖捧腹,挺胸直背,端庄而立,就那么目光坚定地,将莫折戎盐直视。依稀往日,在紫宸大殿上,或是垂拱书房里,跟那些老臣们犯执拗时,也是这般,一言说清楚自己的执意,然后,就不再多作一个字的解释,只等就范。
帐中,烛光摇摇跳跃,缭绕着两个如石像般对峙的男女;帐外,隐隐脚步声起,催促着两个各有所思的心灵。
终于,莫折戎盐叹了口气,问她:
“你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他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相助。上赶着主动扶他当大王,岂不是掂着他能回馈的好处。
“打通我大兴从草原通往西域的商路!”女郎干脆答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届时,也可在这边境上开设榷场,与你莫折人互市通商。”
“……”莫折戎盐盯着那灯烛之火,一时没有应答,似乎在考虑。
“无他,只要商路!”夜鸣珂瞥了瞥他,便举步向他靠近,在他身边,左右踱了两步,叹说到,“我只想让我兴朝国库充盈,民富国强!……难道,你不想让莫折的子民,也能过得衣食无忧,富足安康?亦或是,继续像现在这样,长年靠掠夺为生,一辈子在马背上颠沛流浪!”
女郎薄薄的肩背,细细的腰肢,淡淡的言辞,却在无意间展现出,一种天高地阔的心胸与眼界。
自有一番魅惑心灵的奇异力量。
“……”莫折戎盐追着那个在他面前缓缓踱步的身形看了看,就转开了眼眸,薄唇稳闭,半个字儿都不蹦出来,看不出个态度。
“成交?”夜鸣珂倾身过去,试着再推进一步。
强行当他的沉默是同意。
哪知那人一声喉咙里的闷笑,非但不给她台阶下,竟还一个转身,大步出帐去。
大概是绕出了她的弯弯圈子,想起自己所行之目的,只是为了替死去的未婚妻子找个头颅来泄愤吧。
夜鸣珂看着那霎时已至帐门前的身影,不觉嗔目,以为是谈崩了。
这种寡言少语的闷葫芦,比起晏西棠那种巧舌如簧来,其实,还更加难缠些。
也不知他哪根筋是牛板筋。
却见着,那人掀开帐帘迈出腿的瞬间,又忽地转回来,身形一闪,一个飞猿探臂,已将她抓到胸前,拿那把长匕首架了脖子,再推着往帐外去。
“成交了?”
女郎在那被制的姿态中,也没怎么着急,反倒有些得色,努力斜眸去问他。
“……”莫折戎盐一声苦笑,将她肩背向前一推,“先出去再说吧!”
被推出帐门,见着火光骤起,刀箭林立,夜鸣珂才浑然知觉,这下,她是真的被劫持了。
晏西棠站在那火光之中,一群披甲禁卫的森严簇拥之下,威风凛凛,笑意盈盈,将她冷看。
也不知他是如何挣脱出来的。
围在周围的禁卫们见着帐内的人出来,顿时齐刷刷地嘶嘶拉弦,飕飕横刀,成一触即发之势。
晏西棠却将一双手从官服广袖中掂出来,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呃……就是先前被她拿烛台砸过的那处……
夜鸣珂就冲他,努力地挤出一丝憨笑,却慑于脖颈上钳制,有些僵。
这一次,那锋刀利刃,离她的喉处肌肤,倒是有了那么一两寸的距离,可那莫折戎盐蛮力粗暴,勒得她颈上雪肌,发红生疼。
“戎盐王子?”晏西棠扬了声音,一声喊话。
“……”莫折戎盐未出声应答。
“王子大老远的翻过止戈山,越过出云草原,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何必急着走?”晏西棠倒也不计较,直接当他是认对了的人,开始幽幽说些有的没得,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莫折戎盐却保持着那制人的动作,纹丝不动。
寡言的人,也有这好处,以不变应万变,沉默可对万言。
“素问王子纵横草原,英武骁勇,为人磊落,四海闻名,且与我大兴夜氏皇族,也本是同气连枝的渊源,想必应有许多话,是我们谈得来的,不如放下手中所擒,咱们坐下来,好生谈谈,我是此次扶疏长公主出嫁的送亲总使,代天朝嫁女,代天家送亲,自然也权且可代天子询话……”
“……”全场沉默,听着晏大人于那森严对峙中,慢条斯理的套近乎,话家常。不嫌肉麻地恭维赞誉,攀亲论故地暗示友好,外加些不怎么谦虚地抖威风。
按理,都说到这份儿上,莫折戎盐也该冒个泡了。
刹那恍若良久的静默,莫折戎盐却只是在夜鸣珂耳边上,没好气地低声质问了一句:
“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大概是觉得刚才在帐子里,便算是跟她谈过一回了,可这帐外的情形,怎的跟她不像是一路人似的。
“本宫说了算!”夜鸣珂铿锵出言,她自然懂得他的疑惑。
“那他为何还在这里聒噪?”莫折戎盐蹙眉反问。
汉话说得溜,连“聒噪”都会用,丝毫不掩对晏西棠的嫌弃。
“呃……我跟这位送亲使大人,可能事先没有协商好……”夜鸣珂只得堆笑,“他就是话多了些……”
莫折戎盐默了默,选择了信她,就捡了关键的说,“让他们牵一匹马过来!”
“牵一匹马过来!”女郎照着喊话。
禁卫们心动,却又迟疑,齐刷刷看晏西棠脸色。
看得女郎之心塞。一群蠢兵蛋子,她这摄政长公主的命啊,都没有晏西棠的首肯重要。
晏西棠沉吟少许,才开口,却是冲着莫折戎盐说了几句什么。
叽里咕噜的,听得在场的人,都懵了。
他用的,竟是莫折语!
更让人惊讶地是,莫折戎盐也叽里咕噜,回了他一句。
听来言简意赅,但是,还是听不懂。
当然,也只有晏西棠听得懂,就见着晏大人一个果断挥手,下令让去牵马。
应是两人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待禁卫牵马来,莫折戎盐挟着夜鸣珂上马,一手拿刀继续钳制着她,一手拉缰使马,眼看就是要放虎归山了。
晏西棠突然又开口,冲着那马上之人,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这一次,莫折戎盐却没有答,横眉哼笑一声,便沿着那些禁卫们不情不愿地挤出来的道上,纵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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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跑出营帐,沿着那牙湖边上,纵马向北,跑出好几里。
前后无人,四下寂静,月雾朦胧中,茫茫草地上,就只有两人一骑。
夜鸣珂终于忍不住心头那好奇了,极力地扭头,要谈话。
莫折戎盐将她放在身前控制着的,这会儿倒是撤了那把渗人的刀子,但这马儿奔腾之际,被个高大的男子给圈在局促马背上,加上又不熟识,就不觉缩头缩身去避着他,也怪难受的。
“想说什么,说吧!”男子终于觉察出了她那像虫一般的忸怩。
“他……叫晏西棠。”在询问之前,她还是想先介绍一下。
“我知道!”莫折戎盐答。
“哦……”女郎点头,又摇头,去避开那拂面的马鬃。
想来,大兴朝晏相公的威名,已经四海皆知了。
那就单刀直入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女郎发问。
晏西棠会莫折语,她不惊讶,这人擅于学习,精通许多事情,她至今还没怎么见过,他不知不会的。
但是,在那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用莫折语跟莫折戎盐说话,且两人似乎足够默契,看起来还一拍即合,这就让她惊到掉下巴。
这不是,存心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吗?
而且,她不知道,这个“其他人”,是不是也包括她?
七月二十.第四回合,还是大人要技高一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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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七月二十.第四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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