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小区门口，手背被一丝凉风拂过，宁述骤然停住脚，往后退了两步。
他眼前漆黑，但总觉得有片更浓稠的黑暗‘站’成一道人影，诡秘又阴冷。
接着，跟孟陬一样的男声响起：“吓到你了小天师？”
“……”
这不是孟陬。
“你想去哪里，我送送你？”
030：[吓死宝宝了……还好宿主看不见，宿主面前站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人，但没有脸，全是黑色……]
宁述：[身高跟目标一样么？]
030：[我比对一下。]
半分钟后，030惊呼一声：[还真是一样！这这这……]
宁述：[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目标养的那只鬼，也就是前世目标的怨念。]
如果黑雾能化形自然是孟陬的样子，不会是别的外观。
030：[怎么办！宿主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这玩意语气怪怪的，可不像要把宿主送到人间。
宁述：[没事。]
行医多年他对杀气也算敏锐，这团‘不明人物’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虽然冰凉凉的，像台正在工作的中央空调。
“是孟先生啊。”
小天师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缓和下来。
他像是很信任孟陬，又将后退的两步走了回去，面上有着淡淡忧愁：“管家说小玦来找我，但一直没过来，我有些担心。”
“你就这样去找他吗？”孟陬的声音带着隐怒，“要是路上被不长眼的东……”
“幸好孟先生来了。”
小天师侧头，唇角轻弯。
其实已经暴露身份了，孟先生不会用这么凶的语气跟他说话，更别说骂别人‘不长眼’。
“……”
恶鬼早没有人性，话音被打断当即就从黑影中睁开一双血淋淋的恶鬼眼，直勾勾盯着身旁这个一无所知的人。
“走吧。”
不等恶鬼阴森森的语调再起，宁述另一只手朝前伸出：“孟先生的车停在哪里？”
身为人类的孟陬是有车有司机，但恶鬼哪有车？它就是看小天师要走出它的结界范围所以现身想把小天师吓回去——
但小天师也太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敢让它这只恶鬼送他。
冒着红光的眼珠僵硬地低下去，愣愣看着小天师那只苍白漂亮的手。
不存在的脑子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若在这里用黑雾缠住小天师的手脚，一定会让无所防备的小天师吓得眼睛都睁开吧？还会动人的喘息，像……
“孟先生？”
小天师疑惑地歪了下头，拄着手杖朝‘孟陬’所在的方向又靠近一步。
被邪恶念头充满的黑雾非但没有张牙舞爪实行他的恶意，反而吓得倒退几步，险些维持不住人形。
……小天师太吓鬼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挨得那么近？
黑雾重新凝聚成的人形不会红脸，可充当脸的那一部分‘雾气’仿佛变热了。
“你，别动。”男声似有些局促，“站、站好。”
闻言，宁述停下了。
黑雾不确定地探出一缕黑气，幽幽飘向小天师。
中途不断变化各种各样肤色的人手，在触上小天师指尖的那一刻，终于变成孟陬的手。
青年的手被握住，睫羽颤了一下。
“我带你上车，你跟着我。”
“好，麻烦孟先生了。”
黑雾艰难地吐出一句人话：“……不麻烦。”
030：[狡猾的恶鬼！想跟宿主多说两句话都变得有礼貌了！]
宁述失笑：[也许孟先生一直都很有礼貌，前世只是没有机会。]
030：[才不是这样！哼！]
…
恶鬼能有什么正常的车？在它的操控下连鬼都不往这边飘，哪有其他活物？
030一边看着可恶的鬼牵着它眼盲的宿主进了一顶血红色的鬼轿子，一边疯狂尖叫：[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满脸茫然的宁述：[嗯？]
030很快调来这顶轿子的资料，愤愤不平：[这是恶鬼之前从别的鬼那抢来的！]
宁述惊奇：[鬼也会使用交通工具？]
030：[不！不！抢人家结亲的轿子！！]
宁述：[……]太胡闹了。
刚刚他还觉得坐垫软且舒适，现在得知这代步工具的由来，他想下去了。
支着脑袋怕脑袋掉了的恶鬼一直关注小天师，见他表情不自然了一瞬，想也不想就问：“是坐得不舒服？”
宁述慢慢收敛面上表情，刚要否认，忽而身体一空、又一重——
他明显是被人抱了起来‘放在’更柔软的‘坐垫’上，只是这坐垫……
怎么感受都像人腿。
腰间紧紧贴着他的双臂愈加证明了这点。
恶鬼还伪造了人的呼吸，有节奏地喷洒在他颈侧，模仿得惟妙惟肖。
“嗯哼，舒服多了吧？”
“……”宁述深吸一口气。
这鬼未免也太……孟浪，哪能说把他抱到腿上就抱到腿上？他好歹是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孟先……”
“还不舒服么？”男声有些暴躁，是问题没解决的烦闷，“那我躺下来把你……”
“可、可以了！”
宁述手忙脚乱去拉身上缠着的几条手臂，唇瓣颤颤。
这鬼都不装一下吗？哪有正常人的手臂这么长、还有五条的？！
他究竟该不该揭穿演技拙劣的鬼先生？总不会恼羞成怒做更奇怪的事？
宁述僵直着脊背，没有往后靠，偏偏后面的人体主动贴了上来。
鬼先生说了句让宁述头皮发麻的话：“小天师身上好香。”
“……”
鬼先生大概是没以黑雾的形态坐过车。
起轿的晃动感显然跟车启动时的推背感不同，就算宁述眼睛看不见，但感官不至于迟钝到这个份上。
再说外面抬轿的是鬼还是别的东西？鬼先生当真毫无顾忌，敢在闹市用这么离谱的障眼法？
鬼气冲天，哪个天师感知不到呢？
030回答了宁述的疑问：[轿子直接飘在半空，外面没鬼！]
也是……像恶鬼这种霸道的存在，普通鬼不敢靠近，怕被当成食物进补了。
宁述被后颈处诡异的湿润感刺激得回过神，他再也忍不住：“好了！不要再碰我了！”
恶鬼没想到抱进怀里的青年还能有这么大的力，一个不察，宁述起身过猛，头撞到了轿顶，发出‘咚’的一声。
恶鬼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它忙把占便宜的手都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环抱着青年的腰，连声问着：“撞到哪了？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宁述推开它的手，偏过头不愿理它。
人类胸口起伏，像是气得不轻。
恶鬼自知理亏，默默把小天师放回原位，低声说：“对不起。”
直到轿子停了，小天师都没跟它说一个字，还不让它用鬼气治疗，急得恶鬼又想变成本相把小天师吞进肚子里——
可看着小天师轻靠着车壁呼吸清浅的样子，蠢蠢欲动的邪念一停，呆愣地看了下去。
…
宁述摸索到轿帘掀开，手杖点地，慢慢下轿，也不要这鬼扶。
030：[到啦！]
这是一家高档娱乐场所，实行会员制，并不对外开放。
跟在他身边的鬼说：“我可以带你进去。”
“……”
宁述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表情有点冷。只需要给小玦打个电话告知对方自己在门口即可，小玦一定很快出来。
想着，他摸出手机。他用的按键手机，解锁后有两个快捷键，一个拨给小玦，一个拨给家里。
指尖刚要摁下，手腕又被握住。
‘孟陬’继续说：“我只看看你的伤，看一眼就好。”
一眼它就有办法让伤痊愈，还小天师一个完美如初的脑袋。
这样小天师就不会生气了吧？
宁述抿唇：“……”
细听之下，鬼先生的声音中带着沙沙声，像是快封印不住某些东西。
半晌，就在握着人类手腕的手指即将变成黑雾时，人类终于温声说：“你不准再随便抱我，更不准亲我。那不是朋友之间应有的度。”
若是以恶鬼本性，此刻直接说我本来就没把你当朋友，你这么香，我多想把你舔上好几遍再一口吞了。
它不知羞耻，不懂体谅，不成形的身体里诞生出什么念头就说什么话。
但对着衣着齐整干净、表情认真又脆弱美丽的小天师，它突然就知了一点羞耻，懂了一点不好意思，不甘心地答应了。
毕竟不答应，小天师就不让它看伤，不让它看伤，就代表小天师根本没原谅它——
答应一件以后不用做到的事能换得小天师原谅它、能靠近小天师，它干嘛还不松口？
恶鬼终究是恶鬼，对它没好处的事它才不干。
…
心满意足的恶鬼以透明状态陪同宁述进了会所。
三三说林致知和宁玦同时出现在这里纯属偶然，但林致知抛下一大堆朋友试图拐走宁玦是真的。
030：[这个姓林的不是好东西啊啊！他趁着弟弟喝醉，一直问弟弟宿主住在哪里！要送弟弟回宿主的小院！]
宁述：[……]
所以他的目标不是宁玦，是自己？
鬼先生非常给力，它的存在让常人莫名其妙会绕着宁述走，因此宁述一路无事走到宁玦身边，听见林致知在那骗他弟弟：“你哥哥肯定在家担心你，他那个样子急起来不知道会怎么碰伤自己，你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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