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岭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若是应下,自己同沈子秋间的联系便断了。不是现下断了,而是在未来,能够知道既定的结局。
将他绑在身边,让他一辈子都失忆,寻不回真实的身份。
谢岭似乎又控制不住心中暗色的念头。
沈子秋是天上月,谢岭作为大夫,有能力将月亮打碎,掉落到水中。可月亮若是碎了,成了一轮虚影,月亮就不再是原来的月亮。
谢岭要这轮明月高挂夜空,只照他一人。
道破沈子秋心中的担忧:“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待恢复记忆后,你的身份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是我捡来的阿秋。”
谢岭的两只手扶上沈子秋的双臂,竹节的脊骨渐渐挺直,将二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你信我吗?即使你的身份让我们二人落入险境,我也能竭尽全力护住你。”
求求你留在我身边 ......
沈子秋未答,只定定地注视着谢岭的眼睛。许久,谢岭才听见沈子秋的心声,那语气包含了孤注一掷的坚定。
【谢大夫,我信你的。】
“怎么回事,那么久还不进来!要我老头子亲自来请吗?”
医馆内的李大夫催促到,自己直接出了门。就见二人扶着双臂对视:“抱歉,打扰你们相处了。”
说罢,忙回医馆 。二人却对视一笑,随着李大夫的步伐一同进了药铺。
“小秋是吗?来,坐这。我给你诊下脉。”
沈子秋点点头,依言坐在木椅上,将手放在脉枕上。
李大夫将三指按在寸口脉上,感受到沈子秋的脉象。雪白的眉毛越发得蹙紧,沈子秋表面上只是看着病弱无力了些,没想到内里亏空的如此厉害。李大夫知道谢岭也会些医术,没有瞒着二人。
“小秋,看这脉象,你以前应是落水过。现下又被山石砸了,旧疾发作,湿邪内盛。我开个四妙丸并上上次的药方给你。你切不可太过劳累,否则难以调养。”
沈子秋随着谢岭的称呼道谢:“多谢李师傅,我能够醒来已是大幸。若不是李师傅的方子,我恐怕得一直躺在床上。”
李大夫惊讶,沈子秋居然不知道实情。就由他老头子来推一把:“当初救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谢岭。是谢岭来我这求药,自己开的方子。他那方子极凶,其实我心中存疑。但看来,是我眼光狭隘了。”
谢岭道:“若不是师傅愿意相信我,我怎么能有药材救阿秋。”
“好了好了,别再自谦了。”李大夫乐呵呵道,“你们第一次来这,等会儿别走了,和我一起吃顿晚饭,我先去准备准备。”
李大夫到后院去准备饭菜,他的夫郎在二十五岁就去世了,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谢岭看药柜前有还未磨好的药材,主动拿起药碾帮忙,介绍道:“这是白寇,治疗胃痛腹胀、嗳气反胃的。”
沈子秋第一次见碾药,有些好奇:“谢大夫,我也能试试吗?”
谢岭将手中的铜磙放下:“自然可以,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就是来回地碾,直到药材变成粉末。你要是碾得手酸,就停下来,我来继续。”
沈子秋凑近,谢岭让位,坐在他的对面注视着沈子秋。
沈子秋连碾药的动作都比旁人好看,袖口微微挽起,手腕看着柔弱,力道却不减。羽睫半垂,遮住半颗琥珀眸子,认真而细致地专注于手下。
叫二人吃饭的李大夫看见这一幕,呵斥道:“谢岭,你怎么能让一个哥儿干活!而且祖宗规定,这铜碾是不能让哥儿碰的。”
在翎朝,哥儿就和柔弱划上了等号。已婚的哥儿更是只能在家待着,除了给夫婿生孩子,做些针线活,别无他用。李大夫虽是好心,但言语中不知不觉带了些轻视哥儿的意味。
沈子秋已停了碾药,将手缩回,作为哥儿,心情理应低落伤心。但奇异的是,他的心中只有不服。好像曾经也有人同自己说过相似的话,隐约的记忆碎片闪过。
——沈子秋,这令牌不是你能碰的,一个哥儿怎么配上战场!
沈子秋面色痛苦,豆大的汗珠从鬓角落下,划过尖尖的下颌。
“师傅,哥儿也能同男子和女子一般自食其力,甚至保家卫国,奔赴战场!哥儿、男子、女子这三者并无区别,老祖宗的规矩也未必正确。”
这话谢岭说得严肃,他不想沈子秋被人看做娇弱的莬丝花。沈子秋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才识,不能因为一个“哥儿”的身份就限制了他的所有。
谢岭轻柔地擦去沈子秋下颌处的汗珠,沈子秋抬眸,瞳孔微颤。
【原来,在谢大夫眼中,哥儿也和旁人一样能保家卫国,奔赴战场。】
听了谢岭这番话,李大夫开始后悔没有管住自己的嘴。
先前李大夫能接受谢岭相克的方子,现下他也在思考谢岭的新言论,和沈子秋真心实意地道了歉:“是我没说好话,小秋,这里的东西你尽管动。谢岭说得对。什么哥儿不哥儿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二人皆维护自己,沈子秋先前因记忆涌入的头疼缓解不少:“谢谢李师傅,也谢谢……哥哥。”
沈子秋依着谢岭先前的言论,已堂弟的身份出现在他人面前。
“好了好了,快进后院吧,再不去菜就要凉了!”
李大夫爽朗地笑,三人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忘记刚刚的小插曲去了后院。
木桌上,摆了一壶温好的米酒,一盘水煮毛豆,一道茄子炒豆角,一道苦瓜炒鸡蛋和一碗豆腐虾皮汤。
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但李大夫一人往往一道菜一碗饭过活。今晚,桌上却有四道菜,能够看出李大夫对二人到来的重视。
谢岭进厨房,给三人各盛了碗饭。沈子秋等着李大夫举筷,自己才拿起筷子,给谢岭夹了些炒茄子到碗中。谢岭笑了笑,也给沈子秋夹了些菜。
独留李大夫一人埋头苦吃,李大夫给二人都斟了一盏酒:“你们现在已经回了谢家村,日后打算如何?”
沈子秋道:“我打算过几日去镇上寻些活,贴补家用。”
谢岭浅尝了一口酒,米香清甜,入口柔绵,尝着酒精度数不高:“我先跟着师傅,好好学医,以后学有小成,再给村里人治病。”
“好好好。出了深山,日子总是会渐渐红火起来。”李大夫将酒盏重新倒满,“谢岭,你的耳朵听得见了吗?我看这几次你都能听清我说的话。”
谢岭摇摇头:“听不清,只是我和那个赤脚大夫学了唇语。所以一直靠着唇语看懂大家的话。”
李大夫可惜,本以为谢岭的耳朵已好,但对耳目方面的医术他知之甚少,无法给予谢岭帮助。
听了二人的对话,沈子秋没想到谢岭原来一直听不见。谢大夫既被赶到深山独自生活,又双耳失聪,不敢想象先前的谢岭遭受了怎样的境遇。
谢岭发现沈子秋眼中的心疼,将沈子秋面前的酒盏推了推,笑着打岔道:“师傅,这是你自己酿的米酒吗?好香啊!阿秋,你也试试。”
李大夫一脸得意:“对,就是我酿的。今天开心,这壶喝完了,我再去续上!小秋快喝,晚些就被我们俩喝完了。”
沈子秋喝下米酒,入口甜丝丝的,果然清亮好喝,捧场地同二人争酒。
酒过三巡,已是深夜,二人辞别李大夫回了家。
谢岭面色无常,在现代,他就是个千杯不醉的体质,几壶米酒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沈子秋喝了不少,本来苍白的面容此时因酒意染上了红,连嘴唇也比平日的艳,看着是酒醉不少。
到了家洗漱完,回到卧房,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沈子秋正要去铺被子,谢岭却突然从背后环抱住自己。
谢岭的眼眸被酒精熏得翻涌出些沉沉的欲色,原来,他早就醉了,只是这具身体的面皮没有反应出来。带着醉意,身体就被埋在最深处的情感支配,让谢岭控制不住地去靠近沈子秋。
反观沈子秋,除了面上有些红,却神志清明,他才是没醉的那一个。
沈子秋先是吃惊,后来意识到是谢岭醉了,身子转了过来想要挣脱。不曾想谢岭顺势埋头,蹭了蹭沈子秋的颈窝。
沈子秋一滞,不再动作。仗着谢岭听不见声音,现下又看不见唇语,轻声道:“谢大夫,我心悦你。”
【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谢岭虽听不见沈子秋的声音,却听得见沈子秋的心声,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意。将沈子秋困在自己的怀抱中,谢岭身材高大,完全笼罩住沈子秋,让他避无可避。谢岭低头,吻上了沈子秋的唇。
清冽的米酒香在二人口中交融,谢岭的舌就像藤茎,霸道地缠绕上沈子秋的舌肉,紧紧地纠缠着。即使沈子秋的唇角溢出银丝,开始无意识地呜咽,谢岭也没有放过他。
沈子秋承受着谢岭的攻势,软下的身子被谢岭单臂拖着继续亲吻。许久,沈子秋才在谢岭怀中微微喘气。
长期亲吻的窒息感有所缓和,沈子秋从未像这一刻般那么清醒,嘴唇还红肿着带着水意:“谢大夫,现在该换我了。”
垫脚,沈子秋主动亲上了谢岭的唇。
鼻尖均是淡淡的桂花香。
夜空的明月,这一刻似乎只照着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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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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