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在府里无所事事地晃荡了一圈,回来颇为丧气地和我说今日府里没有任何八卦。
唯一值得一说的是,周永瑜又去了长姐那里要钱。
这事隔个**十天就发生,也实在算不上新鲜。
周永瑜和周永珏是双生子,性情相投,两个人十来岁就留恋于赌场和青楼,醉醺醺拥着妓子回家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和我们父亲相比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书万往往象征性地打骂两句,时不时断他两的额外月钱,便自己又往酒肆里去。
张清菡恨铁不成钢,但终究还是心疼儿子,想着成家了一切就会好。
这回大约又是欠了赌债,先来长姐那处搜刮一番,填填空子,然后再去自己母亲那要钱。
但应该也不是,有谢戈在,他不会输得太难看。
我让采荷再探再报。
傍晚时分,采荷冲回来:“乱起来了!”
“大少爷前些日子在外头抢要了城北绸缎铺林家的女儿,现下那位姑娘有了身子,林家那头发现了,找到少爷要说法,否则便报官。”
“少爷本想拿钱搪塞搪塞林家就算了。”
“但林家不是容易相与的,下午时直接到门口堵住了六皇子,要他为民申冤。”
我摇摇头:“六皇子怎么会严惩他自己的表弟,而且六皇子自己都是个喜欢抢别人的妻子的惯犯。林家走错棋了。”
“小姐,你别管走没走错,反正六皇子被当街扯住十分不高兴,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就去见了老爷,老爷又飞快传了少爷去,在书房里好一通教训。”
“夫人慌了神,叫了大小姐去商量,但大小姐竟然在夫人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长姐一贯从容,恪守礼数,这倒是十分罕见。
采荷又继续说:“听着好像是为了大少爷的事,大小姐说了几次她不想再管这些糟心事。”
“但又扯到了前几天画舫上的那件事,说着说着还提到从前的许多不愉快。”
前几天田祁宴请周家和六皇子到画舫上游玩,召了多个妓子作乐,期间田祁心血来潮想听琵琶,不过妓子中并无善此道者,周永瑜居然向他举荐了长姐,于是田祁便召来长姐,要她奏乐。
长姐没法,只好问他想听什么。
田祁得寸进尺,居然问妓子青楼中最流行的曲儿是什么。
妓子不敢撒谎,说是《崔娘歌》。
《崔娘歌》据诗人元展所作《临香诗》改编而成,经青楼中传唱,留下的都是艳句,完全成了闺房中的助兴之物。
满座男宾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而包括她父亲、弟弟、未婚夫婿在内,竟无一人反对。
六皇子甚至贴心地说,若是长姐没听过,便叫妓子先唱一回,好让长姐记下曲调。
长姐咬着牙齿听到一半,终究还是不能继续,便借口身体不适逃了出去。
好在田祁看了乐子,也就心满意足,没继续派人找她回来。
长姐经此事,恐怕最恨的不是田祁,而是无动无衷的父亲和弟弟。
大约也对六皇子死了心。
都说妓子低贱,但我们和她们,在像六皇子、像田祁那样的人眼里,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
都是可供玩乐的物件而已,不过一类是精美的瓷器,用来装点门面,一类是新奇的玩具,可以肆意泄欲。
长姐聪慧,这些事情她心里清楚得很。可是她总还对家族夫君有幻想,这回清清楚楚地被打破了,或许正因由此她才如此反常。
我思索了一番,去见长姐。
“长姐希不希望能够离开这里?”
长姐看向我,枯萎的眼睛里又萌生光芒:”你有什么想法?”
我握住她的手:“我们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
五月十五,正是圩日。
谢戈帮我在脸上抹了一把灰,添了几笔斑痕,带我一起出了门。
春夏之交的日光明媚,映得穿城的河流和柳树光彩熠熠。
集市上人流拥挤,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向荣的景象。
我们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遇到有意思的摊子便停下来瞧瞧。
不多时,谢戈手里便拎了许多东西,比如团扇、耳坠、绣帕、杏花糕、绿豆小饼等等。
凡是我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都紧跟着买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我出嫁在即,他总想着做些什么让我开心。
他既然愿意对我好,我也没有理由劝阻。
谢戈现今还帮着厨房做采买的活,所以回府前去了一趟集市,他顺道和供货的摊贩再对一下数目。
我们去的是一家卖稀贵蛇虫的店。
但谢戈在此要购买的是产于南疆的菌子。
青头菌。
店主是南疆人,有货源也有路子和方法把新鲜的菌子运到吴郡来。
不过路途遥远费用高昂,往往一年也就接上几笔菌子生意。
我好奇地去看了看。
青头菌形状和一般的菇差别不大,只是顶上布满发灰的绿色斑点,瞧着有些不敢下口。
我问:“这真能吃吗?”
店主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能吃!和老母鸡一起炖着吃,鲜嫩着咧。”
谢戈也点头:“需要注意的,是得煮透了吃,否则容易腹泻。”
店主附和:“是咧,还得挑好的来吃,可不能吃坏的青头菌。不过吃进去也没什么,有的菌子吃进去作用才可怕捏,可能出现幻觉,还可能死掉。”
我心里一动,把视线转向谢戈。
他专心检查着青头菌。
“小姐的回门宴上,厨房会用青头菌做一道汤。小姐平日脾胃虚弱,届时就别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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