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城的付家并不难找,他们拿着腰牌也当真畅通无阻。
此时两人正坐在付家会客厅内,恒琰端着白瓷茶盏轻呷几口,单纯只是好奇这凡人平日里的茶饮滋味食。
丁宁坐在椅子上环视这周遭的装潢,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韵味。紫檀木的桌椅泛着幽光,博古架上的瓷器在阳光下流转着细腻的釉色。最绝的是那十二扇紫檀屏风,每扇都雕着不同的吉祥图案,连喜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
甚至每一根柱子、每一道房梁上,都精心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栩栩如生。墙上挂满了名家字画,随便一幅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丁宁暗暗咂舌,难怪这付家能开出那么丰厚的赏金,敢情是家底殷实得很。
正打量间,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从后堂款款而来。付云璋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双手抱拳,恭敬道:“辛苦两位仙师了,想必邑沙村的事儿已经办妥?”他边说边走,说罢,刚好优雅地在主位落座。
恒琰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茶盏,咂了咂嘴,悠哉地说道:“并没有?”
“哦?”付云璋挑眉问道。
“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若是想找回祖宅,彻底解决邑沙村的问题……我们还差一场热闹的婚礼冲喜,就在你们家祖宅。”恒琰神秘兮兮的微微笑着,“还需付少爷为我们准备一下全套的红妆,最好能找一个新娘。”
付云璋倒也没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只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用品倒是不难筹备……可是这新娘……府上男仆居多,少有女眷,都是些长辈着实不好请……有几个丫鬟,但都未婚配,贸然让她们扮新娘,恐毁了人家清誉……这……”
“不过是做场戏罢了,不必太过较真。”恒琰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付云璋沉思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诶!既然是做戏,那男生也无妨吧!女孩儿家的清誉金贵,可不能随便糟蹋。”
“那……谁来扮呢?” 恒琰似笑非笑,又把难题抛了回去。
没想到付云璋没有搭话,像是没听见一般,端起茶盏,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见付云璋没有表态,恒琰倒是先发制人:“那要不委屈一下付少爷了?”
听到这话,付云璋刚喝进去的茶水“噗 ——”一下子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下人们见了连忙递来手帕。
付云璋斯文地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地说:“失礼了,呵呵。”顿了顿,又将手帕放到一旁继续说道:“我就不去了吧,不是我不愿帮忙,我这能文不能武的,就怕到时候拖了仙师的后腿。依在下拙见,要不让那个小仙师做新娘吧,他身形娇小,扮起来肯定惟妙惟肖。这样既保全了女眷的名声,又不会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受到伤害。”
一直没吭声的丁宁,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手指着自己,满脸写着 “难以置信”:“我?!”
恒琰心中微微一动,他不是没想过让丁宁扮新娘,只是……越是亲近的人,在这种事情上越不好意思罢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戏。
想到这儿,他悄悄瞥了眼丁宁,脑海中浮现出他穿上嫁衣的模样,耳根子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而且,这个付少爷事事推脱,说着多么有孝心,却用别人的命来填自己的孝心。家丁也好,往次前来的猎妖师也好,看他那模样也从未心疼过。这些在恒琰刚到这边时就已经用神术看得很清楚了。
邑沙村的情况若是不能一次性成功解决,还不如放着不管。往里填命,情况只能越来越糟糕。长此以往,怕是会将影响扩散至周边,甚至是云水城。
“付少爷既然感念令尊养育之恩,欲找回祖宅以全遗愿。为何就没想过亲力亲为呢?”恒琰沉下脸,语气不善
付云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实在是在下……实力不济……邑沙村的情况绝非我一个普通人能解决的……要是无端赔条命,就不能完成遗愿,那不就失了初衷了吗?”看付云璋的表情,似是见识过其中的凶险。
“那你就拿别人的命来填?”恒琰反问道。
付云璋低下头,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哽咽:“我也不想啊!可普通人进去就是个死!传言中的第一仙宗风灵月影宗只遵天命,根本无从委托!其他仙门请来仙师之后,就进去一天的功夫,出来便告诉我没有办法,拔腿就跑。唯有妖宝阁,敢接我的委托,来过了几波人……”
“里面到底有什么?”恒琰没等他继续说,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神犀利,带着几分威胁。
付云璋身子一抖,最终颓然靠在椅背上,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听先父说,祖宅里藏着几座小金山……先父善于经商,但是我没学来半分……只会舞文弄墨,平日里又贪图享乐……前些日子,帐房先生告诉我,家里已经入不敷出了。我实在舍不得这满屋子的荣华富贵,就想着……”
恒琰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他只是看不惯付云璋这副冠冕堂皇的模样,硬要逼他自己撕下这层伪装心里才能痛快。
一旁同是贵门出身的丁宁听完也皱起了眉头,他撑着扶手,“腾” 地一下站起来,拱手行礼:“付少爷既是读书人,应该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就算祖宅里有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更何况,你让那么多人为你的懈怠送了命。”少年虽不算高大,仍旧掷地有声地说道,“若你是打的这般心思,这单我们不接也罢。”听得出,丁宁也是有些怒了。
恒琰赶紧把丁宁拉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行啊,咱们还欠着一屁股债呢,你不想吃烤鸭啦?”
“先父确实有遗愿收拾祖宅,我没说谎!但是,我也确实没有赚钱的手段啊……”此时的付云璋早已不像刚见面时那样,芝兰玉树。作出了一副无赖的模样,现在酒囊饭袋形容他更加贴切,“还是说,你们也解决不了,找这些话来搪塞我……”
付云璋的轻视让恒琰彻底怒了,虽然他知道这是激将的话,可这小子把他当什么了,他堂堂邪神怎么会怕。
“好啦!”恒琰拍案而起,“这种程度还不至于,你按我说的准备东西就行。”继而转向丁宁,无奈道,“小丁宁,这次就要委屈一下你了,起码比某些草包强。”
听到这儿,付云璋也一下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不是!”
“你不是?那你敢跟着花轿随亲队伍进邑沙村,去你祖宅看一看吗?”恒琰挑眉问道。
听恒琰这样说,能看出付云璋内心的挣扎,他应该是想去的,可他现在怕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恒琰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的安全我自然会保障,只要按我的安排做就没有危险。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房间给新娘打扮一下。我会提前去祖宅布置,到时你们按照我给定的时间来。按照标记走,就不会有问题。”
付云璋颤颤巍巍地沉思了一阵,竟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下来了:“好!”随即大声安排着,“来人,给两位仙师准备房间!”
不多时,丁宁同恒琰便被带到一间厢房。不得不说,付家办事效率极高,短短半天,一套精致的嫁衣便准备好了。可事情到了跟前,丁宁也扭捏了起来。
“大哥……真的得穿吗?我好歹是个男儿,虽然还没有七尺吧……但穿女装……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要不我当新郞你当新娘,反正你也说过你没有面子问题的。”丁宁小声说着,嘴上抵触着,身子却乖乖的保持不动,任由家丁们给他套上嫁衣。
恒琰摇了摇头,半笑着说:“话是那样说,我还是要面子的。”
“那我也要啊!”丁宁此时全身动不了一点儿,只是微微转头朝着恒琰吼道。带动头饰碰撞,发出一阵细碎的“叮铃”声。
恒琰揣着手,悠悠走近丁宁。他抬起手,放在于自己头顶一样高的位置,又平移到丁宁上方,又比划着丁宁那稍显娇小的体格:“你看看我们这体格,一看就晓得谁是新娘谁是新郞。就算是煞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
听到这里丁宁突然身体一僵,脸上沉下几分:“什么……有煞鬼?”
恒琰嘟着嘴,环抱着双手,乖巧地点了点头:“还不止一只……”
“那我……”丁宁声音都在发抖,他回想起当初在蒋家庄离,她的姐姐突然掐住他脖子将他高高举起时给他带来的恐惧感。
“放心吧,有我在,煞鬼伤不到你。”
丁宁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姐姐的身影,仔细想了想在蒋家庄的那段经历。他难以察觉地笑了笑:“煞鬼,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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