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昱本来在朋友们面前是想和听阑装作不认识的，但他又忽然想逗听阑一下。
毕竟，他记得这个人逗起来还挺有趣的——
“听阑。”
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洛昱蓦地转过身，朝听阑走过去。
身穿一件有些雍肿的黑色棉服，手里还捧着一沓传单的漂亮得有些模糊性别的少年在听到他的叫唤后，一时怔在原地，并沉默不语。
“才多久，你就不记得我了么？”
洛昱挤出一个笑容，但眼里毫无笑意。
他站在听阑面前，余光却瞥向身侧不远处的朋友们。
“记得。”
听阑盯着很久未见的洛昱，小声地回复。
但很快，听阑的声音就淹没在洛昱的朋友们喧闹的声音中：
“洛昱，原来你认识他啊！”
“洛昱，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发传单的小子的？”
“你们怎么也不像认识的样子啊。”
“嗯……”
洛昱刚想开口介绍一下听阑，就被朋友打断了：
“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办了……小帅哥，你有微信吗？”
莫名被一群十分吵闹的人围着问问题，听阑有些窘迫，低着头，道：
“没有。”
于是，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好可惜哦！”
“什么年代了？居然有人连微信都没有，好老土啊。”
“就算没有手机，小天才总有一个吧。”
“你蠢啊……他爸妈要是像你爸妈那么有钱，他还会在大街上发传单吗？”
“你才蠢呢，一个小天才才多少钱？几百块一个也叫钱？是个人连几百块钱都没有？”
洛昱：“……”
听阑就这么站着，听一帮人因为“他”吵了起来。
似乎是有些搞不清状况，听阑忽然抬头，将目光投向洛昱。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洛昱避开了他的视线。
听阑以为洛昱也像他一样搞不清状况，于是忽然转身，正打算默默离开——
“唉，小哥，你别走啊。”
见听阑要走，一帮人又围住了他，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生更是对他勾肩搭背：
“小哥，你是这附近私立高中的学生么？你们学校校草是谁啊？是你么？”
见状，听阑立即挣扎，挣脱出他们的怀抱，并冷冷地回答他们：
“不知道。”
“不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几个人忽然夸张地大笑起来，并开始对听阑评头论足：
“他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校草，还是压根不知道校草是干什么的啊。”
“后者吧，毕竟他连微信都没有，肯定没上过网哈哈哈哈哈哈。”
听阑皱眉，他抱着手里的传单正打算换个地方发，但又被这伙人拉住了。
“你跑什么啊。”
“是忙着发传单么？发一张才多少钱啊，这样吧，我给你两百块钱，你不如把这些传单都扔进垃圾桶里。”
“不用……”
几个男生不由分说地与听阑拉扯起来，与听阑争夺传单。
忽然，不知怎地，一沓传单一些被那些男生夺去，另一些则被人甩向半空中，冷冽的冬风一吹，一下零零散散地飞往远方。
风一时吹得人睁不开眼。
等听阑睁开眼，传单已如纸屑般灾难地铺了一地。
听阑立即蹲在地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捡起那些被路人的鞋子踩了一遍不止的传单。
“唉，一时没抓稳！算了，小哥，这是二百块钱。”
一个人笑嘻嘻地把钱扔进了听阑棉衣的帽兜里。
听阑蹲在地上，一手捡着传单，一手捞起帽兜里的钱，忽然大声斥责他们：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弄得遍地都是传单，不打算把垃圾捡起来吗？”
那些人又重新跟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洛昱站在一起：
“让我捡垃圾？你开什么玩笑？”
“脏死了！”
“为什么要我们捡垃圾啊？马路上不是有扫马路的环卫工人吗？”
“笑死，如果我们不扔垃圾，环卫工人可是要失业的！”
闻言，听阑马上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朝洛昱这边走来。
他气势汹汹地把那两张百元大钞精准地扔进那个人怀里：
“你的垃圾你还是自己扔吧！”
言罢，他转身远离这群人，继续蹲在地上捡那些印满了行人脚印的传单。
“喂喂喂，这人脑子没病吧，我好心帮他……”
“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
“洛昱，我们走吧。”
“洛昱？”
“洛昱你干什么？！”
冷冽的寒风从身侧掠过他的后背，但他全身上下，仿佛所有的细胞，血液，器官……都沸腾起来了。
……
在行人行色匆匆地街道上，忽然多了两个蹲在地上捡脏传单的少年。
捡完最后一张，洛昱哈着气，和听阑一起，把所有传单扔进了垃圾桶。
“不好意思。”
洛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说完这句话，他直勾勾地望向听阑，并期待着听阑的原谅。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听阑那句“没关系”。
他以为，听阑生气了。
谁知听阑忽然开口问他：
“刚刚那群人是你的朋友？”
洛昱愣了一下，然后一言难尽似的承认了：
“算是。”
听阑转过脸，目光冷冷的，表情也冷冰冰的，语气更是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的朋友是一群浑蛋。”
如同莫名其妙地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洛昱瞬间不知所措。
他环顾四周，除了面前的听阑……其他人早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怎么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走了？
果然是一群浑蛋。
然而，面前的听阑在瞥了他一眼后，也打算走了。
就在听阑从他身侧掠过的时候，洛昱脏兮兮的手拉住了听阑那同样脏兮兮的手。
“慢着。”
洛昱咬牙，硬生生地把听阑拽回来，拽过来跟他面对面对峙：
“我也是浑蛋吗？你说，我是不是跟他们一样？”
手腕被洛昱抓住举过头顶，听阑冷眸与洛昱对视，声音坚定地否认：
“你不是。”
洛昱一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却又有很多别的话想跟听阑说。
这些话在他的唇边打转，但没有一句是能勇敢地说出来的。
自此，洛昱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和所有的青春期少年一样地敏感，别扭，拧巴。
他松开手，放开了听阑，声音忽然有些模糊不清：
“对不起，听阑。”
听阑转了转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他扫了眼洛昱和被扔垃圾桶的传单。
算了，算今天白干一场，算他倒霉。
但是——
“沒关系。”
听阑说。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次应该没人拦着他了。
才怪——
洛昱拦住了他，不，是和他走在了一起。
“听阑，你在学校还好吗？”
洛昱开始没话找话。
“还不错。”
听阑也是有问必答。
他说还不错，就真的是还不错了。
“……你是不是缺钱，要不要我爸妈再资助点。”
洛昱是说真的，大冬天的，听阑在外面发传单，那手冻得跟冰块似的。
“不缺。”
听阑想都没想拒绝了，他很认真地告诉洛昱：
“叔叔阿姨，还有朦姐，他们帮我的够多的了……”
“我不可能……依赖你们一家一辈子。”
一辈子……
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洛昱的心，再次犹如风吹铃响般躁动不安，喧嚣吵闹。
在那个冬日的街头，他与听阑并肩走在一起，每一步，都是他心动的证明。
在他与听阑的第二次见面后，他开始了他青春期少年敏感，别扭，拧巴的首次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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