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凯尔希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还跟了条尾巴。
伊利斯好奇地转着脑袋左右观察环境，这家伙身上总有种强烈的违和感，身为容易获取食物的魅魔却能把自己饿晕在路边，明明对于魅魔来说，满大街的人类就像是长腿了的烤肠。
包括现在也是，凯尔希的身高将近一米七，这家伙整个人比凯尔希还要大一号，却做出副天真幼童的样子来。而除开一开始因为饿急了而依据本能行动之外，她再没露出什么威胁性的举动，举止礼貌疏离，和凯尔希之间的边界维持得很好。
老实得简直不像个传闻中的魅魔。
凯尔希最后还是没法放着一个大活人自己睡大街，在她提出要伊利斯跟她回去的时候，这个魅魔倒是警惕了起来，一副好像凯尔希要把她怎么样的架势虚张声势：“先说好，虽然我和朋友吵架了，但是只要我打个电话，他马上会过来找我。他每天吃好喝好还健身，很能打的。”
凯尔希几乎都想把她扔在这不管了，但是以她刚刚神志不清乱扑人的状况，还是把人弄回去稳妥些。
不然没准过几天这个魅魔就要背上案底了。
凯尔希几乎是用完了这辈子的耐心，好不容易才说服伊利斯跟她回来。
“你在外面睡了几天？”凯尔希一边按门锁密码，一边随口问道。
“两天。”
“......一会先去洗澡，我找套换洗衣服给你。”凯尔希打开门放伊利斯进去，顺手在门口的鞋柜里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出来。
“洗澡在这边，衣服扔洗衣机里就行，我待会儿把干净衣服给你放在门口。”凯尔希把伊利斯赶进浴室，自己去翻了翻衣柜找了一身尺码宽松的睡衣，想了想，又抽出一条全新的内裤，一起放到浴室门口。
浴室里传出水声，这家伙自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凯尔希自己换了套浅色的丝绸睡裙，坐在客厅沙发上又翻了下手机的相册。
照片是几年前拍的，那时候凯尔希还在读博。凯尔希记得那是课题组聚餐，吃了饭之后几个老油条博士先把导师送回家，然后闹哄哄地要去酒吧再喝一顿，凯尔希放走了几个不想喝酒又不好意思拒绝的研究生，她其实也不乐意参与这种活动，但这几个酒鬼需要有人盯着。
不过倒是因此在酒吧碰见了认识的人。
伊利斯。
她们选的酒吧距离学校很近，如果校内的人想喝点酒，这个酒吧通常就是首选。
那个时候伊利斯身形还没这么削瘦，一个人坐在酒吧的卡座里，面前放着杯酒，在吵闹的环境中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伊利斯不认识凯尔希，但凯尔希是认识她的。
凯尔希正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就见一名黑发白衣的女性坐到了伊利斯对面。
而伊利斯的表情就在那名女性落座的一刻鲜活起来，神采奕奕地和她说话，而那名女性背对着凯尔希，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下巴搁在手指间，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
伊利斯平常只以人类的样貌示人，而另一位女性外表看起来也纯然是个人类。在种族逐渐融合、纯血统的人类越来越稀少的当下，社会的普遍审美都更倾向于朝人类特征靠近，而一对人类外表的情侣也更容易收到祝福。
凯尔希不自觉地扭了扭自己浅绿色的菲林耳朵，叫来服务生点了杯低度的果酒。
原来只是她以为伊利斯孤独。
究竟还是不甘心，明知道偷拍不对，她还是留了这张照片。
而现在，照片里的人就在凯尔希家里的浴室里洗澡。
凯尔希蓦地起身，从冰箱里倒了杯红酒，回到沙发上慢慢喝起来。
“有点小。”伊利斯扯着衣角嘀嘀咕咕地从浴室里出来。
而凯尔希维持着一张冷淡的脸，指了指一扇关着的房门：“你先睡这里。”
伊利斯很听话地过去，凯尔希正准备也去洗个澡，紧接着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伊利斯抱着个盆栽出来，看见凯尔希就问：“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放吗？”
“你动它干嘛？”凯尔希唯一能联想起来的理由就是“植物在夜里会呼吸，和人类争夺氧气”，但这么小一盆花能吸收多少氧气？
“这个嘛。”伊利斯抱着盆栽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们进食的本质是吸收生命力吧？最早的时候大部分提卡兹亚种的进食行为其实都是直接摄取生命力从而导致食物死亡。而我们在演化中逐渐找到了更安全的进食方式，但本质仍然是一样的。”
凯尔希是知道这回事的，她研发的代餐项目就是和一名血魔合作，而血魔和魅魔的进食逻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致的，本质上都在摄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力。
“所以。”伊利斯扬了扬手里的盆栽：“在一个饥饿的魅魔眼里，这东西就和小点心没什么区别，搞不好我什么时候无意识就把它当成小饼干吃了。”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随便买的，想吃就吃吧。”
“可是我不想吃。”伊利斯嫌弃地看了眼那株绿油油的植物：“我讨厌蔬菜。”
凯尔希冷淡的表情几乎都要绷不住，她转身进了浴室，丢下一句：“你随便找个地方放吧。”
一进了浴室，她就不自觉微笑起来，事实上她也只是匆匆和伊利斯见过几面而已，并没有真正和这个人相处过，凯尔希也没想到伊利斯私下里的性格竟然是这样的。
对着浴室的镜子，凯尔希注意到自己一侧耳朵上的毛湿哒哒地黏成了一团，下意识理顺了，随即想起来这是伊利斯神志不清的时候啃过的耳朵。
“……”凯尔希啪地一下放下梳子，转手拧开了花洒。
当凯尔希冲完澡出来的时候，伊利斯正在客厅打电话，凯尔希没打算偷听，但伊利斯那台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手机漏音漏得实在很难忽略，于是她就听到了电话另一端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说：“你躲到哪里去了？我还准备给你送点吃的呢，闹脾气也有个限度吧，很担心你耶。”
“你还要送吃的？！”伊利斯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看见凯尔希出来，她打了个抱歉的手势，压低了音量：“你真想惹毛我还是怎么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有多过分，这几天你还没反省吗？”
对面低声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你总不能一直闹绝食吧？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既然你喜欢那样的脸，我也尽力去找了相似的人来，你哪怕吃一口呢。”
伊利斯啧了一声，语气很不好地说：“够了够了，在你想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之前，别联系我了。”说着她就一下子挂了电话，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闹脾气。
“是你那个朋友？”凯尔希随口问了一句。
“你听听他有多过分！”不问则已，这一问，伊利斯马上抱怨起来，喋喋不休地细数朋友的罪过：“能怪我和他吵架吗？借住在他家里，他非说我这样不对，数落我好几个月。前两天还不知道从哪找来个人放我床上，还绑着手脚捂着嘴装到礼物盒里，我一拆开盒子都要吓死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说服人家同意的，还TM长得挺像我前任。”
“他觉得长得一样我就会吃了吗？”伊利斯越说越气：“他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方式，他自己在酒吧当男公关、同时交三个女朋友我都没说过什么，凭什么他就是所谓的‘标准魅魔’，我怎么就不像魅魔了，许他乱吃东西就不许我挑食？”
“……”凯尔希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算是魅魔的生态？提卡兹人和其他人种的伦理观念差异很大，凯尔希也不好做出评价，而听伊利斯的意思，她自己实际上也对伦理道德这一部分观念淡薄，仅仅是出于挑食这种理由才不愿意随便进食。
好在伊利斯也不期待凯尔希的反应，她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会儿所谓的魅魔的标准，又吐槽了一阵儿社会上对魅魔的刻板印象，嘴上舒坦了也就老实了，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
“咳，那个。”伊利斯给自己找补了一句：“让你听到这么多抱怨真是——抱歉。明明你好意收留还要让你承担这个——”
“没什么，你随意。”凯尔希说：“何况我虽然在做魅魔相关的项目，但平时并没有多少和魅魔实际接触的经验，能多了解一点总归是好的，只从资料上了解你们多少会有失真。”
“你的研究项目真的很有意义。”伊利斯顺势就说起了这个：“虽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个项目可能并没有太大市场，但提卡兹和人类的融合程度只会越来越深，种族之间的差异会越来越小，从长远考虑，你的研究项目将会颠覆我们的生活方式。”
“很少有人想到魅魔也需要增加其他的食物。”伊利斯偏过头去看凯尔希，她说：“因为魅魔的本能具有很强的利他性，针对魅魔设立的法律更是最大地保证了人类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候人类主动找上我们，甚至很难分清楚究竟谁是食物，谁是食客。”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把柔和的清冷的光投在伊利斯身上，映得她既温和又显得有些难过。
她垂着头，十指交叉相握，说：“谢谢你和你的课题，凯尔希。”
凯尔希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但还是在碰触到伊利斯之前停住了，最后只是说：“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我明天拟一份志愿者合同回来给你看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