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前。
“是怒火攻心。”蒋仲茗院长摘下眼镜抹了把往眼睛里钻的汗,对站在身前的阮凌轩说,“他的身体经不起刺激,枫和阿巍的事……”
两鬓斑白的院长从阮凌轩脸上移开目光,他有些不敢看那双满含哀思的眼,眼神无意识地挪到急救长廊,两个白大褂依偎走过,一高一矮相差半头的身高,Alpha身形挺拔,Omega线条俊秀,他蓦地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蒋叔?”阮凌轩顺着他视线看去。
“没、没什么。”年余八十的老人眨眨湿润的眼,喃喃道,“看错了。”
阮凌轩凝望蒋仲茗蹒跚进手术室的背影,忽觉十三年过去,时间长得到所有人都不在提及枫和阿巍,时间又好像很短,短到挚友的音容笑貌就停留在上一秒。
“呵。”家属等候席上,银砂眸光垂地发出一声讥讽地笑,阮凌轩受了这一声转身要走,银砂撩起上眼睑,目光里讽刺与同情交杂,“同为Omega,我也看得出你在乎玉璋,难道家人之间,坦诚就不重要了。”
阮凌轩面无表情地蜷了蜷指尖。
“你有愧对吗?”银砂站起,停在阮凌轩面前,整个人似战斗值拉满的狂狮,咄咄逼人极尽嘲讽,指尖点着阮凌轩心口,“你有愧,你对玉璋的保护并不纯粹,你在赎罪。”
阮凌的表情愈发僵硬。
“我早该想到的。”银砂哼笑自嘲,“这世间真心保护玉璋的只有我,而你……”朱砂梅压迫信息素从腺体中飘出,“是你让他变成孤儿,是你将他推进野牛那个地狱,让他只剩两年寿命可活。”
Lv.3巅峰期压迫信息素极具针对性袭击阮凌轩,香蜂草气息给阮凌轩穿上一层看不见的盔甲,同等级之间,两两消解,互相抵御。
“野牛、地狱,”阮凌轩蓝绿异瞳闪烁出无机质的冰感,“玉璋感觉没错,你没失忆。”
“你又比我好多少?”银砂挖苦道,“我是没心肝卑劣的气象武器,您是情感丰沛高尚的人族,我不告诉他因为我蠢、我坏。您不告诉他,是因为什么?”
“高尚的人族?”阮凌轩嗤笑道,“不对吧,你们野牛专业用词好像是‘低贱的人类’、‘软弱无能的猎物’、‘祈求上天护佑的宠物’。”
“转移话题,”银砂很是轻蔑,“手法拙劣。”
“你又比我好多少?”阮凌轩将同样的话送还银砂,香蜂草压迫信息素猛地近至Lv.4初期,击散朱砂梅信息素,整个家属等候区墙面的液晶屏幕与窗玻璃一起炸裂,尖利剔透的碎片针锋相对两两相撞,瞬间化成水晶尘,在空气中闪耀的让人发疯。
“将军,您没事吧?”两队卫兵训练有素出现在等候区入口,侍卫长立定高声询问。
阮凌轩盯着银砂的视线未移开,随手一挥,卫兵继续守在门口装聋作哑,防止不相干人等打扰二人。
“要不这样吧。”银砂皮笑肉不笑地收回信息素,转身坐在长椅上,高傲地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腕,“等玉璋病好,咱们一起去坦诚,要杀要剐随他,怎么样?”
“你这话有漏洞。”阮凌轩坐在他身边,同样翘着二郎腿,水晶尘在银色发丝表面闪着光,“你我都知道玉璋的身体状况。病好,什么时机算病好?你敢保证他听完不会病情加重吗?还有,我怎么判断你不会酌情的……简化原因。”
那必不可能保证。
银砂自认卑劣的武器之王,他不会酌情简化,他只会为玉璋创造新故事,他做这个提议,只是为了钓阮凌轩那所谓的‘人类真诚’而已。
二人对视的目光齐齐移开,互翻白眼。
角落圆滚滚清洁机器人“嘀嘀嘀”睁开眼,一个接一个嘴里喊着“公共卫生,人人有责。”跑出来“呜呜呜”地清理吸进肺腑会堵塞血管的水晶尘。
在互相看不上,完全没话说的二人面前滚来滚去,足足转悠了十五分钟,检测空气质量恢复正常才回到原处。
“你见过辉烬吗?”阮凌轩从兜里摸出一块糖,递给银砂,率先发出休战邀请。
银砂瞥他两眼,脸偏到一旁不看他,几秒后手自顾自接过糖块,剥开吃嘴里,柠檬味儿的。
阮凌轩轻声笑了:“其实你和玉璋很像,都是至纯至性的好孩子。”
“哼。”玉璋至纯至性银砂赞同,至于他,银砂默默给阮凌轩冠上“眼瞎”头衔,“辉烬,大宝天天见。”
“嚯,你还会这句广告词?”阮凌轩没想到银砂也是有点冷幽默的。
“我对野牛的了解不多,成为蛊王后我就一直住在天鲁格,辉烬……”银砂吐出一口郁气,简化道,“他以极梦药剂为基础加减新药物,用我们来验证预测,不过一直没成功。”
阮凌轩听懂银砂说的没成功,指的是‘三十死限’的药剂,“和你一样的人很多吗?”
“那里没有人,都是怪物。” 银砂眼尾勾出讥笑,整个人散发着反派气息,美中不足的是鼓鼓地腮帮和吐出的糖果香,破坏了这抹邪气,“三个街区,十八只怪物。”
“十八位?”阮凌轩心头一凛,“都和你一样是Lv.3巅峰期?”
“怎么可能啊,像我们这种等级就算在野牛,那也是稀罕货。萨维奇就算在宠辉烬,也不可能将所有王牌都供给他玩儿。用气象武器控制各国首富政要,才是野牛收入的核心。”银砂语气轻描淡写,表情不屑地就好像说得事与他无关。
“Lv.3巅峰期只有我,Lv.3中期有两个,剩下的都是Lv.2巅峰期和中期的。”银砂因为异能等阶最高,最受辉烬‘器重’,所以他实在憋得慌可以出来放放风。只不过放风空间极为有限,只能是在辉烬的陪同下才可以。
“没有Lv.1的?”阮凌轩问。
“Lv.1?”银砂懒懒地回,“那些都是一次性消耗品,没资格住A区居住区。”
“这次和你一起被悬赏的,另两位是?”阮凌轩搭在腿上的食指一下下点着膝盖,萨维奇放武器在富轹洲捣乱,估计不会用Lv.3,但跑出来的就不一定了。
银砂想到纸鸢提供的情报,和他一起被悬赏的塞恩是Lv.3中期,还有一个姓褚的Alpha,这个人他确定没在A区气象武器中见过。他并不打算分享这个情报,“不清楚。”
“你见过那剂药吗?”阮凌轩凝望手术室红灯,他只给医学所一年时间,是因为超过一年,玉璋身体状况将急速下降,余下的一年半时时都是危险期。
万一真到那个地步,家与国这个选项,他还能维持正确答案吗?
“见过。”地震时银砂逃跑路过‘基因恒定’实验室,看见研究员在抢救一些装有透明液体的安瓿瓶,在阮凌轩期待的目光中,银砂说出下一句,“和没见过没什么差别,我不知道成分。那东西,没解药。”
阮凌轩不动声色地捂住闷痛的胸口,维持表面淡定,悄然加速呼吸频率,看着灭掉的手术室灯站起来向等候区外走:“你见过辉烬的脸,之后我会再找你。”
银砂收回视线,冷静的虚假面具在手术门开的刹那掉落。
阮凌轩回头看银砂稍松的肩膀,呼吸频率逐渐恢复正常,他们都无法对玉璋坦诚,所以,他们会互相保守秘密。
“将军!”林兵匆匆跑来,“张乾死了。”
“什么?”阮凌轩音色下沉,“死因是什么?”
“他……”林兵吞吞吐吐,阮凌轩眼一抬,林兵略显慌张地扶稳老教授眼镜,“法医刚刚扫描完尸体,在他骨骼上发现了黑色电丝纹。检验显示,黑色电丝在我们抓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潜伏在张乾体内三年。”
“张路和贝果呢?”阮凌轩刚问完,林兵光脑急电,张路贝果也死了。
玉璋知道三人的死期,是在一个星期后。
大病初愈的他站在宿舍灶台前,锅里沸腾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耳廓上蓝色耳机闪烁,林兵迟疑片刻低问:“老大,你在听吗?”
“我知道了。”玉璋神色如常交代几句工作后挂掉通讯。听到定时提示音,带防烫手套的手掀开砂锅锅盖,将旁边大碗里剥皮的西红柿块倒进牛腩里,用汤勺铺平,盖上盖子。
银砂站在操作台前,偷偷看眼玉璋面无表情的侧脸,沉郁的空去压得他不能呼吸,他恍惚地眨下眼继续剥手中的蒜,想从褐红色的纹路上找出轻松点的话头,解救氧气。
“嗡嗡。”煮锅中的肘子熟了,银砂赶忙伸手拿盖子,被防烫手套挥开。
“咔哒。”玉璋关上火。
“其实……”银砂犹豫地开口,他想说这几天你睡着的时候,阮凌轩和查理斯经常来看你,瞧眼玉璋神色话头就拐了弯,“九安说他还有一个多月过生日,让咱们准备大礼。”
玉璋没吱声。
银砂放下蒜瓣,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身抓住玉璋切葱花的手,直截了当拿走玉璋手上的菜刀:“和我说说他们吧,就当捋捋案情疑点,那三个人死了,还有人活着。”
“没有疑点。”玉璋拂开银砂的手继续切,菜刀剁菜板的声音又细又密。
烦躁的顿响搅动着银砂脑浆,他蹙下眉忍下无名之火:“玉璋你别这样,有疑点就拎出来讲,不要憋在心里。”
“哐当。”刀撂在菜板上,玉璋双手拄在操作台边,闭着眼努力调节乱成一锅粥的情绪,纾解绷成鼓面的前额叶皮层。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烦躁发脾气只能制造麻烦,解决不了问题。
可理智和情绪原本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两套系统,他越压,对方就越蹬鼻子上脸敲锣打鼓的要造反。
朱砂梅安抚信息素驱逐食物香气,密不透风的包裹着他,后背传来的一下下轻抚,捋顺攻击**强烈的脊柱,针尖缴了锣,麦芒卸了鼓,亢奋奔腾的情绪终于安静。
“我双亲的案子,曾是……”玉璋睁开眼,舌尖扫了下尖牙,“阮叔叔和戈德曼叔叔亲自调查,总统亲下国令的富轹洲第一大案。”
银砂牵起他的手,拿走他粉发上的葱花:“和我念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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