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顶,如其名,入了苍峦宗的门,可俯视百川。
黟山立的高,站在山脚下往上看,顶入云霄,山体杂草丛生,怪石嶙峋,要是攀爬就有不可预测的危险,附近的住民不许自己家小孩靠近,口头教育是没用,就编了个唬人的谎言:山里住了个吃人的妖怪,专门吃主动送上门的小孩童。
后来,小孩长大了,又把这种话接着对后代说,一代接一代,谎言变成了传说,神乎其神也有人信。
山上树木密不透风,雨后见白烟环绕,是自然现象,但更加认证传说的真实性,从此再无人踏足。也有过胆子大的人,不信邪,扛着刀别着酒上了山,随着深入林间,繁叶紧紧挡住了光的投射,如黑夜一般给人未知的恐惧。
风潇潇,似邪祟在讥笑,鸟鸣鸣,似不幸在预告,树枝拉住衣角,藤蔓绊住双脚,薄弱的理智支配不了疑神疑鬼的心,叫嚣的勇气溃不成军,却怪妖精挡了道。
神秘的色彩给黟山罩了一层纱,没人去掀开,山顶的风光无人知,人迹罕至下动植物肆虐生长,建派师祖看中这一点,在一个平凡的夜晚,苍峦宗拔地而起,招贤纳才,扩大宗门。
如今的望川顶已被设为宗门主殿,新弟子会面和别的门派拜访都在此处,在之前这只不过是一块被削平的峰顶,现在壮观的场面,都要靠后辈勤勤恳恳。下了殿前的阶梯有一平地,直通宗门入口,苍峦宗弟子多来往聚集,人多了,就有人提议比试本领,就成了第二习剑场所。
现在池淮立在当中,只身杵在望川顶的最高处,一块延伸出台面的巨石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不见底的悬空。提拔的身姿,可以看出核心确实稳,面朝宗门目不转睛,不是在看百川壮情怀,是实实在在盯着宗门的动静。
不是刚刚才有的行为,池淮一连几日都这样,像石墩子一样一动不动,都快成苍峦宗标志性建筑了,这不,大中午的正值饭点,他又来站岗了。
池莜吃饱喝足后活动着筋骨要往住处走,正思考着是小眯一会还是耍耍剑消消食,再一次路过名叫“池淮”的石墩时,都走过去了又悄咪咪退了回来,左看右看对着一名弟子招招手,一位不够再来一位,手指在嘴前手动降音,在池淮身后密谋着什么,不像干好事。
三人围成一个全圈,站在池淮身后,沉着头不让声音走漏,池莜问道:“他站了多久了。”
小弟子答:“辰时起就没动过。”
池莜惊叹:“池淮这小子,偏他有这毅力了……”
三人警惕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被池淮察觉,池莜回过头时连游戏内容也想好了。
她眯眼笑,笑的不正经,又问道:“师兄,想不想讨回场子?”
师兄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不妥……这不是君子能干出来的事。”
师兄虽然嘴上说不,经池莜这么一提,痛苦的回忆慢慢浮现。
遥想数月前,池淮不知偷看了什么书,意外迷恋丹药,又说强身健体,又说增强修为,该怎么炼,没人给他解答,就自个儿偷摸尝试。收了露水,采了池花,取了羽翅,集了矿石,炮制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出了一个勉勉强强可叫做丹药的东西。
漫山遍野去炫耀,大夸其词其功效,事实上他也不敢轻易尝试。苍峦宗不乏好奇的人,他们越是想看,池淮藏得越严实,后来还是他自己也想看看成果如何才将瑰宝拿了出来,聪明如他,甚至不用哄骗,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轻而易举找了个试验体。
倒霉蛋就是师兄。
在众目睽睽之下,师兄半个丹药入了肚,都在问感觉,师兄说了一句:“体内有一股气在流动,越来越快。”
都以为是丹药好,见效快,有的人为没吃上而懊恼,问他要制作方法。池淮一脸自豪样,说着“天机不可泄露——”,拉长的尾音未结束,师兄砰一声躺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不省人事。
瞬时间忙作一团,池淮还在翻看着不知哪来的小册子,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找来了仙长,不管是探神识还是把脉,都显示一切正常,只是正常的昏睡,能醒来,时间不定,得看丹药有多毒。
这件事池莜是知道的,长姐如母,师姐也是姐,该夸夸该骂骂,揪着耳朵训了一顿,但真正的受害者却不露面,不给池淮致歉的机会。
是师兄大度吗?不,是他一连睡了七日没下床,要不是有人供他灵气,七日恐怕身子要虚脱透了,尽管如此,醒来后还是被仙长罚了,给了个未能以身作则的罪状,扫了七日的望川顶。
始作俑者池淮被幽禁了半个月,吃食只能让人送,他一向活泼好动,这比罚他体力活还要痛苦,出来时整个人都蔫巴了。
受害者师兄有苦说不出。池莜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催促着:“一句话的事,干不干?”
师兄受到鼓舞,斩钉截铁道:“干!”
其实,这种背后偷袭的“阴损”招还挺诱人的,很适合用来泄愤。
三人对视,达成共识,池莜和小师弟移到一处长满藤蔓的石拦边,师兄手握腰间折扇幻化出剑,握住剑柄随意划拉两下,往前一刺出剑风,速度快但无杀伤力,直冲池淮的位置。拙劣的剑法是为了吸引池淮的注意,他也不负众望,敏捷察觉出身后的暗涌,果然应声转身,随即一跃,衣摆如花在空中盛开,旋转半度躲开剑风。
他反应极快,往上旋的时候手上就有了动作,散开衣摆未落遮挡住三人视线,旋转回身的瞬间,池莜看到他的手即将握住胸前的平安玉扣,暗叫一声不好,要是池淮化出了剑,这场玩闹三人就不占上风了。
两指合拢似利剑,前后一划将藤蔓斩断,握住藤蔓的截面将整个扯出,注灵力用力一甩,藤蔓似活了一般,随着池莜的意识缠上池淮的手臂,往后一扯制止了他的行动。
池淮一愣,不可置信看向被藤蔓包裹的手臂,想再跃起,脚下却是悬空没有支点,快要坠下去时,小师弟仿照池莜的法子,控住一藤蔓缠上池淮的腰,将他整个人提了上来,他也在这时看清楚给他使绊子的人。
池淮想起另一只手畅通无阻,在他欲想再摸平安玉扣时,师兄的剑将撑着他的藤蔓从下割断,没反应过来的池淮迎来了失重感,师兄控剑迅速在他周身环绕,看似每一步都在逼近,实则剑速产生的风要挟着池淮,给了他一点落地缓冲,不至于太狼狈。
最后还是摔了个屁股蹲,三人上前,池莜和小师弟两人带着成功的笑,师兄的手里握着扇子。“师兄师姐!”池淮捂着屁股站起身,红了脸,又气又羞,眉头一皱,脚一跺,怒目而视,指着次次沦为他手下败将的小师弟:“还有你,池南尽!”
嘴上说的凶,张牙舞爪的样子却不讨人厌,手扒拉着缠住胳膊的柳藤,心急使人笨手笨脚,使劲拽反而缠的更紧,急的他原地转圈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池淮脸上挂不住,吭哧半晌还是说出那一句:“师姐,帮我。”喊得是师姐,最后三人同为他解开。
事后,云中峰的住殿池淮大口进着饭,不知急不可耐还是饿得太很。池莜在旁边擦拭着剑,问道:“你是说你是为了等师父才忘了吃饭?”
池淮都快趴饭碗里了,只能看见两个肩头在耸动,口齿不清恩恩两声,硬往嘴里塞,两侧脸颊都鼓出好大的包,活像在屯粮的小仓鼠。
池莜接着说:“你大可不必这么辛苦,师父到了肯定会有人通知,到时候苍峦宗的弟子都会去迎,你我站得靠前不就行了。”
池淮抬起头,说道:“那不一样。”嘴里嚼动几下伸着脖子咽了下去,吸吸鼻子用手巾擦擦嘴巴,放下手巾朝池莜方向摆摆手:“师父说过,回来的时候从山下给我带个好玩的物件,现在师父回山在即,我当然要无时无刻注意着宗门的动静。”
池莜剑也不擦了,凑近池淮道:“果真如此?你嘴可真严,从未听你说过这件事。”似有所指,接着说:“我看你一个人在那无聊的,要不然我和你一同等,所以说你那物件……”
池莜少说也有十几年没下山游玩了,在此之间的外出不过是为了完成仙长们派遣的任务,每次速去速回,完成就回山。上一次还是在池淮小的时候,不过那回是匆匆一趟,才不足两个月,池观南就因不可说的原因携两人回山至此他俩没再踏出黟山。池淮当时年龄小,对山下的记忆不多,池莜不一样,去过两次,谨遵师令不代表她性子寡淡,新鲜物,她也想看个新鲜。
池淮不肯,低着头自顾自收拾碗筷,带着小性子囔囔道:“那可不行,即使是师姐你也不行,那是师父专门给我带的,你想要就找师父说去。师姐你就好生坐着,我接着去望川顶。”起身,端起带有食物残渣的碗往寝屋外走。
等目的有二,新鲜物为其一,其二最重要,他要看看,师父带回来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
几日后,穆喆与池观南两日抵达黟山,经过十几日大鱼大肉的滋养,穆喆明显要比之前有气色得多,白里透红的脸蛋早就不是干巴小孩模样,就是时间不长个头的变化不见显,小小的身子看着还是弱不禁风。
黟山附近有江河围着,要想穿过得划船。一片轻舟,两人相坐,一人一边用船浆划着,穆喆看似出了很大的力,两个胳膊不带不停的,细胳膊细腿也只能轮上个半圈,即便如此,池观南还是笑着夸赞。
越夸越有劲,穆喆都累的张大嘴喘气,手还是不放开船桨,有说有笑时间过得也快,船停下时穆喆呈大字躺在船板上,闭着眼睛不愿意动,最后还是池观南拖住他,把他抱在岸上让他歇息,自己侍弄包袱里面的物件。半晌,恢复了力气的穆喆坐了起开,虚着眼问道:“苍峦宗到了吗?”
池观南不语,认真摆好那些小物件,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高山,穆喆抬头瞭望,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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