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我亲爱的朋友,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或许,人类世界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然,我知道一定有人会看到我的这封信,不管你是谁,所谓硅基或者碳基生命,亦或是沉睡在冰岛与格陵兰岛之间海域的那族...总之,我诚心地希望有人能看到我这封信,这封冗长又缺乏趣味的信。
我叫那德乌·再申,柯莱斯镇警察署的新任署长。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毕竟我昨天才上任,但你一定听过我的姓。
“再申”,在我们的语言里是追寻正义的意思,我的母亲是位优秀的翻译家,在这个女人并不被人所重视的时代,我的母亲放弃了所谓“前途无量”的工作,脱掉了繁琐的大裙撑和鱼骨束腰,穿上了男人们才穿的裤子并拿起了纸笔。
我的父亲,一位正直的法官,我一直以他为傲。他被我母亲的魅力所折服,两人很快相恋结婚,并有了我。
显然我并没有他们两人那么出色,今天,哦不,可能不是今天,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我才到这个以诡异出名的小镇上任。
有关这个小镇的事,我不想多谈,也并不了解。初来乍到的我,作为这个小镇有史以来第一位女警长,我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应对刁难和蔑视的准备。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竟然仅仅因为给某个雨夜里不知名的倒霉蛋开了个门,而被送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如果您还有耐心的话,请允许我向您讲述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一,平平无奇的就像艾格丝阿姨做的早餐一样,一成不变的牛奶和樱桃派。
上任的第一天,为同事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是必须的。于是我早早地就到了远在郊区的警察署,那房子外面种满了薰衣草,紫色的小花一直开向看不见的远方。
正在我坐在这个该死的百叶窗前修理它的时候,听到了旁边同事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莱尔特神秘兮兮地说:“今晚它要来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文森附和道:“我们应该发布公告提醒镇民们注意。”
我当然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专门吓唬小孩子们的传说,比如什么麦田里微笑的稻草人,灰白色房子前红色的气球,等等诸如此类的恐怖故事。
我满不在乎地说到:“不就是那个女巫的传说吗?你们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吧。”
谁知这时面前的几人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围到了我的身边。
“尊敬的署长,我们知道您是外乡人,并不了解这件事。但是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十分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
莱尔特深深地换了口气对我说到:“这不是一个传说,祂是真是存在的。”
“那是在中世纪的时候,有一个可怜的女人被绑在了木头上沉进了水中,她却奇迹般地浮了上来,由此被断定是一位女巫。那在当时可是一个相当可怖的罪名,于是她被绑在教堂门前的刑柱上活活烧死。”
“无论她如何尖叫哭喊都无济于事,她的丈夫就在刑台下看着她被当作女巫烧死却对此无动于衷。”
“突然她冲着人群大喊道:‘我不是魔鬼!倘若这世界当真有魔鬼或者神明,我要向它们控诉你们的罪行!我愿用我微不足道的灵魂与魔鬼交换,你们都下地狱去吧!我以神明的名义诅咒你们,愿罪孽降到你们身上,贪婪者死于贪婪,惊恐者将死于恐惧……’,就在她说完之后人们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但是就在她死后的一个星期后,她的丈夫离奇的死在了自家门外。
我回答道:“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他死相异常惨烈。”
“自那之后,每个和13号重合的礼拜一便会发生怪事。而今天,五月十三号,正是一个重合的礼拜一。”
“如果您在午夜时分还没有回家的话,恰好又在这个时间走在路上,千万不要回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另外,一定要保证您的房子充满了光亮,至少您本人要完全存在在光亮之中。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今晚不会有人出门,不要向任何人施展您的好心,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虽然为时已晚,但我现在终于相信了莱尔特说的话。
当时我对这几人的话不以为意,毕竟莱尔特总是这么神秘兮兮的,一个理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一个酒鬼的话呢?
文森见和我沟通不了,便越过了我直接和我的管家艾格丝阿姨说了这些,并且故意夸大其词,将后果讲得十分严重。
艾格丝阿姨十分爱我,又怎么能不听他说的话,自下午下班之后,艾格丝阿姨对我寸步不离,严格恪守那些在当时的我看来十分荒谬的规则。
一整个晚上,我的小庄园挂满了灯笼,她甚至从仓库里翻出了圣诞节时用的小彩灯和万圣节时用来装饰房子的灯们,我看着门框上挂着的骷髅头灯有些无可奈何,但也只能作罢。
灯光晃得我睡不着觉,于是我靠在沙发上看书,头上的水晶灯因为电路老化而发出滋滋怪叫,它闪了两下看样子就要熄灭了。
就在它熄灭前,艾格丝阿姨端着烛台和蜡烛来到了客厅。
在蜡烛点燃的瞬间,灯灭了。
我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艾格丝阿姨却毫无知觉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拿着两根长长的针织着围巾。
见她毫无反应,我便放下了心,借着昏黄的烛光,我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双腿搭在沙发旁的搁脚凳上专心致志地看起了书。
我们二人并未扇动扇子,也还未到盛夏,风扇被安置在仓库里,客厅里的四扇窗也因为下雨和文森的嘱托而被关上——可是平稳的烛火竟然轻轻地晃动了起来。
我放下了书向着烛焰的反方向望去,正是我家楼梯下那扇小小的通风窗,那窗旁边放着一幅肖像画。碍于之前的事(我曾经被挂在卧室的肖像画狠狠地吓到了,整整发烧了一个星期),艾格丝并不允许我将这幅画放在卧室里,于是我便将它安置在客厅之中。
窗外的雨逐渐大了起来,画中的雨竟也大了起来。不知是飘忽的烛光还是刚刚的黑影作祟,我看着这幅画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可能您会感觉我太过啰嗦,但我有必要向您解释一下我的不安来源于哪里,那幅画作,原本就是一幅普通的油画,这没什么好说的。
画中人曾是我梦中梦到的一位小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梦中梦到相同的一个人,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
我从不曾见到她的正脸,她撑着一把黑色的蕾丝小伞,静静地站在墓地之中。
每当我问她,“你是谁?”或者“这是哪?”的时候,她就会停下自己的脚步然后转身。就在她要面向我的时候,我总会从梦中惊醒。
说来奇怪,我记不住她的衣着,甚至她的外貌都是后来那个梦才记起来的——这个我们按下不表。那时我对她出现的那个墓地印象十分深刻。
墓地嘛,到处都是,十字架形的墓碑或者普通的石碑,旁边总是系着一个铃铛,我们都知道这种铃铛是做什么用的。
我发疯一样到处寻找那个和梦境中一样的墓地,却毫无收获,直到那一天。
那时我在法国游学,那天夜里我本和朋友约好一起去看日出,结果半夜突发高热,在梦境中我又遇见了那位女郎。
同样是那个墓地,但我们并不站在与之前相同的那个地方,那位女郎似乎有意无意的引领着我,我一路跟着她穿过了一片干枯的树林,一路到了一个墓碑前。
“那大概是她的墓碑吧。”我想。
我倒是熟读那些通传的惊悚故事,尤其是爱伦·坡的小说,我对它简直爱不释手。
正当我要去查看墓碑上的名字时,那位女郎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了身。
就在我看清她的容貌之时,一条电光劈过天空,闪电瞬间照亮了这片墓地,本不应在这个时间出现的迷雾出现在了我们周围,在雾境中,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丽的面庞,我敢向众位发誓,我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小姐,虽然病魔缠身,但苍白的脸色并不能掩盖她的美貌,尤其是那双像夜空一样美丽的、深蓝色有些偏紫的眼睛。
那时我才看清原来她并不是黑发,恰恰相反,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那个雨夜里散发着像月光一样的光辉。
她头发披着一张黑纱,就是因为这层黑纱我才误以为她拥有一头黑发。她像是一个天使一样,长长的睫毛如同她的头发一样都是银白色的,黑纱后的她皱着眉头满面忧伤地看着我,她说:“你不该来这的。”
话音刚落,那座墓碑旁边的铃铛便疯狂地摇晃了起来,墓地的寂静被铃声打破,我亲眼看着那个小土包动了起来,沉闷的敲击声从地下传来。
一下,两下……
我下意识地向转身逃走却难以动弹,地下埋着的那个玩意竟然揭盖而起,泥土混合着雨水撒了我一身。
那墓碑真正的主人竟是一个扭曲的怪物,它的身躯有大本钟那样高大,四肢却和正常人的四肢一样纤细,这纤细的四肢看上去并不足以支撑它的身躯。
它没有手掌,五根手指就直接连在纤细的像树杈一样干枯的胳膊上,灰蓝色的腥臭的粘液不断从它的躯体上渗出来。
它弯下了腰,我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直到现在我想起那张脸还头皮发麻,后脑隐隐作痛。
我希望能够详细地向您描述它的长相,并由衷的希望您不会被吓到。
那张脸扭曲而又细长,整张脸像是个被拉长的倒三角型,细长又弯曲的脖子接在头的下面,它的鼻子就像正常人一样小巧,但是它的眼睛却都在同一侧。
是的,您没有看错。它的两只眼睛都在鼻子的同一侧,它的嘴角一边上扬,一边下垂,但嘴角都延伸到耳后。可能是为了保持视线的平行,它歪着头面向我这个不速之客,我猜想这张嘴张开,能放下一整个我。
它——如果能被称为人的话,这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写作不规范的S型。终于,它睁开了那双眼睛,正如我猜想的那样可怖,那双眼睛里满是瞳仁,你几乎看不到一点白色,整个黑黢黢的眼球凸出,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似的。
我感觉到了它的视线移向了我,此时的我也终于能够动弹,于是我拔腿就跑,那个怪物的速度快的可怕,它四肢并用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被逼到了死路再无逃身之处,只得面向这个怪物。
它被墓地的围墙困住,正在想办法翻出去,眼见它就要找到那个墙的缺口,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这有一座荒废许久的钟塔,塔下有一个窟窿,我恰好可以蹲在里面,而旁边的石块也可以帮我掩盖住它的视线。
于是我即刻行动,费劲了力气钻进那个石窟,又艰难地挪动了旁边的大石块,终于在它通过缺口之前藏好了自己,石墙和废砖块之间有一个细小的缝隙,我正好凑在旁边向外看去,观察情况,那个怪物也甩着脑袋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它终于找到了我藏身的地方,我屏住呼吸不敢再向外看,我的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膛,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自己不被发现,而外面终于也没了声音。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打算透过那个缝隙向外再次看去,就在我打算行动之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外面雷声四起,刚刚还能透过缝隙传进洞窟的闪电的光亮怎么不见了?
一阵麻意顺着我的脊椎一直爬上后脑,我蹲在这个洞窟中迟迟不肯动弹。
不知过了过久,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墙壁上,我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石块。和我料想的一样,那双可怖的脚印正在我的面前,看样子它也在这观察了许久,一无所获才转身离开。
既然天已经亮了,我的胆子便也大了起来,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位小姐,她已经不在了,那座墓碑也恢复了原状,旁边的铃铛被风吹的阵阵作响,我打算原路返回找到醒来的办法,在我筋疲力尽之际,那片枯树林燃烧了起来,树木被烧焦的味道和烟味熏得我睁不开眼。
等我再睁开眼便是我熟悉的房间,那天之后,我便着了魔一样把自己关了起来创造了这一幅画作。
聊回现在,那幅画上其实并不是那个我提到的美丽少女,这与我之前说的相悖,但实事求是地说,她俩并不是一个人,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画的是谁,她那张苍白的倒三角形的脸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头上披着黑纱,纤长的手指紧握在胸前,像是祷告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为她画上了一把黑伞,这把黑伞就凭空出现在那里,雨水顺着伞沿流下,不远处的墓碑旁有个小人仿佛正死死地望着这边。
说到这里您可能已经看了出来,那是美丽女郎和可怖怪物的结合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竟画出了这样一幅画,既然已经花费心思画了,便把它留在了这里。
回到那天,那时,我正死死地盯着这幅画,余光中却发现窗外有个黑色人影,于是我的注意力便迅速被它吸引。
突然,哐的一声。画从墙上掉了下来,艾格丝阿姨这才注意到我正看向那边,她起身去捡起那幅画。我正想开口提醒,那黑影却突然消失不见。
转眼已经到了午夜,我们二人都在客厅睡下,水晶灯自己亮了起来,充足的光亮驱散了我心中的不安,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起身揉着眼睛不耐烦地看向大门。
门外的人并没出声,只是不断地在敲门,艾格丝阿姨还在熟睡当中,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昨天。
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孔看向外面,一个可怜的家伙带着帽子站在门外。
雨水从他帽檐流下,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叩响我的房门。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开口向那男人问到。
我感觉他愣了一下,接着缓缓说道:“我想要到您的宅邸避个雨,等到雨停了我便离开。”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莱尔特的话——‘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于是我迟疑了一下,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已经越过十二点,现在是第二天了。
这个矮小的男人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我的腰带里还别着枪。于是我便为他开了门,就当他的手要碰到门边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我的庄园外有一圈两米多高的围墙,上面布满着尖刺和铁网,房子外又住着两条凶狠的护院犬,平时邮差送信时两只狗总是叫个不停——那还是白天。
这个人是怎么越过层层阻碍来到我的门前的。
想到这里,我立马关上了门并将其反锁。那个男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灰白色的肿胀的好像在水中泡了许久的脸不断胀大,他的双眼凸了出来,两眼外翻看向门后的我。
终于他裂开嘴笑了,那张嘴裂到了耳后,黑红色的血液混合着肉泥一样的东西从他锯齿状的牙缝里流了出来,一双眼珠也从眼眶上掉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他的腹部也肉眼可见的瘪了下来。
午夜钟声响起,我惊讶地回头看了看时间,原来现在才是十二点,我忘记了之前客厅的表坏掉了这件事。
他的血水顺着门缝流了进来,浸湿了我的地毯,流到了我的脚边,我闻到一阵恶臭又觉得头晕目眩,想到沙发上熟睡的艾格丝阿姨,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锁上了房门上的最后一道锁,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
现在...今天...也许是今天。不知道是我被困在这个地方的第几天。如果您能看到我的这封信,请您接受我的忠告,并替我向我的家人转述我对他们的爱。
抱歉,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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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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