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你见过死人吗？”被子里露出个小脑袋，昏黄暖光台灯给小柳的瞳孔染上了一层暖色。
“见过……”木青杨坐在小柳床边，本想说点什么，但抬头看看挂钟，已是清晨五点，他欲言又止，伸手阖上小柳的眼睛，轻声说：“别多想，快睡觉吧。”
小柳一夜没睡也很困，但一闭上眼萧晴的血脸就会出现，一遍遍呼喊着“救救我”，看得小柳头皮发麻，而且月婷姐现在还被扣在警局，小柳很担心。
“我睡不着。”木青杨的手刚离开，小柳又睁开眼，指指自己的眼睛说：“我的眼睛累。”
不仅是眼睛累，脑子也累，心也累，背上的伤痕也累。
“眼睛累就把眼闭上。”他知道小柳因为在事故现场的匆匆一瞥无法入睡，再次伸手遮住她的眼说：“我在你旁边。”这次的手没有挪开。
店长的手像一块蒸腾着湿气的热毛巾，带着暖烘烘的安全感抚平小柳皱巴巴的思绪，小柳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睡着了。
木青杨伴着她的呼吸声，坐在床边，思绪却回到很久以前，他见到死人的那一天。
那是他的外婆，癌症晚期，饱受病痛折磨，骨瘦如柴，像条干涸的鱼大口喘息，木青杨眼睁睁地看着外婆在病床上死去，嘶哑的呵气声萦绕在他耳边，如同小柳的梦魇。
和小柳一样，目睹死亡的他也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入睡，他坐在床边出神地想，如果那个时候有亲人在身边，有这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会不会好一点呢？
不过，他很快停止了这样的假设，自己身边哪有什么亲人呢？即便有，所谓的亲人又怎会给予自己一只手。
木青杨从回忆中脱身，见小柳睡熟了，慢慢收回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绵绵乖巧地趴在楼梯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抬头看看从小柳卧室出来的主人，木青杨抱起它上了楼。
又一个小时过去，随着木青杨的入睡，店里没了声响，彻底沉寂下来，天光大亮，周陈飞顶着大黑眼圈起床洗漱，被六子的电话吵醒后，他就再没睡着。
传闻月影一号的死者叫萧晴，据说死得不正常，似乎是被毒杀。
周陈飞对萧晴这个名字有印象，在某几次聚会时听别人提起过，她是个很有能量的女老板，做美业起家，又通过投资房地产颇赚了些钱。
不过萧晴的面容在他这里一片模糊，可能打过照面，但两人并没有交情，没想到人偏偏死在月婷店里，还是被毒杀。
直接从警局打探消息太困难，周陈飞想第一时间得到月婷的消息，而不是被动接收媒体报道。
他在通讯录里翻来覆去地找，拽出了一个名字，陆嘉睿，集团资助的第一批贫困学生中，她是为数不多考上大学的优等生，更重要的是，她是记者，周陈飞也是在浏览月影一号的报道时看到熟悉的名字才想起了她。
记者嘛，搜集信息是强项，不管她用什么手段，能从警局搞来消息就好。
周陈飞擦擦脸，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自己，拨通了陆嘉睿的电话。
……
小柳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中途有几次她有意识想起床，可身上的被子仿佛有千斤重，把她的身体压下去，压入昏睡的黑暗中。
等她再次睁眼时，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一瞬间恍惚，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这是几点了？她抬头看挂钟，已是午后两点，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这么累？
她来不及观察自己身体的异样，一骨碌起身出了卧室，今天还没遛狗，王奶奶肯定等着急了，月婷姐也没消息，小柳的心咚咚直跳，这一觉可太耽误事儿了。
小柳抓起手机，慌慌张张跑出去，出了门刚跑没两步便远远看到木青杨牵着绵绵走过来。
“店长……”
木青杨快步走上前说：“怎么出来了，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
小柳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木青杨留了信息，叫她好好休息，遛狗、安抚王奶奶这些事情木青杨会去做。
“谢谢。”小柳摸摸扑腾着往裤腿上蹦的绵绵，却拒绝和木青杨一起回木雕店，解释道：“月婷姐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了问题，我想去警局探探消息。”
“我陪你去。”
“不，不，店长，我自己去吧，你没办法……”小柳想说木青杨不会妖术，去了也没法一起进去，但话说出口又怕伤了店长的心，好像在说他没本事一样。
“好，你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木青杨见她支支吾吾，没再坚持，拍拍小柳的肩膀叫她小心，抱着绵绵进了门。
小柳的担忧是对的，毒杀案有了新进展。
她以最快速度赶到警局，走过大门，观察了监控范围，找到偏僻处，趁着出门取餐的小警员不注意，收拢灵魄附身在外卖盒上，被小警员晃晃悠悠提进了门。
小柳很幸运，拿外卖的警员刚好是调查萧晴毒杀案的刑警之一，啪嗒，外卖盒被搁在桌上，众人讨论正激烈，没人想着吃饭。
“小赵，汇报一下审讯情况。”赵队站在白板前，拿着根马克笔问。
“那个叫小伍的，刚问完，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是个打工的。李正宇一口咬定自己出差了，什么都不知道。”
赵队扭身在白板上画了两笔。
小柳努力张望，视线穿过众人，想看清白板上写了什么，只见月婷的名字被圈红了，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三个字——李正宇。
这是谁？小柳一头雾水，竖起耳朵接着听下去。
“赵队，这像是情杀啊。”小赵警官看着白板上的各路线索，若有所思地说。
赵队想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萧晴家找到的日记本，最新一篇提到王月婷和李正宇有私情，萧晴死在王月婷店里，李正宇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差。凶手不是王月婷就是李正宇，甚至可能是他们俩合谋的。”
赵队点点头，方向是对的，可小赵还是太过武断，目前还需要找到更多线索，重点是撬开王月婷和李正宇的嘴。
小柳听这帮人分析，简直是一派胡言，谁有私情？就算有私情怎么就成凶手了？她必须先一步救月婷出去，不能任由这帮神经病诬陷她。
她脱离外卖盒，从门缝里钻出去，从这个人身上跳到那个人身上，附在消防栓上、门牌上，终于摸到了审讯室的大门。
“月婷姐！”月婷捕捉到门把手上那不自然的闪光，慌张地看了眼监控，又皱着眉瞪了一眼门把手，小柳怎么会冒冒失失跑进来？
小柳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把自己听到的原原本本向月婷复述。
李正宇？月婷记得偶尔能在萧晴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们家正宇”通常和“不争气”、“没什么本事”缀在一起，月婷还以为“正宇”是萧晴的儿子呢，没想到是她老公，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警察竟然认为自己和李正宇有一腿，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小柳敏锐地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见月婷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急了，朝监控摄像头用力一击，催她赶紧脱身。
月婷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把心一横，带着小柳溜出了审讯室，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出去再调查也不迟。
不知道这帮警察干什么吃的，调查了半天竟然会怀疑自己害了萧晴，这一定是有人诬陷。
月婷妖术比小柳熟练，抓着小柳一个转身便出了警局，把赵队暴怒的吼叫抛在身后。
警局建在市中心，后院连着一片四通八达的胡同，月婷和小柳一头扎进去，七拐八拐地跑出去好远，停在了一处狭窄小巷子。
“姐，他们怎么说你是凶手？李正宇是谁？”小柳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问。
月婷抚着她的背，气冲冲地回答：“我哪儿知道，查了一晚上还冤枉好人，李正宇是萧晴的老公，警察非说我和他有奸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不能回家了？警察会不会以为你畏罪潜逃？”小柳气喘匀了，拉着月婷的手担心地说，刚刚光顾着逃跑，现在才觉得后怕。
“没办法，总不能关在屋里一直被拷问吧，只能抓紧时间先去调查，把背后诬陷我的人揪出来，才能洗脱罪名。”
月婷看小柳半晌才缓过劲，猜测她之前中枪伤伤了元气，摸摸小柳的头说道：“今天你来的路上应该没被发现吧，快回家去，和店长待在一起，别管我了，别被警察逮到。”
“不行，姐……”
月婷打断了小柳的话，劝说：“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咱们一起目标太大更容易暴露，我现在就去店里和萧晴家看能不能找出线索，你回家帮忙照顾我妈，帮我打打掩护，别让她担心。”
“不行，我不放心你。”小柳紧紧拉着月婷的手，说道：“家里有店长呢，放心吧，我跟你一起去。”
月婷见她这么坚决便不再劝阻，带着小柳一起行动，穿过胡同，回到主干道。
月婷猜的没错，小柳坚持到现在确实有点吃不消，明明背上的枪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现在又一阵阵刺痛，月婷快步过了马路，小柳却因背痛没跟上，被红灯挡下。
她在马路对面看到月婷姐回头张望，二人视线交错，又被缓缓开过来的洒水车隔开，绿灯亮起，洒水车开走，小柳却发现马路对面的月婷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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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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