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一众修士早已等候多时。方才发生了何事,他们透过留影符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地吞噬着残阳,谁能想到这不过短短一日,修仙界就彻底变了天?
苍梧宗的长老们聚在一处,全都哭丧着张脸,“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把宗门散了?宗门延续千年,断不能毁在我们这一辈人手中。”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那些弟子,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想走的就走,也不强求。”
数道隐晦的目光在重霄身上逡巡着。仔细思来,魔族滥杀之徒无数,但他们好像确实没听闻过魔尊杀害无辜百姓。郭明远和郭循,死得着实不冤。只希望魔尊能看在含盈仙子的面上大度一些,别再去计较那些算不清的陈年旧账,不然这天下要何日才能安宁?
殷照上前一步,问谢既微道:“掌门,不知接下来做何打算?”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谢既微身上,等着他发话。
谢既微按了按额角,白元绪虽已被关押,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密室的处理,苍梧宗历代掌门的罪行,自家宗内还有个叛徒...谢既微摆手,说:“今日时候不早了,诸位也多有劳累,先回去休息吧。其余事项明日再议。”
众人并无异议,或御剑或布阵,陆续离开了。玄仪子乘着龟甲,慢慢悠悠地晃到梁惜因面前,笑眯眯地问:“含盈,可想好今后的打算了?”
梁惜因唇畔漾着笑:“打算?无非是春赏花、夏行舟、秋登临、冬踏雪。”
玄仪子抚掌:“好极,好极!卜星阁随时欢迎二位前来做客。”
“好,晚辈届时定会带上皇城最好的点心前去拜访。”
玄仪子飘入布下的阵门中,回望着她说:“说到做到哦。”
梁惜因点头应道:“一定!”
因记挂着梁惜时还在山下,梁惜因旋即也布阵来到了山脚。梁惜时见了她,眼底忧色霎时褪了大半,他疾步上前,上下端详着梁惜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有受伤?”
“哥,放心,事情都已解决得差不多了。至于受没受伤...这还多亏了有阿霄在。”
梁惜时也注意到了重霄肩上的深色痕迹,神情有些别扭。而重霄一到梁惜时面前就变得很是拘谨,只觉手都不知要如何放了。两人相对无言半天,最终还是重霄开口唤道:“...哥。”
梁惜时身子一僵,到底是没否认,清了清嗓子道:“做得不错。”
他语速极快,仿佛这话烫嘴一样。他转回视线,又对梁惜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白元绪他现下如何了?”
梁惜因挽住他的手臂,另一手开了道阵门:“这说来话长,回去后我慢慢与你说。”
梁惜时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好。”
察觉到身后之人没有跟来,梁惜因回眸,扬唇对重霄道:“走呀,一起回家。”
梁惜时虽没回头,但也止住了步子,似在等重霄跟上。
回家。
重霄发现,哪怕和梁惜因相处了这么久,他也会轻易被她一句话、一个笑容扰乱心神。
“来了。”他含笑点头,踏入了流溢着微光的阵门。
-
皇城,苍梧宗山脚的酒楼内。
燕明昭打了个哈欠,问几人道:“你们说那苍梧宗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那些长老峰主上去了,到现在也不见下来?”
柳甫畅立马接道:“是啊,也不知今日还能不能见上师太祖。”
杜昱搭上叶天舟的肩:“想什么呢,在这愁眉苦脸半天了。”
叶天舟烦躁地抓着头发:“我也不知,就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着要出事。”
江映和劝他说:“还能出什么大事?刚刚那么大的事我们几个不都挺过来了,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苏柚也说:“叶仙友,忧思伤神。”
叶天舟默了默,猛地站起身来。坐在他旁边的杜昱被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你作甚?”
叶天舟大步向外走去:“不行,我得再去看一眼。”
江映和不解:“又不给上山,你这跑来跑去的有何用?”
谢淳将手中茶盏放下,轻叹了一声:“总归是心里能安定些。”
不多时,叶天舟就回来了,神情颇为激动:“事情解决了,可以上山了!”
燕明昭拍桌站起,差点带翻了身前的茶盏:“当真?那你可看到我师尊和师太祖他们了?”
叶天舟答得很快:“殷峰主没见着,但我看见含盈仙子入阵了,估计是回玄晖宗去了。”
柳甫畅抓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走,我们也回去。”
见状,叶天舟对他们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宗了!”
“诶,去吧去吧。”杜昱一脚踏入谢淳开的阵门,探出半个身子对他说:“放宽心!有什么事就给我们传符,我们几个一道给你想办法!”
-
玄晖宗,天璇峰。
梁惜因三人从阵中出来,又碰上了两拨人,一拨是纪长天和常谧,另一拨是谢既微,扶岳和林韵舒三人。
纪长天和常谧见了几名长辈,一一行了礼。梁惜因让他们起身,让重霄先带他们去弟子院,自己随后就来。
重霄领命,带着纪长天和常谧走了。余下几人则来到了东面的落雪轩。
望着院门上自己亲手写下的匾额,梁惜因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梁惜时抬手接住一片莹白的梨花瓣,面上闪过一瞬的惊异:“这梨树,何时又开了?”
梁惜因正推开门向院中走去,闻言半开玩笑道:“我这梨树可是一年四季常开不败的,哥哥莫非连这都忘了?”
谢既微拂去白发上沾的花瓣,温声说:“含盈有所不知,自...你走后,这梨树两百年都没再开过花。我这些年多在闭关,竟也不知这梨树何时又开了。”
梁惜因默然,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她仰头望着满树繁盛的梨花,犹如望着一位故友。半晌,她抬手抚上树干,将前额也轻轻贴了上去,柔声说:“我回来了。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梨树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明明此时只有微风,那枝叶却还是摇动起来,落了她一头的梨花瓣,如絮如雪。
扶岳两手抱在脑后,对梁惜时和谢既微道:“我说你们两个也不常过来看看,不然就能早些知道含盈已经回来了。”
梁惜时陷入了沉思。扶岳说得自是在理,可他不敢过来。岂止是不敢来此处,他在凡间看到梨花时,都会觉心口一痛,无法呼吸地痛。是以在极偶尔的几次下山时,他也总是避着春日。
林韵舒拧了一把扶岳的腰:“行了,就你话多,也没见你来过几次。”
扶岳捂腰痛叫:“夫人,给我留点面子啊!而且我这不是忙着在凡间除魔嘛。”
梁惜因笑了笑,这两百多年来的种种,就如黄粱一梦。梦醒后,故人依旧,梨花垂瓣。
“对了,我之前埋在树下的那坛酒你们取出来了吗,味道如何?”梁惜因问。
空气突然沉寂。谢既微、梁惜时和扶岳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回话。
林韵舒:“?”
梁惜因:“......”
“你们别告诉我,这酒还在树下埋着。”
沉默,是今晚的落雪轩。
梁惜时咳了两声,率先启唇说:“无妨,阿因,这酒埋了两百年,味道说不定会更为香醇。”
谢既微附和道:“惜时说的是,我看这酒留在今夜喝再合适不过了。”
扶岳几步走上前来,对着树下挥了一拳。泥土被拳风打散,露出了酒坛的一角。扶岳单手将坛子从土中提出来,在准备开坛时,他又迟疑起来,抬头看着几人说:“我开了啊,我真开了啊。”
梁惜因悲壮点头:“开吧。”
酒坛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极为难言的味道从中溢了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发臭了。梁惜因掩鼻,她就知道!两百年了,这酒还能喝就见鬼了!
半刻钟后,几人围坐在桌前。梁惜时抿了一口杯中温茶,宽慰梁惜因道:“阿因莫要在意,哥哥再陪你酿一坛便是。”
梁惜因摇头浅笑:“这有何好在意的,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埋了两百年的酒是何模样。”
一番闲谈过后,梁惜时肃容问道:“苍梧宗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既微也敛起笑容,将事情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梁惜时眉心越拧越紧,待谢既微说完后,叹息着道:“白掌门...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了。”
谢既微回道:“不错,无论他初衷为何,又曾经历过什么,既是已经做出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就注定难逃责罚。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就算修仙界不罚他,天道也不会放过他,他来生...”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忽然意识到白元绪已不会再有来生了。
他转了话音,继续说:“对他的处置也就在这一两天了,这何尝算不上是一种解脱?”谢既微不知白元绪是如何想的,但对他而言,比起每日边作为一宗掌门处理事务,边小心翼翼地研究邪道吸取魔息,死亡或许当真是一次难得的休憩。
桌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多久,梁惜时又说:“重霄...这么多年来也是不容易。郭氏父子死得突然,群情激愤下,不会有人去细想此事有何蹊跷,只会将他当作泄愤的靶子。”
梁惜因面露惊喜,望向梁惜时:“哥?!”
梁惜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做何?实话实说罢了。此事过后,想来各门派近期都不会再去找他麻烦。”
扶岳挠了挠头:“说起来,有一件事我早就想问了。含盈和魔尊重霄,是如何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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