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栖倔着脾气走了十万八千步后,在第三十一次看见自己做的标记时,将手里的拐杖往一旁的水洼里一抛,直了这么多天的腰终于是垮了。
疲惫、恐慌、愤怒、委屈等情绪糅杂在一起一股脑冲上大脑,洛栖手撑了下树,坐在不知名的枯树根上,眼里不争气的划出两道泪,脚上的鞋承受非人的折磨,单摆出去都不会想到这是人能穿的东西。
哪受过这苦,洛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就不该脑子一热跟着一群人出来探什么险,探到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
跟着一起出来的几十号保镖早就没了人影,更别提那群狐朋狗友,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跑来这叫天呼地全无声响的荒野古林,自己不会真要命绝于此吧?
洛栖抬起头慌张的巡视一番四周,内心恐惧一寸寸攀升,目光所及全是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繁茂的枝丫扭曲着伸展直刺入灰蒙蒙的天,纵横密布仿佛要覆盖正片天空。
时间在他的的焦灼心慌中被一寸寸吞噬,周遭蛇虫鼠蚁莫名生物的窸窣声直刺激着耳膜,他现在脚酸腿软,根本没有行动能力,眼看天越来越黑,洛栖怔在原地,心里一片死寂,抬起手看了眼皮肉外翻的伤口,抽了抽鼻子,然后自暴自弃的往后靠在树上。
随便吧,实在走不动了,就算妖魔鬼怪真的来了,他也没力气逃走,若是再走下去才是真的要累死了。
更何况他身上有特制的定位器,他哥联系不上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他的。
不急,不急。
洛栖努力说服自己,强忍着恐惧,忽视一切声音,从背包里掏出条薄毯,往自己头上一盖,两眼一闭就是睡。
睡着肯定是不可能的,夜晚的林子凉的像是冰窖,洛栖连眼都不敢睁,总感觉四周出奇的怪异,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凝视着他,脑中不断滚过的恐怖画面,让洛栖恨不得当场失忆,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蒙着毯子,双手合十,将认识的神全都拉过来念一遍,就祈祷能够活到明天。
事实证明,洛栖想多了,一晚上的时间,除了差点冻死,再没碰见任何可以蹦哒的活物。
顶着两天未合眼的黑眼圈,洛栖觉得就算不被未知生物生吞活剥,他也活不下去了……
没办法,他本就没有任何荒野求生技能,能活到现在纯属运气好,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他是真的会被吓死。
撑着酸痛的要腰从地上爬起来,洛栖仔细辨别了下方位,很好,一无所获。
抬脚将自己做的标记踩平,洛栖在四通八达的森林迷阵里随便找了个方向,一股脑冲了过去,反正都一样,他就不浪费力气了,走到哪里算哪里,若是还回到原地,他就直接曝尸荒野,左右不过比这更惨了。
洛栖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手摘掉不知名树上的不知名果子,用衣服随手擦了擦,先别管有毒没毒,就凭他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不吃东西,估计要被饿死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好消息,这次没有再走回原地,坏消息,走了一天毫无发现,跟绕圈没什么两样……这片林子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找不到任何方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
眼看天又黑了,洛栖扶住一棵树粗喘着气,彻底放弃挣扎,等没那么累了才慢慢蹲下坐在地上,这里的浓雾几乎是一瞬间弥漫四起,毫无征兆,刚坐下没两秒的洛栖再次把心提到嗓子眼,左右晃了下脑袋,不是,这什么情况???
本来一个人孤立无援就挺怕的,现在好了,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死了。
洛栖死死攥紧手里的木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他走失的那一刻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如影随形的站在他身后,即使他无数次神经质的回头并且毫无发现,但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从未消失过片刻。
这雾起的莫名其妙,那种被凝视着的感觉突然猛烈暴涨,这已经不是科学能镇住的场子了,洛栖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最后将背紧贴在树上,头发被一阵阵阴风吹得潦草,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是惨白一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还没人来找自己,他都已经消失这么久了,不应该啊,按照他哥的性子,应该早就派人把这整座密林翻新一遍了,怎么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不要啊,他是真还没活够啊。
又一阵风吹过,洛栖打了个寒颤,想哭都不敢哭,那种森寒的气息把他包裹住,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要丧失全部的力气。
“咯—!咯—”
“嗯?”洛栖猛地转头,全身绷紧警惕的看向声源,那怪叫声断断续续,扯着嗓子嘶吼尖叫简直是趴在洛栖心脏上叫的。
不是他不坚强,要是真再这么搞,他真要被吓哭了。
大雾弥漫,天又黑,洛栖根本瞧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模糊看见一团黑影在远处翻滚,像是浓稠到极致的墨水,从中发出瘆人的咯吱声,洛栖一瞬间炸毛,尤其是在看到那团黑影缓缓向他挪过来后,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当场‘啪’的一声全断了。
“啊啊啊——”
洛栖从地上四肢并用狼狈的爬起,一边往前狂奔一边扯着嗓子为自己助胆。
果然,求生欲就是最好的医疗手段,他现在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还能跑个十万八千里。
路上被树枝绊倒了不知道多少次,整个林子被洛栖的呼叫声淹没,等到实在跑不动,洛栖才弯下腰手撑在膝盖猛喘气,喉间全是血腥味,缓了良久,往回看见黑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敢慢慢直起腰,抬起手抹了下被逼出来的眼泪,拿着木棍一瘸一拐的慢慢朝前走去。
他现在安全感为负五百,在原地呆着会被吓死,还是找找看,万一能找到出口,他就可以回家了,这鬼地方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夜里寒风簌簌,借着那点惨白的月光洛栖坚强的往前扒拉,雾好像散了点,但依旧看不清前路,他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很快就可以出去,要坚强!
不知道走了多久,雾飘在半空只剩下薄薄一层,忽然,洛栖猛地停下脚步,浑身紧绷,闪躲在一颗树的后面,眼睛死死紧盯着远处的那一团颀长的黑影。
不是吧?他都跑这么远了,这东西还能跟上?
那种湿重的气息再次成倍袭来,洛栖顿时呼吸困难,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一片隐隐然可以听见水声,混杂着一些奇怪的鸣叫,那团黑影应该没有发现自己,淡定!淡定!!
过了一会没了声响,洛栖鬼鬼祟祟的从树后面探出半颗脑袋,搜索一番确定那黑影消失后,猛地松了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骤然响起的坠落声吓到差点失魂……
“咳!咳咳——”
一口气差点没把人呛死,洛栖感觉这人生起起伏伏,自己是活不长久了……
他勉强用手撑住树,另一只手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这点动静招致杀身之祸。
洛栖小心翼翼的将身子贴紧跟前的树,双眼紧闭,拒绝接受任何意外的发生。
过了一会,洛栖耳边又开始接连响起一阵窸窣声伴随着轻微的脚步渐行渐远……???
脚步?
洛栖刷的睁开眼,蹑手蹑脚偏过脑袋看向声源处,他刚才害怕没仔细看,这团黑影明显与自己最开始碰见的怪物大相庭径,而最重要的则是,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人影?!
洛栖霎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任谁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呆着都会精神失常,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人,简直比做梦还不真实。
“喂!”
洛栖慌忙从树后面爬起来追上去,没走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来不及看自己脚上大大小小的伤,因为那个人影马上就要消失了,洛栖匆忙的从地上起身,边追边喊:“哎,你等等!”
那团黑影明显一顿,固定在原地没再移动,周遭空气混沌潮湿,比刚才又冷了一个度。
洛栖吊着最后一口气,低头狂奔了一会,终于抵达了人跟前。
看着这两天来见到的唯一活人面孔,洛栖眼泪瞬间决堤,压抑良久的情绪顷刻崩溃,他抽了下鼻子,下一秒就哭着扑了上去,再下一秒像颗弹球唰的一下闪开一米半……
洛栖:“我草,他妈冻死我了。”
对面那人:“……”
没料到这人刚见面就如此热情,符余不露痕迹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温和平缓,诚恳道歉:“抱歉,不小心掉到河里,被冰到了,你没事吧?”
洛栖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隔着雾没看清,如今靠近了才发现这人长的样貌真出众,身上穿着普通,却有种无法言喻养尊处优的矜贵感,看着就让人心头一震。
“没事。”洛栖无所觉的摇摇头,蓦然一阵凉风四起,把他脑子差点冲散,什么都顾不上了,抬脚就挨着人凑了上去。
符余轻笑扯了下唇,没躲。
太久没见着个活人,悬了好几天的心骤然落地,好不容易有点安全感,洛栖直接把这人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洛栖将脚边的枯枝踢了踢,开始跟人没话找话:“哎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不会也是迷路吧?”
看符余点了点头,洛栖心里的希望噗的一下熄灭,但没过一会又恢复了元气,这次好歹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片鬼林,有个人陪着算是万幸了,看开点看开点。
符余见他笑得僵硬,撤回眼神随意往别处瞧,四周的风轻了一瞬。
下一秒洛栖毫无征兆的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符余眼神微顿,转身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过于明亮了。
洛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合理化,笑的有点小心翼翼:“不是我说,这地方邪门的很,我跟我朋友十几个一块走都能走丢,以防万一,咱俩还是牵着比较保险,你说呢?”
符余给人的感觉最直面的就是温柔谦逊,脾气好且有安全感,也怪不得洛栖主动往上靠,这种情况下要是两人再走散,洛栖是真的会疯。
符余的皮肤很白,手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洛栖瞧了两眼,心里给人打上个同病相怜的标签。
晚上的月光惨白,洛栖越挨越近,符余垂眸看了眼紧攥自己衣袖的手,轻笑道:“那我们就牵着走。”
得到同意洛栖立马贴上来,弯起眼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符余:“这里晚上气温低,路况复杂,很容易出事,我们先找个落脚点,天亮之后再赶路。”
洛栖点了点头,虽说这地方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但符余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靠他是一点用都没有,人要有自知之明。
有人陪洛栖就自在多了,“这里是真冷,昨天在这睡一觉差点没被冻死,对了我叫洛栖,你叫什么?”
路上朽木残枝堆砌在一块,裸露在地表外的根系盘根错节,洛栖脚上有伤,心里平静下来才感到灼烧般的痛,他努力跟上符余的脚步,尽量像个正常人,再怎么样都不能变成累赘。
洛栖左右瞧着避免再出现什么东西,谁料符余突然停下脚步,洛栖一个没站稳,往前趔趄一下,要不是扯着人胳膊的手够用劲,这会他已经脸着地了……
“嗯?”洛栖搀扶住符余的胳膊,刚刚脚太用力,这会直接单脚跳起,他不明所以的望向符余,对方的手转了个方向,反握住他手腕,声音清冷:“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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