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嵘’脸色一僵，勉强维持住笑容：“兄台这是什么意思？家弟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不是旁人能评判的，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伤他性命。”
符余没那个闲心看他装傻充愣：“是吗？那你为何刚才不出来救他，偏等他缺魂少魄废了之后再出现，你看了这么久的戏，却说兄弟情深？”
‘席嵘’面上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阴鸷的双眼黑漆漆一片，空气仿佛凝固，洒在地上的光辉仿佛凝结成霜，散发着冷气。
洛栖紧挨着符余，内心崩溃哀嚎，看样子两鬼大战必不可免，不知道自己今天还能不能活，妈的，今天就不应该出门，他就应该在家躺着当一个合格的病人，干什么要逞英雄，这下好了，真要把自己作死了呢QAQ。
符余见他这么害怕，没忍住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低头安慰了句：“相信我，没事的。”
洛栖被冻的手都在发抖，听见符余的声音后，内心突然静了一下，他微微出神，突然感觉自己其实很幸运，至少在这种超自然时刻，不是孤身一人，否则应该早就被吓晕了……
‘席嵘’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动作，讽刺着怪笑出声：“你是为了一个人类拒绝我？”
他见符余没有出声，就觉得自己猜对了：“你对他有感情？”
洛栖：“？”
符余默然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席嵘’诚恳的望向他，努力劝道：“这件事好办啊，兄台，我们可以不伤害这位小兄弟的，再说，现今的世界虽然不信鬼神，但隐世的道士天师可不算少数，像我们这种刚刚死里逃生出来的孤魂野鬼，怎么可能安全呢？”
“所以，不如你我就此联手，也算有个依靠不是？”
符余听他讲话觉得好笑：“你想要依靠的话，为什么要算计自己的弟弟，他不比我可靠？”
‘席嵘’神情悲悯的看了‘席桦’，声音无奈：“我这弟弟天生性格孤僻，又偷习禁术，当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会被困恶阵。”
“他身上禁术的气息留着只会是祸患，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想杀他呢。”
符余：“是吗？”
‘席嵘’：“当然，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不知兄台怎么想？”
符余声音很轻，却透着冷：“我吗？不怎么想，我记得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喜欢和人挤着住。”
‘席嵘’眼神阴恻恻，一瞬间刺骨的恶意遮都遮不住，他瞧着躲在后面的洛栖，贪婪到染红了整片眼眸。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咯。”
符余见他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开口说：“你想杀了我？”
‘席嵘’讥讽的嗤笑出声：“还不是你自找的？”
一瞬间诡异的力量带着森冷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席嵘’站在原地，浓雾缭绕，他看着符余平淡挑衅的眼神，才终于明白这鬼从一开始就在耍自己。
‘席嵘’顿时怒不可遏，他脚下的地方干裂出一条条细缝，像蜘蛛网般迅速朝符余蔓延。
刹那间大地崩裂，万物塌陷，撕裂扭曲的力量恍若破空刺来利刃，带着阴寒的气息，像是要将人直接碾碎。
符余就静静的站在原地，那双看什么都温情的眼睛甚至携带着浅薄的笑意，任由天地变色，而他置身事外，就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讽刺又觉得有趣。
相比于他的淡然，洛栖是真的不行了，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果然，就算经历过千八百次，再见神魔大片，他就是有十个心脏都不够他祸害的。
人生多磋磨，洛栖没忍住，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步狠狠勒紧符余的身体，欲哭无泪，崩溃大叫：
“不是我草，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活了——符余！符余！你还好吗？！救命啊啊啊。”
风大到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符余被他猝不及防的亲近撞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倒没做什么，任由洛栖埋在他背后鬼哭狼嚎。
只不过在残留的寒气扑面而来时，他侧身抬了下手，没让这本就无害的风真打在人的身上。
蜘蛛网般的裂痕堪堪止在符余身前两尺，‘席嵘’目眦欲裂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他的眼球格外突出，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离眼框掉到地上。
“你……怎么…”席嵘定在原地，嗓音干涩沙哑，他望着前方满脸污血的‘席嵘’，心脏直直下坠，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僵硬的转动眼珠，目光锁定符余含笑的面孔，后知后觉的惊慌恐惧爬上他的大脑，瞬间脊背一片冰凉。
夏天夜晚的风本应该燥热，而此刻这片方圆百里的空气，仿若千年寒冰构筑的冰窖，盘旋的幽光冻入骨髓，让人彻骨冰凉。
‘席嵘’再说不出一句话，‘席桦’也不再给他任何机会，黑雾周旋在心脏的空洞处，他全黑的眼瞳古怪的向前看，对着‘席嵘’慢慢咧开嘴，露出一排森白尖锐的牙齿，牙缝里还在往外渗出鲜血。
来不及了……
‘席嵘’手脚冰凉，像死人一般惨白的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平生第一次，恐惧如惊雷般把自己劈醒。
他再管不了其它，转过身拼命的向宅子内逃去。
错了！全错了！
‘席桦’黑洞洞的眼眸不带一丝温度，从他身上开始一点点往外散发出浓雾，在凝聚成触手的一瞬间，由弱变强，像无数支离弦的箭，将空气狠狠划破一道口子。
“噗！”
同样是心脏的位置，一击毙命，‘席嵘’不甘的低下头，看着那条触手在自己的血肉里来回翻搅，粘稠浓腻的水声在耳边不断放大，他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呕出鲜血。
血腥的画面再次突破洛栖的极限，他惊悚的张着嘴巴，睫毛疯狂颤动，胃里翻江倒海，很想跟着‘席嵘’一块吐。
但为了活命，他还是忍住了，不知道哪一根弦搭错，居然让他在这种环境下，突然幡然醒悟。
回过神以后，洛栖尽量忽视空气里腥冷的血味，他偏头贴近符余耳侧，做贼似的小声问：
“符余，趁他俩个自相残杀，我们要不要跑啊？”
符余听见他说话，猝不及防转过身，洛栖来不及闪躲，他的脸颊刮蹭过符余的唇，很轻，却让他微微愣出神。
符余倒没察觉到什么，他像是没听清，低头又寻问了一遍洛栖。
“什么？”
树枝在一片混乱的光影中疯狂摇动，洛栖将心底的怪异压下，本能的求生欲战胜一切，他再次贴近符余，声音稍大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符余这次听清了，两人挨得近，洛栖的视线停留在他冷白的面上，黑亮的眼睛泛着光，里面全是专注。
远处厮杀的声音磨得人头皮发麻，咯吱咯吱类似骨头碎裂的声音被卷进呼啸的狂风，无孔不入钻进洛栖的耳中。
他本来应该害怕的，但奇怪的是，在与符余对视的这片刻里，他的内心竟然一片宁静，甚至脑中突然萌生出的一种生死淡然，这种怪异的念头让他自己心里都咯噔一下。
符余在面对洛栖的时候总有用不完的耐心，笑意浮在面上，在洛栖恳求的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
“洛栖，我们不用逃的。”
大概是刚才古怪的情绪作祟，洛栖听见这话思绪有些沉，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额……为什么？”
符余低下头，含笑轻声对他说：“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洛栖：“……嗯？”
符余没再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微微侧开身。
道路两旁的路灯在幽静的黑夜里重新点亮，头顶的浓雾黑云被飘散的浮光驱散，月光似雪铺洒一地，洛栖的视线随着符余的动作，一瞬开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正常，洛栖顿在原地，他寻思着自己也没眨眼，不明白怎么就突然换了个模样。
如果不是铁门的正中央，‘席桦’正拿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刀子，慢慢的一下一下，在四肢着地的‘席嵘’身上划着，洛栖还真能劝服自己，刚才只不过又在做梦。
‘席嵘’的嗓子应该是彻底被划烂了，锋利的刀刃扯着血线，下手的鬼没有丝毫顾及，洛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在干什么。
‘呵哧呵哧’艰难的声音微弱到让人听不清，‘席嵘’匍匐着，瞪大眼眶，艰难的张着口，手指痉挛扣着地，血肉模糊，森白的指骨擦着地，窸窸窣窣弄出瘆人的声响。
洛栖面色僵硬，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血腥场面，只觉得自己全身麻木，动都不知道该动哪。
因为他能感觉的出来，自己的脸是僵的，腿是麻的，嗓子是哑的，心更是微死的…
符余的视线一直跟在洛栖的身上，见他半天没反应，才意识到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往外扫了眼，眼前惊世骇闻的场面在他眼里其实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画面，但他似乎又忘了，这种场面对于洛栖一个普通的人类而言，是怎样的恐怖。
恐怕永远都无法适应吧，毕竟洛栖这般胆小……
符余看着缠绕在‘席桦’心口的黑雾周围泛起一层红，不详的闪着凶光，随着明晃晃的刀子刻在另一个人的血肉里。
‘席嵘’被迫忍受撕心痛楚，他无奈的张大嘴巴，却被伺机的黑雾侥幸找到突破口，随后争先恐后的涌入他口中，一瞬间，‘席嵘’残破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符余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伸出手，将洛栖僵硬的身子掰向自己，轻声说了句：“别看了。”
闪现，[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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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不喜欢和人挤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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