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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九月，A市。
天气阴沉得吓人，黑压压一片，无日无云。
当前正是早高峰的时间，路上车辆水泄不通，司机们满腔不耐实质般化作了此起彼伏的笛鸣。
震耳欲聋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半分钟后，季繁实在按耐不住，将手扶在出租车驾驶位的后靠枕上，直起了身子。
她略微向前探了点脑袋，礼貌询问道：“师傅，我看是不是快到了啊，现在几点？”
司机大叔没回答，又按了几下喇叭，暴躁地降下车窗，伸头出去破口大骂：“前面能不能挪一挪！tmd都堵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个都不知道学校门口不能停车吗！”
“……”季繁张了张口。
不知是不是凑巧，这话一出，周围喧嚣的喇叭音立即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片刻后，意料之中的吵闹怒骂紧随其来。
季繁顿感头皮发麻，忙抬手摁亮手机，扫码付款：“诶，师傅。我直接从这里下车走过去就行。”
她拎了包，边开车门边下车，浅浅笑道：“麻烦您了，我看后面没车，您调个头应该就能回去。”
正吵得面红耳赤司机闻言，话音一顿，转回头赞同道：“也可以。”
像是气消了点儿，他后知后觉为自己的指桑骂槐辩解开脱：“小美女，下次咱再打车，定位还是得避开点拥堵路段哈，不然多耽误你事儿，连带着我也着急，是不……”
之后的话，季繁没再听下去。为赶时间，她抬手便甩上了车门，闷头朝学校的方向拔足狂奔。
天蓝色的迷彩军装急速穿梭在一众黑白色轿车当中，格外引人注目。
季繁很快来到目的地。
脚步停住，她下意识抬头看。
就见人流汇集的大门处，牌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北辰大学。
季繁垂眸注视了几秒，而后收回视线，伸手整理好着装，刷了门禁入校。
严格意义上讲。
今天算是她成为大学生的第一天。
北辰大学新生开学早。大概一周前，季繁就已经来过一趟，办理好了相应的入学和走读手续。
按常理说，报道次日就该是大一军训。但今年因天气不好的缘故，暴雨连下了好几天，简直没完没了。学校图省心，索性直接将军训往后无限期推迟，对外只说具体待定。
天降假期。
空余了好几天出来，季繁无所事事，干脆订了张机票，飞去C市，象征性地看望了一下同样初进大学的好闺蜜。
一直等将李佚笙烦得差不多了。
季繁才见好就收，趁着她快要发火的前一秒，主动提出告辞，潇洒离去。
随后，季繁漫无目的地在C市主城区晃悠飘荡了一整天。
和A市的连绵阴雨不同，这边的天气极好，微风习习，裹杂着初秋特有的花草清香，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幕，金辉灿烈的余光撒向地面，老树枝桠黑影斑驳，恍惚摇曳。
季繁突发奇想，决定回趟江川。
于是这一来一回，时间便耽误了不少，自然而然就错过了北辰大学临时通知的收假日期。
要不是自家表哥季南打了电话过来，她险些要彻底鸽掉军训。
想到这儿，季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事要怪就怪，外婆家里没联网，小镇里面的流量信号也不太稳定。
不过，对于季南在电话里描述的严重程度，季繁却也是秉持着怀疑态度。
说简单点，就单凭无故缺席两天军训，学校应该也不至于……让她退学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季繁还是非常怂包地接连应声，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后连夜滚回了家。
母亲见她回来，态度很平静，只冷漠地叮嘱了句：“成人得学会独立，自己的事多上心，别整天当个甩手掌柜。”
季繁觉得很有道理，当晚便给自家老爸发了条消息。而后就独自拖着行李箱，搬去了江原郊区的别墅住。
整个过程异常迅速，痛定思痛的她丝毫没有考虑到，隔天还要往返主城的现实情况。
所以。
闹钟也没来得及调整。
九点过三分。
迟到的季繁站定在操场入口处。
再往里，满是军装队列好的四方小格，站军姿的、席地而坐休息的、蹲马步打拳的。动作各式各样，简直应有尽有。
看起来应该是早就划分好的方阵。
季繁掏出手机，低眼点进红点布满的微信，打开新生消息通知群里面下载好的最新pdf文件。
而后抬指，一页一页往下翻。
她一条条看下去，终于在最底端的尾行里，瞧见了自己单拎成行标红的名字。
军训缺席人员：季繁，外语系三班，军体拳方阵八排十二号，备注：三天。
“……”
见状，季繁彻底不着急了，双指并拢，默默截了张图，转发给季南：【……早知道已经被记了旷训，我就不赶时间了，现在可好，啥都没落下，还平白挨了顿骂。】
想着对面应该一时半会拿不到手机，季繁也没干等，随手收起手机，转身掉头就去了餐厅。
早晨时间匆忙，她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这会儿，新生都在军训，年长一些的同学，要么没起，要么上课，食堂里就显得很是空荡。
季繁就近走到一个窗口前，买了份馄饨。等餐的时候，又掏出来手机。
刚点亮屏幕，季南的消息就跳了出来：【我靠，这谁啊！迟到记都记了，还骂你干嘛！】
季繁指尖在键盘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好奇发问：【你咋能这么快回我呢？】
季南：【？】
季南被她转移了话题：【姑奶奶，我但凡能看见，什么时候敢不秒回你消息？】
看清这句话，季繁烦闷一早的心情莫名明朗起来，她慢吞吞敲字：【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是应该还在操场上站着军姿吗？】
季南只比她大几个月，今年恰巧同她一起考进了北辰大学，不过，两人却报了不同专业。
似乎是觉得打字太过浪费时间，对面干脆给她摇了个电话过来。
眼看着馄饨出锅，季繁犹豫几秒，果断地划到挂断，顺带伸手，接过了食堂阿姨递来的东西。
“小姑娘走路慢点，千万别烫哩！”
季繁点点头，全神贯注地捧着汤碗转身。
就在这时，自饭堂门口忽然吵吵嚷嚷鱼贯而入了一堆人。少年们穿着一致，清一色的藏蓝迷彩军装，脚上搭配长桶皮靴，腰间各系了条黑色方扣铁质腰带，身姿挺拔，看起来格外精神。
其中一人瞧见季繁，立即悄悄摸摸地脱离出队伍，小跑了过来，熟捻夺去她手中的汤碗。
季繁明显愣了一瞬，抬睫。
下一秒，季南张扬无赖的面容就明晃晃地堵在了她眼前：“挂我电话？”
“……”季繁实话实说：“没手接。”
“噢，那就成。”季南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又一个人躲小角落里哭呢。”
顿了顿，他微微躬下点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淡淡道：“真没哭？”
语调平平无奇，仿佛真就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
季南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
季繁再一次向他发问。
“我们仪仗队训练的时间比较自由，就想着正好错峰出来吃顿饭。”季南简要解释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低眉关切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等吃完饭，再去找辅导员报道啊。”季繁用下巴点了点碗，抬步往前走：“买都买了，不吃的话多浪费。”
“……不是说这事儿。”季南皱眉，边跟着她往用餐区走，边支支吾吾地道：“我是想问，你和小姨她……”
“就那样吧。”季繁停下来，打断了他后面想说的话，眼眸黑沉：“反正我们俩彼此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搬去郊区住啊。”季南不是很赞同：“多不安全。”
季繁沉默地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个塑料勺子，没再说话。
“要不你学学我，住宿舍也行。”注意到她面色不虞，季南摆事实讲道理地给她出主意，“不然这往后早八，你可怎么上啊，来来回回将近一小时的通勤呢。”
对此，季繁没搭茬。
……
午饭很快解决，季南因为要忙着训练，先一步去了操场，季繁只好孤身前往A教。
正午时分，急风拨云见日，周遭总算撒了点阳光下来。
季繁初入学校，还不太熟悉，只能根据季南微信发给她的消息自行摸索探路。
所幸办公室位置不算难找。在教学厅三层走廊靠里侧，出电梯的左手第一间就是。
站定在门口，季繁仔细核对了下号牌，确定无误后，才单手稍握拳，敲了敲房门。
没人应声。
虚掩的办公室门却随即弹开。
季繁小心探头，看进去。
屋里依旧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装潢是很普遍的极简风格，办公室内的陈设与她中学时班主任的屋子相差无几。
近窗有两个正对的红木方桌，占满了屋内九成的空间，只在进门处留了一小块空地，还在挨着掉皮的墙角放了个黑皮沙发，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
四下打量一番，季繁慢腾腾地挪步，行至破旧的沙发前。
垂眼扫过空荡的房间，她思绪不经意地有了片刻的飘忽。
季繁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忽听得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开门的声响，室内灯光蓦地被打亮。
“你是哪班的学生？”
她吓了一大跳，慌忙回神，准备开口解释自己未经允许私自闯入的行为。
可对方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军训期间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还不赶紧出去！”最后这句话略显严厉，季繁还未来得及发出的声音就这么堵在了嗓子里。
与此同时，门框忽地被人用力敲了三下。
“祝老师。”
面对面站立的两人皆是一震，侧身循着声源方向望去。
只见那门边不知何时懒散倚了个人。
少年的个头很高，与季繁当下一丝不苟的着装不同。迷彩外套大敞开来，里面只松垮套了件纯色黑T，衣服的袖口被他往上翻，随便卷至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臂膀。
他站在光下，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瞧过来，表情里含着漫不经意的嚣张。
与她呆滞目光对上的刹那。
他浅浅勾起唇角，直起了身子。
然后，一步步，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时间被无限延长，季繁盯着眼前愈来愈近的俊容，下意识往后退。
期间，她嘴唇动了动：“石……”
嗓子刚发出一个音节，他便与她擦肩而过。
季繁声音滞了一瞬，可视线却不受控地继续跟着他挪动。
“不是说，军训汇演搭档随我挑吗？”少年背对着她，声音无波无澜。
“我觉得她就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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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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