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宛檀再一眨眼，流淌着的鲜血顿时映入眼帘。她惊呼一声，来不及纠结神交的事情，一心记挂着江祈远的伤。
江祈远阖上眼，像是陷入了昏睡。薛宛檀不敢打扰他，拔腿就要去旭日山找段长老。脚步才迈出去，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我没事。”
薛宛檀没有回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江远，你又逞强，我才不信你的话。”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江祈远无奈地睁开眼，却是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来到断月崖时，段止就看见江祈远面色惨白，无力地靠躺在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他连忙大步上前，小心地用灵力探查了一番，薛宛檀紧张兮兮地站在一边，手指揉捏着裙边。
“段长老，他怎么样了？”段止松开手后，薛宛檀才急急地问，“他刚刚身上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
薛宛檀揪开江祈远的衣角，就要将那几处伤口展示给段止看，目光落下去时，话语随即一滞。
血怎么都止住了？！
薛宛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又要去扒拉江祈远的另一边衣服，却被段止挥手打断。段止微微侧身，平息了一会心情后，才沉沉开口：“他没事，薛姑娘不必担心。”
何止是没事，简直是好得不行，一身的灵力比他来得还要沉稳有力！
一想到这里，段止又犯了气，他紧闭着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到底还是给床榻上的人留了几分面子，没有拆穿到底：“放心，对于他这样的修士而言，这只是小伤，不日便会痊愈。”
薛宛檀终于放下心，她正想道谢，却见段止一拂衣袖，看也不看她们，转身就走了，仿佛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辣了他的眼睛。正思考着，跟来的许圆迎又朝薛宛檀挤眉弄眼，开口便是：“薛姑娘，我也走了，你就先照顾江师兄吧，再见。”
许圆迎走后，薛宛檀默默站了一会，直到听见身后人发出的轻咳声，她才转过脸，狐疑地盯着那病弱仙君道：“……江远，你不会是故意让自己流血的吧？”
原本只是猜测，可一看见江祈远倏然僵住的眼睫，薛宛檀已然十分笃定。
她气上心头，咬着牙放了句狠话：“你就演吧，哪天真血流而亡，我才不会看你一眼！”
跺了跺脚，薛宛檀便要往外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吵架的时候一定要拿出气势，离家出走更是上好的招数。果不其然，薛宛檀才走出半步，江祈远便抓住她的手，彻底服软。
“糖糖，我错了。”
薛宛檀愣是不回头，脚步却定住：“你错哪了？”
“我不该骗你，也不该在伤口上做手脚，让你担心了。”
“我才没有担心……呢。”
薛宛檀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却是转过了身，她手一指，病患就乖乖上床躺着。薛宛檀坐在床边，江祈远牵着她的手，似乎是把玩。须臾，耳边吹过一阵热气，是江祈远在低声问：“……晚上，我可以帮你吗？”
反应了一会，薛宛檀收回手，吐出滚烫的呼吸：“你都受伤了，怎么还想着这个事情？”
“所以，可以吗？”江祈远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做错了事，糖糖要不要惩罚我？”
薛宛檀：“……”
这一次，薛宛檀到底没将手抽回来，她支支吾吾道：“随、随便，到时候看我心情。”
话音落下，江祈远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得薛宛檀越发耳热。
夜色沉沉，直到亲身检查了一遍江祈远的身体状态，薛宛檀才明白了段止当时的欲言又止。
江祈远哪里会有事？！
现在下不来床，有事的人分明是她薛宛檀！！！
翌日，薛宛檀睁开眼，冷漠地拒绝了江祈远给出的第二次补偿，她再也不会信这男人的鬼话了。休息了好一会，薛宛檀才让江祈远带自己去找黎清越，她已经想好了，她要做段止的弟子。
原因有二。
一是为了防止再被残鹤背后下毒手，她得学点药理知识自保。二则是，薛宛檀观察了一番，段止所在的旭阳山离断月崖较远，至少比其他两个人所在的主峰来得远。
所以，尽管旭阳山那边还有个游彦派来监视她的许圆迎，薛宛檀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段止。
见薛宛檀愿意拜段止为师，黎清越自然是一口应下。段止收徒本是大事，按理来说要有个隆重的拜师大典，但薛宛檀不想太张扬，人越多，她被识破身份的风险就越大。于是，在薛宛檀的提议下，几个人聚在一起，当场完成了拜师仪式。
拜完师，薛宛檀图穷匕见：“为了更好地潜心学习，我还是搬到师父所在的旭阳山吧。”
“不可——”
“不行！”
两道男声齐齐落下，重合在一起。
薛宛檀看向段止，只见段止清了清嗓子，以一副认真的口吻道：“虽是师徒，但终究男女有别，这样不大妥当……”
“啊？”许圆迎指了指自己，“师父，我什么时候变成男子了啊？”
段止甩来一记眼刀，许圆迎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下，开始打圆场：“哈哈哈，其实从小我娘就把我当成男子养，所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说着说着，许圆迎自觉尴尬，默默断了声。
于是，薛宛檀转头望向罪魁祸首江祈远，她挑了挑眉：“你刚刚说什么？”
江祈远从善如流：“我什么都没说。”
见状，段止抻长了脖子，差点就要闪了头。宽大的衣袖下，段止双手紧握，决心下次江祈远再受伤，他一定要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见状，薛宛檀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对段止笑道：“那洞府的事情就有劳师父安排了。”
段止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随后，江祈远接过薛宛檀的话，也朝段止微微颔首：“那洞府的事情就有劳段长老安排了。”
“……”
“江，祈，远！”薛宛檀从唇缝间挤出几个字，字字都用了重音，“你不准跟着我，回自己的断月崖去！”
似是听出薛宛檀的怒气，江祈远垂下眼，再次松口服软：“那好，等你晚上想我的时候我再过去。”
薛宛檀正要满意地点点头，回过身时却瞥见许圆迎笑得抽搐的脸。半晌，薛宛檀终于反应过来——
江祈远怎么说的像是她晚上想做了，就点他过去侍寝啊？！
一旁笑得正欢的许圆迎看见薛宛檀突然气鼓鼓地走了，而江祈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唇角似乎翘起了一抹弧度。
许圆迎：不确定，好怪，再看一眼。
终于逃过一劫的段止松口气，他转身想走，却见自己那好徒弟正对着门的方向傻笑，嘴角咧得可以与上方的太阳肩并肩。
段止无奈扶额：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回到断月崖，从门口到床上，薛宛檀好好地与江祈远据理力争了一番，最后争取到了偶尔留宿在旭阳山的机会，而这并不包括她主动点江祈远过去“侍寝”的次数。
薛宛檀很想再说点什么，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任由江祈远抱起她去浴堂清洗。
隔天一早，薛宛檀便如约到了旭阳山，段止正守着自己的丹炉，许圆迎则带着薛宛檀去后山摘草药，顺便带她认识一下常见的药草。两人走了一路，也摘了一路。
薛宛檀一边听许圆迎介绍，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种种草药。过了一会，薛宛檀突然从一堆杂草中看见了熟悉的红色果子，像是她之前在惠阳镇时爱吃的酸甜莓果，多汁得很。
薛宛檀摘了一串下来，问身边的许圆迎：“这是什么？能吃吗？”
“能吃。”许圆迎坏笑一下，刻意大喘气，“不过这是真言果，吃了之后只能说真话，药效大概持续一到三天，因人而异。”
真言果？能让人说真话？
薛宛檀连忙将手中的这串真言果放进自己的小竹篓，怕到时候药效不足，薛宛檀又摘了好几串。等薛宛檀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许圆迎才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玩呀！”
薛宛檀笑笑，她要将这些好果子喂给江祈远吃，好好地玩一玩他。
许圆迎眨眨眼，总疑心薛宛檀这是要拿给江祈远吃，她动了动唇，想告诉薛宛檀真言果并不罕见，江祈远大概早就见到了这种果子。但转念一想，许圆迎又怕自己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趣，反正薛宛檀没有直说，她也就暂且按下不表吧。
收好这些真言果，一回到断月崖，薛宛檀便急匆匆地将果子洗干净，装在小碟子里，端给江祈远吃。
目光扫过那些鲜红欲滴的果子，江祈远淡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之前在惠阳镇吃的莓果呀。”薛宛檀笑得压不住眼角，她直接塞给江祈远一个，“你尝尝。”
看着江祈远乖乖咽下这颗真言果，薛宛檀心里乐得直开花。
又喂给江祈远一个，薛宛檀目光满含期待，她笑着问：“好吃吗？”
“……一般。”
怎么可能？！
这果子又饱满，闻着又香，怎么可能不好吃？！
薛宛檀不相信：“江远，你又嘴硬。我说过，我不喜欢嘴硬的男人。”
薛宛檀原以为江祈远要马上服软认错，却不曾想他突然凑近，唇边沾了点汁水，红艳艳的。江祈远目光下移，精确无误地捕捉到薛宛檀的唇，他吞咽了下：“那要亲亲吗？”
“啊？”
望进江祈远深邃的眼瞳，薛宛檀这才想起她之前的一句玩笑话，好像是说江祈远嘴太硬，她要亲亲他，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硬。
手突然被牵住，指缝一同被扣入，转眼间，薛宛檀便与江祈远十指相扣，不容她轻易挣脱。
“我嘴不硬，那里比较硬。”江祈远眼尾倏然耷拉下来，他像是摇尾乞食的小狗，莫名有种可怜兮兮的意味含在眼中，“所以，可以亲亲吗？”
檀檀：达咩！是让你说真话，不是让你说骚话啊！
小江：我错了，下次还敢。
檀檀：？
小江：其实，都是我的真心话……
檀檀：？？？那你还是骗骗我吧，谢谢（气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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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断月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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