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止先在客厅将米饭放下,嘱咐道:“你爸爸现在可能还没起,我先去看看,等会儿你再进来好吗?”
米饭手里拿着危止给他的零食,点了点头,奶身奶气地说:“好的爹爹。”
危止没回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他朝里间走去。
病床上的奚望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往门口看去。
奚望先是窥见军靴折射的冷光,仿佛看到雪原尽头的极光劈开夜幕,喉结滚动间将破碎的呼吸碾成齑粉。
门口与病床的距离不到三米宽, 危止就这么在对面站着。
他垂眸看着奚望,眼里尽是漫不经心。
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奚望像是听见碎冰坠入深潭的轻响,瞳孔深处浮着将熄未熄的星火。
只一眼,奚望的指节无意识蜷缩,呼吸凝在鼻腔。
这是这么多年来,奚望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危止。
比他记忆里的要成熟许多,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个男人,对方比那时候更加好看。
但下一秒,奚望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危止简直要被奚望气笑了,他用鞋尖抵住即将合拢的病房门,金属门框在晨曦中泛着冷光。看着床上把自己裹成蚕蛹的人,危止喉结动了动:“几年没见,装睡的技术倒是精进了。”
蚕蛹剧烈颤抖起来,露出一绺翘起的黑发。
“被子挺适合你的。”危止用鞋尖抵住震颤的门板,鎏金门框在他身后折出棱镜般的光晕,“建议申请吉尼斯蚕蛹纪录。”
布料里传出闷响,奚望的喉结动了下,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碾过三遍:“哥、哥、哥哥……”
本来还在思索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的危止听到这个称呼,姿势微微一顿。
危止继续倚着鎏金门框上,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边,连讥诮都显得温柔。
"这是新型摩斯密码?"他慢条斯理地折了折衣袖,军装袖口的银扣在危止折袖时闪过寒芒,"还是说医院wifi差到需要人工卡顿?"
话是这么说,但奚望的这声哥哥却让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
真正十八岁的奚望也是这样在埃尔施托伦,用同样支离破碎的声音唤他"哥哥"。
躲在被子里的奚望没懂,只是指尖陷进鹅绒枕里。
最后,危止简单明了地问:“你下蛋呢?”
“叫谁哥了。”
被窝拱起可疑的弧度,奚望闷闷地说:“我不是鸡。”
“我属兔...”
"属鸵鸟吧。"危止一挑眉,暖光在他白皙的锁骨上投下蛛网,“看见我就往沙子里钻?”
“不是鸡。”奚望又重复了一遍。
“行”
趁奚望还没反应过来,危止又补了句:“你是鸭。”
危止嗤笑一声扯过陪护椅,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怎么,不舒服?”
奚望猛地掀开被子,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没、没、没有。”
“是么。”
“我还以为看见我,你不开心了。”
危止轻笑一声,隐隐透着火气。
“不……”看到危止这个样子,奚猛的一激灵。
“对不起,我错了。”
奚望条件反射的道歉像是按下了某个隐秘开关。
但说出口的那一刻,奚望就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危止更沉默了。
奚望本来就不敢看人,现在更怂了。
“……”
危止抿住嘴,小骂一句。
他捏了捏眉心:“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跟以前一样会说话。”
“谢谢……夸奖。”
奚望最终还是把话说完了,悄悄看了一眼,就看见危止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奚望不敢说话了。
他想起顾谅临走前说的危止马上就来了。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准备好。
万一万一,哥哥他提出要离婚怎么办。
他应该继续装睡的。
奚望欲哭无泪。
正在他还在绞尽脑汁开口挽救时,危止先开口了。
“记得我?”
“记、记、记得。”
很好,小傻子变成小结巴了。
“不是失忆了?”
“真记得?”
奚望被他淬了冰般的声音唬住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马上就辩解道:“是、是失忆了。”
“但我没忘完,18岁以前我都记得。”
所以他们在他18岁以前就认识了?
那他当初为什么不说。
危止看向奚望,满眼疑问,却没有再问下去。
以后有的是时间。
奚望看着危止光盯着他却不说话,越来越想装鹌鹑了。
然后,他就听见危止问他:“怎么把头低下了?”
“不想见我?”危止的轻笑裹着冰碴,冻得奚望一阵冷颤。
“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
“是么,那就好,我还以为……”危止将尾音延长。
奚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嗯?”
危止轻笑一声:“以为你不敢见我了。”
“……”
奚望没回话,脸却红了一片。
是有点不敢。
危止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此刻病床上的青年垂下眸,脸上的表情无端透出一种迷茫的表情,只好沉默着,表情复杂。
好在,不用等他开口了,因为有一个奶团子炮弹般冲进来,举着啃剩的米饼就想往奚望嘴边塞。
米饭本来还在客厅乖乖地等着,但等零食只剩一半了,也没听见有人喊他。
小小的家伙在客厅来回走了好多圈,心里思考了很多遍一会儿是多久,最后一步一步地挪向了里间。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反应不过三秒就抓着米饼向奚望跑了过去。
早在他过来的时候,危止就感受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米饭这么生猛。
小团子扑向病床的轨迹像颗偏离轨道的彗星,一声“爸爸—”打断了严肃的气氛。
米饭举着啃出月牙印的米饼扑到床边,奚望本能地伸手护住孩子前额,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住——仿佛做过千百遍。
稚嫩的哭腔在病房里晕染开来。
小孩子还是不经事,一看见爸爸那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就哭得不行。
米饭边动边哭,一边哭还一边喊:“爸爸,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好想你。”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音量。
倒是把在场的两人吓得不轻。
危止还好,奚望就不行了。
反应过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是谁,这好像是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
奚望定定地看着朝他扑过来的小孩,这这这,这不就是弗尔里斯口中说的私生子。
我的老天爷啊。
谁能告诉我他怎么在这。
奚望已经石化了。
他看向门口跟着米饭进来的危止,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不会吧,不会是危止把他带过来的吧。
他把小孩带过来干嘛?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失忆了,想要带个证据过来,让他离婚。
奚望环顾一周,有股想要将孩子藏起来的冲动。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发现朝自己跑来的小孩子正在试图勾住自己的手,但由于太矮够不到。
危止欣赏着奚望逐渐石化的过程,指尖轻敲。
最后见奚望一直没有反应,他先一步单手将米饭提了起来放到病床上,让米饭能够碰到奚望。
小团子一到病床上就抱住奚望紧紧不放,不过倒是没了其他动作。
米饼掉在地上了都没管。
还是危止将其捡起来放进垃圾桶里的。
天杀的,奚望怔怔看着胸前的小炮弹,在危止将小团子往自己怀里送时,他居然久违的感到了一股熟悉感。
奚望偷偷瞅了眼危止,还想装一下,问:“这是谁?”
奚望的演技比晨雾还要稀薄,睫毛抖落的阴影里藏着拙劣的心虚。
危止将小团子拎到与他鼻尖相触的距离,说:“怎么,孩子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奚望有点心虚,毕竟他已经在别人口中知道了一切,但他还想苟两下。
“我……”失忆两字还没说出口,危止就接话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失忆了。”
危止嘴上这么说着,但举起小团子的动作完全没变,反而往奚望脸上凑了凑。
意思很明显,危止勾起嘴角,问:“你看他长得像谁?”
“我觉得他长得挺像你的,是你弟弟吗?”
“……”
“呵。”
危止现在真的被气笑了,“我倒觉得他跟你长得很像,你猜他是谁儿子?”
奚望明显不认账,还想挣扎一下,说:“我真失忆了。”
“嗯。”危止不置一词,语气淡淡的。
见状,奚望更急了。
他缓缓开口,“我们两个alpha也能生孩子吗?”
奚望还傻笑了两下。
危止一下就打断了他,“不,这不是我两的孩子。”
“是你的。”
怀里的米饭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奚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悄悄地看了眼危止。
发现危止连头都不抬了,只是在那摆弄光脑。
光脑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玩他。
奚望暗暗地想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刚刚略带疲惫的脸刷一下泛起了红晕。
一旁埋在他怀里的小团子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爸爸,突然叫了声,“爸爸。”
奚望被这一嗓子吼了回来,低头看下怀里的小孩。
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还有“别叫我爸爸。”
最后一句声音太小,米饭没听见。
他只是问:“爸爸,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因为生病了吗?”
声音有些急切,不过音量太大了。
我没事,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危止也看过来了。
还顺便摸了摸他的脑门。
而奚望则是被危止这一举动惊到了。
满脑子都是哥哥摸我了。
像一个花痴汉。
不过危止并不能知道他的心声,他看着奚望越来越红的脸又暗暗感受自己手下的温度,有些犹豫,“不舒服?”
“没有没有。”奚望连连摇头,说着还拍了两下脸。
差点把米饭从身上晃下去。
见好像是不红了,危止慢慢地将手收了回去。
想着刚刚跟王医生的聊天记录,一边将米饭提下病床,一边说:“既然这样我们……”
这样?那样?什么我们?我们什么?奚望看着危止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要小命不保了,他猛地扑向危止,同时不小心抓住危止军装上的腰带,尾指无意识勾住那个绳结。
青年扑过来的力道撞散了这两年光阴,温热的鼻息拂过他喉结,奚望大声说道:“我不想离婚。”
然后还往他怀里拱了拱。
危止咽下自己刚想说,没事就出院的话。
这一刻,两人心里各怀鬼胎。
危止心下一琢磨,突然冷下了脸。
“你说不离就不离?”
“这事儿有你说话的份么。”
奚望越听越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而就在这时危止唬着一张脸,说:“别装。”
“犯错事的是你。”
“才不是。”
“……”
见危止没有反驳,奚望大胆开麦,“不是我,我失忆了。”
“所以?”
这是能改变你出轨的事实还是?
奚望把危止抱得更紧了:“我没有这段记忆,我只记得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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