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周玉衡就被同屋的李墩墩摇醒了。
“周师兄！周师兄！快醒醒！卯时初刻要到启蒙院集合，迟了要挨罚的！” 李墩墩的声音带着点焦急。
周玉衡迷迷糊糊坐起来，看着窗外青蒙蒙的天光，还有身下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灵草席，一时有些恍惚。
昨天发生的一切，被凶兽追、被黑剑救、遇谪仙、测灵根、入仙门……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嘶！” 疼！
不是梦。
他深吸一口气，昆仑山清晨的空气清冽得如同冰泉，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毫无现代都市的尘埃和尾气味。吸进肺里，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被洗涤了一遍，头脑瞬间清明了不少。这感觉……太舒服了！就像常年住在雾霾区的人突然被丢进了天然氧吧，全身沉甸甸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筋骨都透着轻松。
这修仙界别的先不说，光是这空气质量，就值回票价！简直是顶级的修身养性疗养院，自带天然中药熏蒸加任督二脉SPA。
匆匆洗漱，换上昨天领的青色弟子服（料子透气又舒服），跟着李墩墩一路小跑来到启蒙院的小广场。
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本届的新弟子，二十来个，个个精神抖擞。除了昨天那位清秀沉稳的云夜师兄，今天还多了三位一看就气场非凡的修士。
李墩墩立刻发挥他“包打听”的本事，压低声音在周玉衡耳边快速介绍：“看！中间那位，白发白眉白胡子，仙风道骨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是传功堂堂主，清虚真人！据说修为深不可测！他老人家往那儿一站，我腿肚子都有点想打颤……”
周玉衡看去，果然，那位清虚真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一股无形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威压就自然弥漫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躬身行礼。这气场，比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老神仙真实厚重太多了！
“左边那位，仙女姐姐！妙音仙子！传功堂副堂主！我的天，这也太好看了吧！” 李墩墩声音都激动得有点抖。周玉衡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雅月白宫装的女修，容颜绝丽，气质清冷出尘，宛如空谷幽兰，确实比凡间任何大明星都要耀眼夺目。
“右边那位板着脸的，是玄石道人，也是副堂主。看着像三十多，实际年龄……咳咳，反正别惹他，听说超级严肃！” 玄石道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站姿笔挺，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活像个教导主任。
周玉衡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墩墩，咱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哪儿打听的这么详细？”
李墩墩得意地嘿嘿一笑：“师兄，这就是天赋！我昨晚去水房打水，听几个老杂役师兄聊的！” 周玉衡无语，这社交牛逼症，不服不行。
云夜师兄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地再次强调了玉牌里的日程安排和门规要点，然后宣布：“今日起，诸位师弟师妹便在启蒙院正式开始修行。第一堂，吐纳引气，由玄石真人授课，随我来。”
启蒙院大殿后面，竟别有洞天。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依山而建的露天院落出现在眼前，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四周古木参天，灵气比前院更加浓郁，远处层峦叠嶂的山林仿佛天然的屏风，环境清幽至极，确实是练功的好地方。
玄石道人走到院落中央，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声音冷硬：“盘膝，坐下，五心朝天，脊背挺直！”
众人依言照做。周玉衡学着李墩墩的样子，努力摆好姿势。
玄石道人开始讲解最基础的吐纳引气法门，每人发了一本薄薄的线装小册子，周玉衡翻开一看，眼前一黑——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古文！口诀更是拗口艰涩，看得他头大如斗。
果然，队伍里立刻有人面露难色，玄石道人显然早有预料，也不强求识字，开始逐字逐句地口授心法，要求众人牢记并立刻尝试。
“凝神静气，摒弃杂念！意念下沉，感应体内先天一气，导引天地灵气自百汇入，经膻中，过丹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玄石道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周玉衡努力理解着，经过昨晚李墩墩的“启蒙”和玄石道人的讲解，他大概明白了：通俗点讲，就是集中精神，感受身体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流”，然后用意念把它往下腹（丹田）引，一直收腹，一直收腹，想象着那股气流流动至下腹、吸收进丹田里。
这过程……怎么感觉有点像酝酿一个屁，最后放了个无声屁？周玉衡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刚修炼，身体里这点“气”少得可怜，只能慢慢来，要么就得靠传说中的“灵丹妙药”进补？合着修仙就是练腹肌加嗑药？他感觉自己像进了个高级养生会所，不仅免费还送“灵气”和“寿元”，炼到筑基期可以有150年寿命。
他一边努力收腹“存气”，一边神游天外。就在他感觉小腹微微发热，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微弱气流在凝聚时，冥冥中，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道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朝山林深处张望。除了婆娑树影和偶尔掠过的鸟雀，什么也没有。
“周玉衡！” 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周玉衡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被一根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哎哟！” 周玉衡捂着额头，对上玄石道人严厉的目光。
“吐纳引气，首重静心！心猿意马，如何感应天地？再敢分神，院中罚站两个时辰！” 玄石道人声音冰冷。
周玉衡赶紧闭上眼，再不敢胡思乱想。这玄石师叔，果然名不虚传！
环境是好，灵气也足，但这吐纳……真练腹肌啊！感觉像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小腹酸溜溜的。就这么“酝酿”了两个多时辰（周玉衡估摸着至少两个多小时），直到日头升高，玄石道人才宣布下课。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周玉衡揉着发麻的腿，跟着人流涌向食堂。
昆仑派的早餐依旧是朴素但品质极高的灵食：碧绿的蔬菜包子，皮薄馅足，一口下去满嘴清甜；一碗熬得稠稠的蔬菜杂粮粥，暖胃又舒服，没有污染的食材，味道纯粹得让人感动，周玉衡吃得心满意足，感觉消耗的体力在快速恢复。
走出食堂，天才真正大亮，周玉衡看着天色，心里直犯嘀咕：“这卯时集合……难不成是凌晨四点？修仙界也太卷了吧！”
接下来就是剑修课，换了个更大、更空旷的院子，地面铺着细沙。负责的师兄一脸严肃。
练剑？不存在的！上来就是扎马步！要求稳如磐石，腰背挺直，目视前方。
然后是枯燥的基础步伐练习：前进、后退、侧移、转身……要求步幅精准，动作迅捷。
最后是跳马扎——在膝盖高的木桩上跳上跳下，锻炼腿部力量和身体协调性。
这强度，跟周玉衡大学时的体育课跑一千米有得一拼！一节课下来，他汗如雨下，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底子似乎相当不错，虽然累得够呛，但居然没像他预想的那样腿软抽筋，反观旁边的李墩墩，中场休息时一屁股坐下，身下立刻洇湿了一小滩汗水，呼哧呼哧喘得像拉风箱。
“墩墩…你…还好吧？” 周玉衡有点担心。
李墩墩摆摆手，气若游丝：“还…还行…就是…肉多…出汗多……”
好不容易熬到基础训练结束，本以为能摸剑了，结果师兄宣布下课，并告知明天继续。周玉衡感觉自己像头累瘫的老牛，喘着粗气，只想立刻躺平。
“天天这么搞……不会被活活累死吧？”他内心哀嚎。
第三节课，周玉衡称之为“修仙界生物课”——灵物辨识。地点在启蒙院一个偏殿。
讲台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不同光泽和气味的植物（灵草）和一些栩栩如生的标本、图册（灵兽）。
讲课的是位面容和善的女师叔，她拿起一株叶片像星星、通体银光闪闪的小草：“此乃星辉草，喜阴，百年生一叶，七叶为成熟，是炼制‘凝神丹’的主药之一……”
又拿起一个透明罐子，里面封着一只巴掌大、长得像穿山甲但浑身长满紫色晶簇的小兽：“这是晶甲狸，一级土系灵兽，其晶簇蕴含微弱土灵力，可研磨入药，但性情胆小，遇敌会蜷缩释放麻痹晶粉……”
周玉衡听得目瞪口呆，这完全颠覆了他前世学过的生物学！这里的动植物不仅外形千奇百怪，功能更是五花八门，充满了玄幻色彩。
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入学的高中生，正在被强行灌输一套全新的、庞大复杂的知识体系。
上午是身体摧残，下午就是精神折磨！刚经历完体育中考，立刻无缝衔接高考理综！
一上午的课程下来，周玉衡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拗口的名字和匪夷所思的药性、习性。宣布下课时，他只觉得解脱。
好在午饭及时补充了能量。
下午是宗门劳务。首先是打扫传功堂启蒙院区域。没有扫帚簸箕，只有水桶抹布！纯手工搓地！周玉衡和李墩墩分到一片区域，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擦。幸好昆仑派似乎自带“除尘”buff，灰尘很少，工作量不算太大。
周玉衡一边擦一边想：“以后肯定有清洁法术吧？不然这也太原始了……”
接下来是照料药圃。当周玉衡跟着队伍来到所谓的“药圃”时，再次被昆仑派的豪横震惊了！这哪是什么药圃？连绵几个山头，被划分成无数整齐的田垄，里面种植着各种散发着灵光、形态各异的灵植，一眼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灵气，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
“我的天…这规模…皇宫御药园都比不上吧？” 周玉衡喃喃自语。
他们的工作相对简单：检查负责区域灵草的生长状况，看看有没有病虫害（灵虫），还有就是按照要求采摘一些成熟的灵草叶片或果实，并进行初步的处理（清洗、晾晒等）。浇水施肥这种重活，自有专门的杂役弟子负责。饶是如此，对照着上午刚学的知识辨认灵草、小心采摘，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等所有事情忙完，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擦黑，周玉衡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但精神却因为浓郁灵气的滋养并不萎靡。
李墩墩精力旺盛，拉着他去熟悉环境，新人活动区域有限，但昆仑派实在太大了，居住区鳞次栉比，灯火点点，宛如一个小型城市，李墩墩说整个昆仑派弟子、执事、长老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人！日常活动区有演武场、讲经堂、藏书阁等等，规划得井井有条。
远处的山林在暮色中更显幽深，风景如画。
两人溜达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山崖边。李墩墩指着远处群峰之巅，一处被巨大瀑布环绕、若隐若现的恢弘宫殿群，语气充满敬畏：“周师兄，快看那边！那就是‘孤鸿峰’！上面住的，就是我们昆仑派的定海神针，也是整个修仙界最顶尖的存在——‘太上诛邪使’，九霄神君！”
“太上诛邪使？” 周玉衡觉得这称号听着就霸气侧漏。
“对！神君他老人家一手剑术独步天下，据说已达半步真仙之境，距离真正的飞升成仙，只差一线之隔！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界第一人！” 李墩墩两眼放光，满是崇拜。
“半步真仙？那……那他老人家今年高寿？” 周玉衡好奇地问。
李墩墩挠挠头：“这个……具体没人知道。但听一些师叔祖辈的提过，神君执掌昆仑‘诛邪令’已有几千年之久……”
“几千…上千岁？！” 周玉衡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子、仙风道骨（但很老）的形象，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岂不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
话音刚落，他似乎感觉远处孤鸿峰方向，那恢弘的宫殿群落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冷哼？他甩甩头，大概是错觉。
李墩墩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师兄慎言！神君神通广大，说不定能听到！”
周玉衡也觉得自己有点口无遮拦，赶紧闭嘴。但“上千年老妖怪”这个形象，算是深深印在他脑海里了。带着这份震撼，他和李墩墩拖着疲惫但充实无比的身体滚回了宿舍。
“呼……” 周玉衡把自己摔在床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呻吟。
这一天，从凌晨四点的“养生早课”，到累死人的剑术基础，再到烧脑的生物课，外加体力劳动……简直比他当社畜加班还累！不过，累归累，这种脚踏实地的、有目标（活下去变强）的生活，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充实感。
“修仙……延年益寿……几千岁……” 他脑子里还回响着李墩墩的话，迷迷糊糊地想，“要是真能活那么久……攒钱养老好像也没啥意义了？不过……昆仑派工资高不高啊……”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梦乡时，手腕上那枚身份玉牌，在黑暗中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什么。
他并不知道，这一天，从他在启蒙院后山试图“酝酿屁感”引气，到剑术课上偷懒耍滑，再到灵草课上听得昏昏欲睡，最后到山崖边那句石破天惊的“老妖怪”……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清晰地映在一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无语的眼眸之中。
孤鸿峰，云海之上。
凌玄霄收回俯瞰下界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膝上安静悬浮的寒渊剑。
寒渊剑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剑柄末端讨好似的蹭了蹭主人的手指。
凌玄霄：“……”
他看着剑，又想起山下那个古灵精怪、资质尚可却毫无敬畏之心的小弟子，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身影缓缓隐入云霞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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