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简陋的桌边坐下,南初手中握着药瓶,对着十根仍然红肿的手指几乎无法下手。
儿时,他和大皇兄逃课被父皇抓到,拿板子狠狠地打掌心以后,他的掌心也是这样红肿一片,母妃总一边掉泪一边给他上药,而大皇兄总是静静地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那时,他不懂母妃的眼泪,今日,看着霁月一根肿成两根粗的手指,心中酸涩难耐,他恨自己此刻的无能,原来,他没有皇子的身份,连护住她的本事都没有。
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让她安心地站在她身边,只是,她愿意吗?
眼前有只手掌晃过,“嘿,你就是瞪穿了我的手,它们也不会突然变好的。”
女孩歪着头凑近他,“愧疚了?突然觉得我时大夫简直配的起一块仁心仁术的牌匾?”
“嘿嘿,将来等我有了自己的药铺,给你留个位置送牌匾。”
“你想开药铺吗?”回过神的南初将药粉撒在她伤处,用手指轻轻推开抹匀。
“嗯,我想有自己的药铺,我更想坐堂问诊,不过,你们这里都没有女大夫。”
你们这里?南初挑了挑眉,未多说。
“等我回去,我帮你。”一家药铺,对他来说,对二皇子来说,易如反掌。
“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人哈,不管能不能实现,我都先谢谢你了。”霁月吹了吹肿胀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南初的肩,并未当真。
“霁月,我……”看着霁月的手指,南初吞下了即将脱口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七八日后,霁月的手指总算消肿了,这几日,在李婶的关切下,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动,霁月愣是过了一阵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日子,每日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怪不得宫里的娘娘要宫斗,这种日子,不宫斗,那不得把人无聊疯了。
“为了庆祝开春,咱们吃火锅吧?”
霁月从李婶那拖来了炭盆,将炭火一块块放入炭盆,随手擦了一下脸旁垂下的发丝。
南初蹲在井边,优哉游哉地洗着蔬菜,“立春有什么好庆祝的?”
天昂端着切好的牛肉从大门口进来,霁月这里从不开火,连个切肉的刀具都没有,“霁月就没有不能庆祝的事情,她没为她消肿的手指庆祝一下,都已经很收敛了。”
“当然要庆祝啊,人生的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霁月抬起被炭火熏地黑黝黝的脸,“今年立春,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吃火锅,谁知道明年立春,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吃,所以,每一天,都是特别的。”
“歪理。”南初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
“歪理也是理。”霁月皱了皱鼻子,“你洗完没,慢吞吞的。”
南初抬起头,看着叉腰站在眼前的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堂堂一个皇子,蹲在这破旧的井边洗菜他都没嫌弃,居然还没人呼呼喝喝的嫌弃,他真是越来越能屈能伸了,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挺喜欢这样优哉游哉地日子。
每天只用关心一日三餐,日出日落,日子虽然平静却不乏味,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日子吗?原来清贫的日子,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王城里的日日都是美酒佳肴,却处处都是谋求算计。
三人收拾好坐下来时,天色已全黑。
“干杯!”不过三杯酒下肚,霁月已经面色通红,身形都开始摇晃。
“她这酒量?”南初看了看天昂,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喝还是不喝,霁月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趴地上起不来。
“放心,她就是单纯的酒品差,能喝着呢。”天昂将一条腿站到椅子的霁月扯了下来,“她这个状态喝到你趴下都行。”
南初的眼神里尽是怀疑。
“干杯!”又是一杯一饮而尽,霁月晃了晃酒坛子,“天昂哥,你是不是小气了。”
“我怎么小气了?”天昂也已有些醉了,起身朝家里走去,“你坐着,我给你拿去,爹藏着一坛女儿红,好几年了,我去给你偷出来。”
“好!”霁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晃动的上半身几乎快跌到滚热的锅中。
南初惊地扔掉手里的酒杯,一把捞过来回摇晃的人,“你这还没醉呢?我看你都能把自己卖了。”
“我才没醉!”霁月一把抓过南初的衣领,脸色绯红,说话间,热热的酒气混着她特有的草药味一阵阵地扑到南初眼上。
“好,你没醉。”揽在霁月腰间的手蜷缩了下。
她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嘴唇湿润,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在那个粉嫩的唇上肆意碾压。
他几乎可以想象,只要他亲下去,明天霁月会拿着门口的扫帚从街头追到街尾,上次她就是这么打齐大壮的。
这个女人,大概天生少了一根筋。
犹豫着,还是将她扶回凳子坐好,收回了手掌,宽厚地掌心似乎还带着她温热的体温。
“我好想回家,想回那个有空调,有电视,有手机的家,但是回家要写报告,要发文章。”霁月转过头,狠狠瞪着南初,“你知道吗?我熬了整整一个月的大夜,每天加班,写的论文,老师两个字就给我打发了!”
深处的2个手指头几乎快戳到南初脸上。
“好好好,我知道。”南初按下她的手,虽然,他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是,谁会跟一个醉鬼较真呢?
“你才不知道!”
“你才不知道!”向来笑盈盈的眼里此刻却满是不甘和眼泪,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南初握了握拳,似是再也无法忍耐,伸手将霁月揽在怀中,“霁月,跟我走,我照顾你。”
“不行的哦!”霁月手指伸得直直的,抵在南初胸口,“我要靠自己。”
南初正想回话,忽的,门外响起一阵声响,三长一短的口哨声。
瞬间,他的身形仿佛被定住一般,这是死士的暗号,竟然这便找到了。
他闭了闭双眼,再睁眼时,眼里再无一丝柔软,将霁月扶到床上躺下,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侧脸,随即转身离开了房屋。
打开破旧的木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令人心惊。
“二皇子。”门口传来两声几近哽咽的呼声。
南初看向二人,来人一个是顺子,他的贴身仆从,两眼泪汪汪的,若不是分身有别,几乎要克制不住扑到他身上痛哭流涕。
另一个虽也双眼湿润,却面色肃穆,是他的铁卫军,来人名叫落羽,是铁卫军里唯一的女人。
“其他人呢?”南初率先往门外走去。
“主子,其他人都在沙城留守,我跟顺子来接您。”
“二皇子,谢天谢地,您平安无事,否则,叫小顺子我可怎么活呀!”
“我看你挺好,还胖了几斤。”南初望向顺子身上被夜行衣束缚的鼓鼓囊囊的肚子。
顺子嘟嘟囔囔地解释了几句。
三人离开霁月家的小院,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顺子和落羽双双在南初面前跪下,“参见二皇子。”
“起来说吧。”
跪着的二人未动。
南初捏了捏鼻梁,按死士要求,主子遇险,死士若活,有护卫不周之罪,需受20下鞭刑。
看着低低伏在地上的两个黑色身影,他抬脚踢了一下左侧那个圆滚滚的顺子,“落羽是死士,你凑什么热闹,你给我起来。”
被踢了一脚的顺子抚了抚侧腰,脸上一脸正义凛然,“二皇子住在这种破烂小院子吃苦受罪,奴才怎么无罪,今日白天我都看到了,那个泼辣女子竟然让您洗菜!”
说到此处,顺子激动起来,“您是我沧澜国尊贵的皇子,寄人篱下,她不恭恭敬敬的,居然还敢指使您。让落羽去好好教训她一番!”
南初垂下眼,淡淡地看着激动地唾沫横飞的顺子,“你想怎么教训?”
“让她磕头认错,抽她100下鞭子,关到王府地牢里,永生永世不能出来!”
一旁的落羽竟也轻轻点了点头。
南初一掌拍在顺子头顶,“我看你也指使的挺来劲,都敢做我的主了。”
“小的不敢!”二人又急急俯下身躯。
“落羽,你来说,什么情况。”
“主子,我们派出去的人,查遍了大昭大大小小当铺,后来好不容易找到玉佩的踪迹,巡着线索查了过来,其他人都在沙城留守,我跟顺子今日午时摸到时家小院的,看到…您…怕打草惊蛇,才蹲到了此时,看到那男子出了院子,我们才敢使暗号。”落羽双手呈上玉佩,豁然就是当时被霁月当掉那块。
“嗯,你们先行回去,我此刻还不能走,一个月后,你们再来。”南初拿过玉佩,在手心不停地摩挲。
“主子…”
“二皇子…”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还有些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如果不做,我会后悔终生。”
“主子,大皇子那边盯我们盯的紧,虽然我们其他人散在外面打掩护,但是,我怕瞒不住。”
“瞒不住就瞒不住吧,我跟南辰,迟早都有这一天。”
“落羽,当日巫山沟里的人,去带出来,好生安葬了。”
“是。”落羽双手颤抖,唇死死咬着,却还是无法克制住滴落的眼泪。
“二皇子,您就让我跟着您吧,您就算暂时留下,也不是非得住那破落院子,那女子,简直蛮横无理。”
南初并未理他,几步回了院落。
嘎吱声中,落羽看了一眼顺子,眼神中满是嫌弃。
“落羽,主子他为啥呀?”
“我们怕是要有新主子了。”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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