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的紫金兰已蓄起花苞,风乍起,起伏成一片紫色波浪。不知不觉,过了半年……
白矖缓步其中,裙尾拂过株株紫金兰,她的眸光紧锁那副水晶冰棺,有种悲伤掠过面容,很快又隐没无影。
九百九十九场花开,她兄长就会活过来,或许她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但没关系,那个孩子会很快长大,会替她滋养以后的每一场花开。
以水晶冰棺为中心,一层浅薄的气血向四周扩散出去,受滋养的紫金兰花从她脚前次第盛放,少顷,万簇皆绽,朵朵迎风招展 。
半年的时光,她施药救人解病患,毫无怨言投入那些苦难百姓当中,如今,气血的流失,她险些招架不住,步子踉跄走出花地而后罩下结界。
当下,她得好生调息。
走到一棵树下盘膝坐下,双手呈莲花状置于左右两膝,双眸合着,周身散发淡淡紫色的气息……
古树枝叶扶苏,碧绿的叶子蓊蔚洇润,遮住头顶的一方天幕,春晖零星而入。
白矖身上扩散的灵兽气息引来不少开了灵智的鸟雀精灵,它们扑棱翅膀落在白矖周边,却不靠近,生怕打扰了她。
也正是这股圣洁的灵兽气息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三首蛟。
殷商灭明主继位,杨戬众人凯旋归来腾云途经梅山,三首蛟被一股圣洁的气息吸引,他找了个十分正经的理由,杨戬念到两人有契约在身,宽了心,允了他的要求,得到主人的首肯,他迫不及待朝气息的源头冲来。
这一来,便撞见了树下的白矖。
他躲在一颗大树后,咽了咽口水,欲念之心蠢蠢欲动,拥有如此惊人的美貌让他确定了此女的身份同时也颇为忌惮。
那是恶妖精怪口中的修罗,修罗耶。
可她是个美人,顶顶美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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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端起茶杯,用茶盖推开水面漂浮的茶叶,微抿了一口,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他做得优雅无比。
玉鼎真人吹了吹嘴边的碧色茶水,满足的喝了口,啧啧称赞,“这碧影飘雪可是个好东西。”
杨婵微笑道:“这碧影飘雪乃是仙乐前些天特意送来的。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仙乐时常来杨府与我下棋,一解苦闷,我也跟随她识了不少药材,和她一比啊,我还真是个井底之蛙。”
“学无止境哈!” 玉鼎真人一杯茶很快见了底。
朦胧雾气里,杨戬的脸突然一变,眉宇间怒意横生,他放下茶杯,怒气冲冲离去。
这一变化,众人措手不及,随即反应过来,某蛟完蛋了……
杨戬横空一脚踹飞三首蛟,三首蛟重重撞在树干上又弹回摔落地面。
杨戬转身看向身后之人,关切道: “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上可有伤着?”
仙乐摇摇头,“不过是失了些气血,好好调息一番便可。” 杨戬看了眼结界处,心中明了,将白矖扶在一边休息,转头嘱咐,“等我一下。”
三首蛟看见杨戬一步步逼近自己,恐慌往后退,还没开口求饶,就被杨戬袖里飞出一根绳子缚了,收进袖子里,带着白矖回灌江口。
一黑一白的身影落在庭院里,哮天犬迎了上去,杨戬将三首蛟往哮天犬脚跟前一扔,“交给你了,只要不死,随意处置。”末了,拉着白矖的胳膊走进卧室。
哮天犬拿出随时当做武器的骨头,在手心敲了敲,冲着地上的人笑的龇牙咧嘴,“朝天蛟,我能嘎了你腰子吗?”
朝天蛟一脸恐慌,瑟瑟发抖。
朝天蛟是哮天犬在军营里给他取的名字,三首蛟嫌弃的很,认为这名字太难听,配不上自己的气质。一开始的时候,哮天犬叫一次他揍一次,久而久之,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朝天蛟惊恐的像个虫子在地上拱来拱去,无论他拱多远,哮天犬将他双脚一拽,接着劈头盖脸一顿乱揍,院子里惨叫声不断。
杨婵心有不忍瞥开目光,衣袖子下默默冲哮天犬竖起大拇指。
相对院子里的热闹,杨戬这边就清静了。白矖一踏入自己的那间卧室反手把门关上用背抵着,杨戬被拒之门外,猝不及防吃了个闭门羹,眸色沉了沉,瞧得门后朦胧的身影,欲言又止。
她生自己气了吧!
白矖背靠房门,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她的灵力下降了,对周围潜在的危险毫无警备,连三首蛟的逼近也都后知后觉。
这个,糟糕透了。
她衣裳半褪,在镜子里得知自己的后背情况,果然,那枝黯淡之花比之前淡了些。
黯淡之花的花语暗藏诅咒,若救一人,灵力则降一分,她见过人间疾苦,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这几天白矖在房间里静心调养,再加喝了杨婵熬的不少补气血的药汤,几天下来,她色气恢复如常。
杨婵非常认可这个二嫂,知道自己二哥的心思,暗中撮合两人,比如,让两人一起去逛街,去欣赏风景,哮天犬很识趣,凡是他俩在一起的,他绝不打搅。
这天,白矖杨戬坐在茶楼听书,台上说书人气宇轩昂,绘声绘色讲着一段爱情故事。
故事里的女主人公是只妖,为逃离禁锢自己的牢笼,身受重伤,后被一书生救下,两人相知相许后靠着彼此的爱意历经重重磨难,甚至跨越了两次生死,最终长相厮守。
故事完毕,在场人掌声雷动,无不被里面的坚贞与痴情打动,掌声还在继续,杨戬拉着白矖离开喧闹的茶楼,走到一处湖边。
两人四目相对。
一双眸子是不解。
一双眸子是坚定与暖意。
杨戬握住白矖的手,看着眼前的人,眸里似一汪春水,柔软至极,有温润的声音传出,他说, “仙乐,我喜欢你。”
白矖瞳孔微震,如同一颗石子咚地投入心海。
他说: “杨府遇难,一时间所有人对我们妹犹如瘟神,避之不及。天庭斩草除根的死令,我与三妹整日东躲西藏,如无根浮萍,茫茫天下竟不得安身之所。这时,你的出现让我们兄妹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夕阳平铺湖面,静水因风起皱,搅起浮光跃金,两人的身影倒映在这片粼粼波光中,似镜花水月不真切。
他说:“之后,你我在十樱谷朝夕相对,我确定了你就是母亲口中常提及的女娲传人白矖。 ”
“后来,你不辞而别,我四处寻你无果,第一次我的心有了失落感。”
“天庭再次发难,我和哮天犬身死只剩魂魄四处飘荡,那刻的我就在想,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眼。”
“或许命不该绝,我和哮天犬又活了过来,听师父说是一女子出手相助,我也不知为何立即确定那就是你,于是,我满心欢喜跑去十樱谷,与你再度相见的一刻,我心头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那种感觉叫做喜欢。”
那么那么的喜欢。
“仙乐,留在灌江口做杨府的女主人,我的妻子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又耐心等着她的答复。
白矖脑海顿时出现一种声音。
“白矖,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你愿意成为他杨戬的妻子。”
另一种声音响起,“你对他好,只因为他是故人之子。”
“不是这样的。”
“的确如此。”
两种声音争执不休,白矖脑海一片混乱。
她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表明态度。
杨戬看着自己抓住虚空的手,眸色黯然,自嘲的笑了笑,“是杨戬冒昧了。”毕了,转身举步离开,就是那样的背影,落寞到了极点。
有什么冲了出来,白矖无法制止,眼睁睁看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自己追上杨戬的脚步,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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