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樽眼眸一抬,白练自两旁屋舍飞过,所至之处轰塌已止,画妖终露出些震惊表情,迅速隐去身形躲于落叶之中。
而白练自屋舍扫过又立时倾卷而来,砸开层层落叶,将刚刚缩小的画妖卷起,画妖恢复身形欲逃窜,白练追将而至把他拉回。
他惶然转身投来一道光刃,景樽携着二人闪过,再一抬眼,画妖被牵扯往前,又死死拉住旁边的树,稍得空隙就往各方向飞。
地上都是瓦砾,景樽不想把师弟放下,现在腾不出手去拽画妖,但也跑不了,他便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大红衣裳被白练拴着飞来飞去。
他想起之前考试时看到一幅画,那画是儿童放纸鸢,跟这个很像,莫非,这就叫纸鸢?
那画妖一面飞,一面怒道:“魔尊你何必要帮着仙门,他们是最不知道感恩的!”
“我没帮他们,只是要除掉你。”景樽淡然道,“你既然顶着我这张脸,就不能让你活。”
看了一会儿,见纸鸢下有一人惶惶越过,那人颇为好奇,再回头瞧着景樽,顿然惊愕,走过来的脚步发着抖:“尊……尊主?”
景樽蹙眉看她:“颜双红,你怎么来了?”
“真的是尊主?”颜双红的脸色大变,“您没死?”
“没死透,又活了,你来干什么?”
“追着画妖来的。”颜双红脸上的震惊还没消散,刚刚赶路又有些气喘吁吁,“我造的孽,当然不能不管。”
景樽看着那只“纸鸢”,道:“此事交由我,你帮我把这两个师弟带走。”
颜双红低眉一看,认出这是上回去过魔族的照砚山弟子,尊主抱着的这位她印象很好,还问过名字,叫姜月酌。
她也反应过来:“尊主如今在照砚山?”
“嗯,不过……你先把他们俩接到魔族吧,他们身体都有恙,让于四白看看,别暴露我身份。”
颜双红点头,把二人都捆在身后,朝景樽行了一礼,正要隐去,景樽想到什么,又叫住她:“你若不急,我有些话想问你。”
颜双红抬头瞧瞧那抵死逃窜的画妖:“我急什么,您说。”
景樽沉默须臾,方开口道:“你以前跟随的那书生……他没死时,你们是什么关系?”
颜双红微红了脸:“有过一段情,尊主为何问及此事?”
“我有一个朋友是妖族的,他说妖族最容易对救他们护他们之人产生依赖和好感,你当时也是妖身吧,既然只是依赖好感,又如何确定你们之间是有情的?”
“先因依赖而生好感,好感慢慢演化成爱,水到渠成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颜双红道,“爱就是一种感觉,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啊,又没有什么特定的标识。”
景樽瞧瞧她后背的人,轻轻摇头:“有的。”
“啊?”颜双红也好奇回头看,还没看到什么,听那画妖在空中喊,“你们能别聊天了吗,赶快放了我!”
景樽将漂浮的白练攥在手中,向颜双红道:“我没问题了,你走吧。”
待他们走远,他将白练一拉,画妖被卷至身畔,他未侧目,只袖中一道流光刺穿画妖胸膛,那刚刚站稳的红衣人身子一僵,还带着不可思议:“你真杀我?”
“要不然呢,留你干什么?”景樽露出疑惑,“你以为我是什么良善之辈,会对你手下留情?”
画妖嘴角溢出血迹,徐徐倒下,一缕缕白烟从他躯体飘出,漫入各家各户,白烟散尽,那躯体慢慢干瘪,没了血肉,变为一张画纸,景樽捡起来揉一揉,放在脚下踩踩,再聚个指端火,把画纸烧成灰烬。
火光中还有画妖的惨叫,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皮肉慢慢剥离脱落,在他面前徐徐消散。
被画妖吸取的人魂归还各家,小镇恢复正常,倒也不算完全正常,那守城的官差们和一些心善的百姓耐不住外面灾民的哀求,打开城门将他们放了进来。
原本富庶的小镇涌了许多灾民,有大方的人家开库放粮,也有的小家子气骂骂咧咧,一时间镇上人声鼎沸,来往不绝。
景樽出了城门,回头望,见这小镇之上一团笼罩的黑气已散去,黑气并非是画妖驱除人魂归还散去,而是在他们开门放进灾民的时候才散。
他回到魔族,青红皂白四护法携着众魔修已在山下等待迎接,两个师弟还没醒,倾壶山大殿修葺好了,正殿皆用红木,雕花砌栏,后面一整片寝殿区域安置温泉池,果如吩咐,准备了大的小的,深的浅的共四个,旁边配了床榻,都用帷幔遮挡着,柔软安静。
于大殿堂上坐定,众魔修齐齐叩拜,景樽扬手唤起,将那把银弓抛到胡一青手里:“如何能够去掉这弓箭的煞气?”
胡一青摸着银弓端详了会儿,摇头:“天生凶煞之刃消除不掉,但尊主您用它,没什么影响的,您的修为压得了煞气。”
“我想给我小师弟用。”
“姜小仙师吗?”胡一青道,“若是他用,这煞气需要他自己驯服,只是仙门之人很难驯服凶刃的,他们大多清正之气太甚。”
“好,等他醒来再说。”景樽眸光微暗,低眉道,“我的魂魄有损……既然回来,要进秘境闭关一阵,他们两个,你们好好照顾。”
魔族秘境‘人踪灭’,与仙门秘境一样,具有提升修为之效,也能够修补疗养。
他进去三个月,四护法诓骗阿酌说,他们的大师兄跟那画妖一起失踪了,是颜双红临时路过救了他们俩。
原本都安然无恙,生生被说得人心惶惶,两人当即就要去找人,四护法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圆谎,说他们好人做到底,已经把大师兄找回来了,只是受了伤,在别处疗养,不能出来见人。
这仍然让两人忧心不已,坐立不安,几人又说大师兄交代了,等他好了一起回照砚山,原本伤情不重,若是被仙门知晓,又怕大动干戈,搞不好还以为魔族想扣人。
于是即便心急如焚,他们也只好留在魔族等待。
这三个月于四白前前后后改良了几十次,终于研制出没有副作用的对抗求偶期的丹药,他还给起了个名字,叫“清心丹。”
胡一青把那银弓交给阿酌,尊主有交代,若是他能驯服就先给他,若是驯服不了,就等他出来再说。
银色弓箭上泛着诡谲红光,好似吞噬了血液,阿酌将它拿在手里,那红光瞬间大显,化为嚣张利爪,在他周身转来转去。
阿酌看着这红光流转,伸手拍了一下。
红光发怒,宛若游蛇昂起头,做了战斗准备,而阿酌静静看着它,又伸手拍了一下:“你为何一直围着我转?”
红光一愣,转了两圈,徐徐缩回,钻入弓里,再不出来了。
阿酌所攥之处出现一个鱼形标识:弓箭认主了。
胡一青很是震惊:“这把弓怎么那么容易就认主了,姜小仙师,你没理由能压住它的煞气啊?”
阿酌抚着那标识,一脸迷惘:“我也不知道。”
胡一青很有好奇心,当晚回去翻了一箱子书,找到了一点相关记载,说是能够轻易驯服凶煞之刃的,要么,这人修为高过凶刃,要么,这人本就是跟它同类。
颜双红也在旁,不解道:“同类是什么意思,姜小仙师不是鲛人吗?”
胡一青嗤笑道:“不是这个同类,而是,一为凶煞之刃,一为凶煞之人。”
“不可能吧,姜小仙师看上去不坏。”
“现在不可能不代表以后不可能,心性单纯未必能一直守得住,守得住也未必不会受外力所迫,反正……”胡一青想了想,“此事还是要告诉尊主。”
颜双红思量须臾,拉住她道:“这凶刃毕竟只是我画出来的,不是原型,你的揣测未必都对,尊主对他师弟很好,你跟他说这些,小心尊主第一件事不是解决隐患,而是拿你开刀。”
胡一青脚步一顿,挪逾了会儿:“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别去讨这个苦吃了。”
反正他们魔修不在乎什么凶煞之人,就连他们自己,在仙门看来也都是邪门歪道,又凶又煞。
银弓认主,就要有名字,胡一青第二天去找阿酌,把尊主之前想好的名字告诉他:“这是银色的弓箭,就叫银……”
“谢谢,不劳费心,我已起好了名字。”阿酌把弓箭举起,“它以后就叫挽风箭。”
胡一青的“箭”字还没说完,也只好打住:“哦,行,你想叫什么叫什么。”她想起尊主之前的交代,道,“后殿的温泉是给小仙师准备的,你随便用,有任何要求都跟我们说,保证满足。”
阿酌摇摇头:“我没什么要求。”静默了会儿,道, “上次来听说,你们都想要魔族尊主之位,是吗?”
“啊?”胡一青眨眨眼。
这就替他大师兄打抱不平啦?
尊主这个仙门师兄还真没白当,看这样子,到时候回魔族,说不定还能拐个师弟回来。
他们只是想想,又没有真的行动,如今都知晓尊主活着,哪个还敢觊觎,那不是找死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