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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沅城4

屋门被忽而推动,吓得钟汀潼不由得一下子跳着站了起身,打眼一看,却是旅舍老板进了屋子,送来了些松软的面点,客套两句,便又径自关门走了。

桐辛元盯着这些糕点,稍作沉默,终于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钟家的族训限制族人外出,又令你们将族地隐藏?”

钟成静点点头,钟汀潼却疑惑地小声询问长兄:“我们不是已经搬过一次族地了?这算不算父亲违背祖训了呀……况且,我们似乎也没有被严格限制外出?也就是老一辈的人不爱出门,甚至不爱出屋。”

他这边跟钟成静说着悄悄话,另一边桐辛元并不管他,自顾自道:“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与空谷有关,当然就可以说是与晴梅有关。最近与晴梅最有关系的,自然便是简令。”

“简令?你是说,简令还和空谷、和毒医晴梅有关系?”钟汀潼讶然,由着急躁张扬的性子,便猛一下站起身去,又被长兄扯着坐下。

“钟家没有简令。”钟成静道。

“我当然知道钟家没有简令。”桐辛元冷笑,藉此一下子想到了晴梅的面孔与吩咐,面目不由得狰狞了几分:“简令要由人傀在避阳之处养成,你们钟家不行,所以我要说的并非简令。晴梅日日差遣我们这些药人去替他采药、挖矿……哼,我要说的是矿,你们钟家族地,应该正是有着一处矿脉。”

“矿脉?”

“‘卡拉’的矿脉。”桐辛元放下碗筷勺子,揽过桐知俊的肩膀,将语速放缓,慢慢地说,“若未记错,这个词的意思应当是‘黑色的’,奇怪极了……毕竟我们从中采出的东西,都是与橄榄石一般无二的石头。这些东西就是简令的原料之一,被称作‘卡拉’,若磨粉或直接吞服,能令习武之人一时间内力大增,但终究不过抵一时之用,若你们要我比喻……我倒觉得这东西像是五石散。不同之处是,它如果运用恰当,的确能当药解毒,忽增的内力也的确并非虚假。”

钟汀潼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待桐辛元将话说完,却又皱眉问道:“要你这么说,这东西既然是条矿脉,连你一个药人都知其用处、开采使用,监安司听闻这种事情,应该早就上报朝廷,将空谷收归旗下使用了吧?”

听他这般说,桐辛元连连冷笑、不住摇头:“你以为,这所谓空谷最初是什么样的?是如何被发现、建立,湍族为何有许多人都在大唐境内,那些个聋哑村又都是为何而存在,我弟弟为什么会被割掉舌头的?!”

他将话说着,语气渐而激动,本身并未想过多涉及钟家外的事情,却终究离了题,积压了太多年的怒气难以压抑,隐隐将要喷涌而出。

“这些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应当吼我,而是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钟汀潼丝毫不惧,拍拍胸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总会做好事,你把缘由告诉我,我替你讨公道!”

他这么一说,倒叫桐辛元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怀中的桐知俊,摸了摸他油黑打结的头发,道:“抱歉,我的确不该迁怒于你们。”

话虽如此,却似乎不打算再将事情继续说下去,将视线投到钟成静身上,意思明确:我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了。

钟汀潼却急了:“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不行,要么这事你就别说,要么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知不知道拉屎只能拉到一半就提裤子是什么感觉?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一拊掌,“你要是跟我把事情说了,我想尽办法帮你让你弟弟笑出来,并保证他的安全,这还不行吗?”

钟汀潼这般保证说得空口无凭,直让桐辛元想要冷笑,几乎要出言讥讽。但他顿了一顿,心里却连这点微末的可能性都在祈盼,实在没有放下的可能,因此沉默了少顷,说道:“空谷是唐人起的名字,实际本来是水湍族的族地,在唐人发现‘卡拉’后被派兵夺下……因此,水湍族在唐沿海多有私建村落,而其余大部分人实则被安置在了崖州,被禁止登上临近的雷州等地。”

“由此才有了‘湍族人从不上岸’的传闻啊。”钟汀潼恍然大悟。

“……但是朝廷找不到卡拉啊。”桐辛元冷笑,“一开始,他们用卡拉的伴生蛊……也就是所谓‘惑心蛊’,来探寻卡拉。这东西以卡拉为食,能用来查探矿脉。但是往后,还不够、不够啊,接着他们改良了惑心蛊,创造出了第二批人,称之为‘楚汝士’,然后是第三批,用了自惑心蛊研制出的‘伶人蛊’,并建立了……聋哑村。”

他抬起头,问钟汀潼:“所以,你还能跟谁讨公道呢?向朝廷讨公道?啊……我看你们还是快些回家吧,我也好快些带着我的弟弟找个地方隐居,免得又被惊扰安宁。”

这般自暴自弃的语调令钟汀潼第三次霍然起身,他是个冲动的人,又在热血极容易上涌的年纪,当即道:“你开什么玩笑!既然有人做错了事情,当然要让他们弥补,难道是朝廷就说不得了吗?正因为是朝廷,位高权重,所以一旦做出了错误的事情,难道不是会导致更严重、牵涉更多的后果吗?”

“你要我抛却好不容易找回的弟弟,去赌、去讨公道吗?”桐辛元道。

“他们做了错事,他们理亏,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讨公道?”钟汀潼拧眉握拳,“先是抢了人家族地,而后又不惜给别人下蛊找什么劳什子‘卡拉’,他们怎么不自己去找,偏偏要这么干呢?就这样来看,他们跟土匪强盗也差不了多少!这都是谁做的,朝廷设立的那些听起来无比唬人的一堆监察机构,莫非都给狗吃了吗?”

“别闹了。”钟成静忽道。

他方才在旁将桐辛元说的话琢磨了两遍,觉得大差不差,他应当是说了十成十的真话。一来,桐辛元没必要随口编个故事骗他们,二来,他面上流露出的愤怒厌恶不似作伪,再者……钟成静其实曾见过这所谓“卡拉”。他觉得钟汀潼起身由着性子说话,说得倒也没错,但钟汀潼毕竟少见江湖,也不曾涉猎官场,将一切想得简单又容易,一通话说下来尽是难能实现的事情,却已要将桐辛元本就不稳的情绪逼上绝路。

桐辛元又何尝不想将为什么问个明白,但在他眼中,为什么这三字始终没有血脉相连的亲眷重要。比起去问询过去这十余年中将他击打得体无完肤的苦难,他更想不惜一切地抓住指缝如沙的这丁点眼前幸福,他从空谷逃出来,曾不惜与虎谋皮,只是想跟弟弟找个安宁的地方一起生活下去。

而钟汀潼却实在是要将是非黑白看得太过分明,他意气风发、性格张扬,桐辛元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就犹如一只缩头乌龟,看得来气。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正觉得能将桐辛元说服,哪知却忽然被长兄横插了一嘴。他俩关系素来很好,钟汀潼猜钟成静的言下之意总是一猜一个准,因而此刻更填不解。

他回身张口,欲要反驳,却忽然听得钟成静道:“你与李惟清,都是空谷出来的人,是吗?”

桐辛元嗤笑一声:“我们说过这件事情了,李……惟清,他不知道这些,无论是‘卡拉’还是湍族,他都不知道。所以,你的好兄弟崔晓也不知道,别试探了。”

他的语气有些发苦,钟汀潼歪歪头,问道:“莫非,你羡慕这个……李惟清?”

“不,我可怜他。”桐辛元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从始至终都被晴梅,还有送他来空谷的人蒙在鼓里,浑浑噩噩,这哪里好了?我可怜他。他是在宫里长大的,习惯了对不该知道的事情下意识视若无睹,这一点很不好。但他是个好小孩,无论是尸人还是药人,他把我们平等对待,同吃同住,偶尔还带我们做的东西给晴梅……呃,我猜这个阴沉的老东西会把它们扔到悬崖底下。”

话音未落,忽而,窗外传来了一声巨响,将巨石自崖顶推落的声音怕是也不过如此。钟汀潼急忙往窗外一看,只见稍远处本是虎头帮集会的客舍,已然尘烟滚滚。

“怎么回事?!”他急忙将窗子打开,探头去瞧,然而烟尘一时未散,在这间旅舍二楼,只能瞧见客舍隐约朦胧的轮廓。

钟成静自身后拍拍钟汀潼的肩,令他又坐回原位,道:“我去看看。”说罢,已然跨出窗外,回身上了屋顶,疾行而去。

钟家内功硕猛若雷,他运起轻功也称得上一句“声势浩大”。幸而方才巨响引去了太多注意,没有人在意几片屋瓦自房顶崩落。钟成静在客舍旁的三楼小屋刹停脚步,被尘烟呛得不住咳嗽,不得已,只能用匕首自袖上割下一块布来将脸蒙好,方闯进了一片烟尘当中。

然而他刚向前踏出一步,心觉不好,当即抽身而出,前襟已破,差之毫厘便会被一把直刃利刀插入躯干。

他当机立断,并不恋战,力贯足底,只一味向后。方才一刀,实已令钟成静惊出冷汗,立时明了,自己与对方实力差距极大。在百馨坊中的经验使他能将这一刀险险躲过,撤退念头起得剪绝,却没法让他多退出半步,以避不知何时起绕至身后的那抹身影。

搏斗之中没有容错的余地,钟成静只来得及心道糟糕,矮身俯首,得了身后之人莫名其妙的一顿,这才得以又翻滚扑进了烟尘当中。

烟尘飘散得很快。

在几乎响彻全城的一声巨响过后,尘沙便卷入了离得不远的一处小院,院门被忽起狂风吹得嘎吱作响,啪一声拍在院墙,又弹了回去。乌刃对此未作理会,问道:“你说的是谁?”

韦左思抬手一指屋外天光。

未及说话,却见原本老老实实挂在窗户上的男人动了动。铺天盖地的巨响带起的烟尘于近处而言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味,将本来强烈的太阳尽数挡了去,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了阴影当中。于是这男人忽而动了动,已动作小而谨慎地慢慢将插在身上的刀向外缓缓拔出,继而身躯灵活向外一蹿,竟是逃了。

即便如此,乌刃仍是没有动作,反而是韦左思急了:“你……他带着你的刀跑了,你都不追的吗!你究竟是领了什么命令,来做什么的?”

“我原本是来找血茶,但是血茶已经不见了。”乌刃道。

“是,两旬前她将薛正托付给了我……宫里呢?”

乌刃反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韦左思一怔,摇了摇头,他本来是监安司中人,但早年便贪图安逸自请留置东都当个分司官,现在更是已隐姓埋名当上了个富商。帮几个忙可以,但他实在不想再被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端当中。

虽说如此,他还是说道:“走前问过一嘴,血茶是往西北去,以她的作风定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三月方能往返的路程不知能被压缩至多久。无论如何,你应当去追一下方才的半尸人——”

韦左思话说一半便渐渐住了嘴,不由自主地吞咽下一口口水。乌刃的一双幽绿眼睛死气沉沉,不为所动,藏在阴影之中配上半面甲颇显阴鸷,乍看竟能品出些阴恻恻的瘆人。

乌刃自己不觉,只是略作思考,便道:“嗯,你去找出谁杀了薛正——查一查。我追上去,处理这件事情。”

话音未落,身影一动,已仿佛消融入屋内黑暗中一般,使着幽灵似的身法轻功,追了出去。烟尘之中是一处已有残缺的客舍,乌刃只身闯入,尘灰顺着他的动作与步伐于周身流动——所以逃跑的虎头帮原三把手也是一样。

能见度不足周身半米,但乌刃抽刀向其追去的同时,仍将客舍大致情况摸得清楚明了:这座客舍有一半已塌陷到了底下,木板与砖块支棱着,在地上搭出凹凸不平的曲折路径,易碎的屋瓦散落一地,踩踏而过便会发出几声脆响。

乌刃的速度极快,虎头帮原三把手被追得焦急,顾不上注意地面,发出的响动便愈来愈多,于是也被追得越来越紧。他自己倒也心知逃不过了,转身将刀一横,刚与乌刃对上一招,便被下一刀切在腕处,兵刃霎时脱手而出,几无反抗之力地被乌刃钉在了地上。

实际上此人连在虎头帮也仅能达到三把手的位置,起初能挡下一击已令乌刃略有诧异——尤其是他似乎是用蛮力稳稳将之拦挡,这般怪力,他生平至今也仅仅见过一次。想这些时,乌刃已俯身将方才挑飞的直刃短刀拾起,刚要将之收归于鞘,敏锐察觉到烟尘飘动有异,继而毫不犹豫地重新握柄出刀。

在要出第二招时,乌刃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脸蒙面巾的人是钟家大少钟成静,刀便一顿,重新收归鞘中。

而钟成静向前复又扑进了弥散满天的尘灰中去,虽然听得身后有模糊语声忽起,心下却也不犹豫,径直前冲,试图依照记忆找到客舍中虎头帮聚会的屋子。然而这半边的旅舍已几乎成了片废墟,哪儿还能找得到一间屋子。他记挂着陈拙,也考虑到交给陈拙的被虎头帮掳来的少男少女们,略有焦急,望着这一片废墟短暂地觉得手足无措了一霎,接着,他便寻了个木板砖瓦间较大的空隙一跃而下,要钻进这片废墟当中。

——接着又被一只手揪着领子,一把拽了回来。

钟成静回首,发现竟是乌刃,一怔,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处,也没有意识到方才正是与他对过两招。

乌刃并不解释,只道:“你先跟我走。”

走?走到哪儿去?

二人再上屋顶时,烟尘已散了稍许,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赶来,应是衙役。钟成静略瞧一眼,但乌刃已默不作声地走出些距离,于是他便也跟上,问道:“崔晓……也在?”

“他不在。”乌刃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方才那间客舍是怎么回事。”

于是钟成静以相当简略的话语稍作叙述,便见乌刃点点头,说道:“嗯……我明白了,我是受县衙托付,在查一桩案子。陈拙与你说的其他人应该已经脱身,方才在废墟当中,没见到什么活人或尸体。”

意不在杀人,为什么这间客舍却会被摧残成方才模样?钟成静一边想着,一边也点了点头,随后忽而想起自己是跟在后面,才嗯了一声,聊作回应。

“塌陷?”他又问道。

“……爆炸,这座客舍是因此才会变成这般废墟。”乌刃则道。

“火药没有这样的威力。”

“不是火药。”乌刃微微叹了口气,已不想再如此频繁地回答钟成静的问题,说到这里便住了嘴。

无论是什么东西使客舍变作了废墟,始作俑者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钟成静想道:莫非是虎头帮的仇家?想要行侠仗义的侠士?他一时难以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看乌刃背影,又知道对方必然不想再多费口舌,问也白搭。

然而问题虽一时想不清楚,沅城中的路他却是熟悉的,左右瞧看比对一番,很快便发觉,乌刃是带着他往县衙方向行去。然而二人路过县衙,未有止步,继续向前,是进了一处院落:左思的院落。

左思——或者说,韦左思,他的院子自薛正的尸体被县衙发现,便被封存起来。现在县衙的人手则多被临时调派了出去,毕竟方才的巨响震得临近的居民、旅人、商贩,一时都惊慌失措,街道上已然乱了套。

乌刃轻巧无声地落在了院子当中,钟成静却想着事情,一时不察,一脚重重地落进了泥水里。乌刃瞥过一眼,自然而然地顺手随便将他的疏漏之处整理妥当。

钟成静忽然想明白了:或许客舍的事情,是有人在抹去什么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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