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久,一声招呼都没打便不见踪影的阮蒙回到了朗月清风楼,随即带着反而对离去有些不情不愿的后茗再度离开了朗月清风楼。
萧九华没有制止,因为——沐恺玛尔与驱虫无声自二楼下来,大摇大摆。并且,此前卫音已代替陆占平经告知了他监安司巡铺事宜,而萧九华又已派遣她去查看、试探,搞明白这蒲州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驱虫无声萧九华很熟悉,但沐恺玛尔?他并不真的认识。
虽说如此,眼见一头红发,也能大致猜到对方身份。
沐恺玛尔起先被捉与走时,都将兜帽捂得严实——被捉时,她的斗篷本该被整个掀下,但后茗是个好孩子,她帮沐恺玛尔保留住了遮挡面容的权利。于是,实际上裴从善手下的副官等人还从未见过她的样貌,她这次不遮不掩,便立即引发了士兵之间的激烈讨论。除却她鸹国人的身份,还有一点:他们都知道裴从善先前便是追沐恺玛尔去了,现在沐恺玛尔在这里……那么裴从善人呢?
虽说激烈,实际声音尽皆压低,近似咕哝,只是毕竟有十人之多,动静依然惹眼。萧九华耳力很好,听得比较清楚——其他事情不论,只知提及红发异族,这十人尽皆惭、愧,其后如同说好一般,厅堂一瞬寂静,萧九华便又知道,这十个人此刻约莫是他赶也不会走了。
方才要将他们留住还得武力相逼,此刻已无所谓,这帮家伙却还不挪地方了。萧九华摇摇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在心里盘算:陆占平又有了新的应做之事,卫音方才已派遣出去做事,端木芷……他肯下山只因为一件事情,便是想要查清萧商为何“死而复生”,我实在管他不着。而花香暖显然是假死——考虑到她与花伊多么精于易容,这不奇怪。随即阮蒙也带后茗离去,且他是自监安司巡铺回来,这很难不令人觉得是桓温佘的安排。
十多年前的事情,萧九华隐约知道一些,毕竟端木芷也曾出自白门。但他实在不在意卡拉与泉藏寺和朝廷如何如何有关,事实上,这三个月以来,他刚将朝廷在九刃教中安插的钉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尽数拔去——都是仇崆的人,而他们此时实际已在桓温佘的掌控当中,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九华便将事情办得顺利。
他对权力毫无兴趣,只想安稳地蜗居在继德山上,和九刃教中的诸人一起,懒散悠闲地度日。
可惜,麻烦总是找上门来,也还有诸多未决之事。
萧九华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到一半却又改道变笑,他说:“驱虫无声,还有这位姑娘,便也别干站着了,正巧这里空出两个位子,二位既然在此,不如跟我们一同歇息如何。”
他将话说着,眼神一扫,发觉副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想必本来是想诘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然而又不想让沐恺玛尔没处可去,于是将话整个憋住。
一看就不是能憋得住话的人,也是难为了。萧九华怜悯地想着,向正呆站着尴尬微笑的驱虫无声歪了歪头:“怎么,不乐意给我这个面子?”
“哪儿能啊。”自从出现在众人眼前,驱虫无声一直都表现得有些尴尬,似乎暴露自己这事儿与他原本的计划相悖,但他此刻又不得不这么做,于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他此刻缩着脖子,表情尴尬极了——他这人此前很久都待在鬼市,而鬼市与九刃教并非全无联系,于是实际上他跟萧九华并非素未谋面,甚至有点过节。
比起他,沐恺玛尔反而面如止水——看来暴露在诸人眼前是她的决定。
她为什么这么做?和桓温佘有关吗?他有什么谋划?
跟桓温佘及跟他相关的事情打交道时,萧九华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以免一个不注意便栽进坑里。
现下阮蒙走了,大概花香暖也已走了,此时再追已来不及。桓温佘——他则不像是个会被威胁的人,难道萧九华想知道的事就只能寄希望于让他守诺告知了吗?萧九华并不信任他,于是交代给陆占平一个新任务:找到并跟上李惟清。
他总归是看重李惟清的,如果崔晓在,或许崔晓更好,可惜萧九华并不知道崔晓身在何处。
将这些事情一一想过所耗时间不长,仅仅足够驱虫无声应声后找个地方坐下而已。
沐恺玛尔没有动,她神色冷漠,视线在厅堂当中来回扫了一圈,皱了眉,看起来很像是想把这群男人扫地出门,好好清个场。
清场?萧九华忽而一怔:桓温佘自清水镇到目前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像在清场吗?只不过与其说是在清扫蒲州城,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清扫过去遗祸以及……
锁紧的门扉发出砰咚一声,好像什么人试图将门推开无果,撞在了上面。不过来人也没跟木门较劲,转投窗户,费劲地从根本不高的窗户翻了进来,正是卫音。
卫音身法实在不好,向来更善蛮力,翻进朗月清风楼时摔了个四仰八叉,此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厅堂当中十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卫音把头一昂,叉起了腰:“看什么看,你们翻窗户没摔过吗?”
萧九华颔首,单手扶住额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方才开口:“……你办完事了?”
“话我都带到了!”卫音左右看看,倒也还知道走上前去,贴在萧九华耳旁小声去说,“……我甚至见到了桓温佘和一个他身边的文士,还有一具尸体,我翻窗户不方便,搁在外面呢。”
闻言,萧九华只觉得嘴里发苦,着实不应该让卫音一人前去,都不用就此想得太多——从听到她见到了桓温佘起,他便已经知道卫音恐怕已替他一脚踩进了桓温佘的某个坑里。
“什么尸体?”他好脾气地缓缓问道。
“你现在看啊?我把门打开拖进来呗。”
得了萧九华一个示意允许的摆手,卫音便转身蹦蹦跳跳开门去了。
她好歹没真将一具尸体大咧咧摆放在朗月清风楼的正门外,只是开门拖进屋里一个麻袋——足够装进一个成年男性的麻袋。卫音顶着一众或无奈或讶异的目光将麻袋往萧九华身前一丢,拍了拍手,抬头嘿嘿一笑,想要夸奖。
“你为什么带回来了一具尸体?”萧九华问。
“先说好,这人不是我杀的。”卫音哼了一声,忽而一附掌,又凑到萧九华近前,小声道:“对了……还有件事,我差点给忘了:他说——桓温佘说,九刃教内的尸人,可以送到这里让他来处理解决,反正他知道,你除了萧商之外对其他尸人也不感兴趣……”
末了,又嘀咕:“你说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听起来很像是一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如果他真的想处理九刃教的问题,一开始应该便会直接与萧九华协商,怎么会这时候临时和卫音谈起?这不像是桓温佘的风格……他从来都是深谋远虑、谋而后动,不临时更改计划,因为每当行动,他的计划一定无比缜密、全面、完善,临时修改计划反而只会带来变动与漏洞。
萧九华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卫音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麻袋旁边,将束住袋口的绳子解开。没了绳子,卫音一松手,麻袋口松松垮垮地落下,露出了这具尸体的面庞。
“安王?!”副将霍然起身。
萧九华是个聪明人,他看着尸体上这张李惟清的脸,一瞬之间,忽然明白了为何桓温佘忽然提出可以帮忙解决九刃教中遗留的尸人。他有几分咬牙切齿——感情这他妈是个强买强卖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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