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夙骤然觉得自己看穿了似星河的虚弱,内心狂喜,手下灵力尽出,毫不留手。
对象是似星河,即使废了右腿,他也不敢轻视。
白夙眼底猛地蒙上一层血翳,周身灵气暴涨,双手成爪,直直朝似星河扑去,血红的灵气细若毛发,直缠似星河右侧肩、背、膝几处大穴。
他背上血剑张开一道虚影,现出贪婪血眸,似星河却仍未回头,仿佛毫无察觉。
——感知竟然迟钝到这种程度了。
白夙眼中一喜,动作又快厉了三分。然而,他的灵气刚要触及似星河的刹那,似星河左腿一沉,恰恰旋身避开了他的攻击。
灵丝尚未近身,同样被更强横的灵气瞬间震散,白夙去势已老,被似星河一个横肘压翻在地,不等他反击,一把剑已经横在了脖颈之上,剑锋冷刃冰凉,贴着脉搏微微跳动。
少年不敢置信,恨咬下唇,怎么会!他不是假装伤愈的吗!
但不管心里有多恨,抬头又是泪眼婆娑,惹人娇怜的模样:“阿星,我是不——”得已。
似星河毫不留情地在他脖子上喇出一道血痕,冷沉着眼看:“严鸿已经死了。”
白日追杀那伙人里,领头的黑衣少年就是严鸿,似星河藏在石头后面,亲眼看见了他正在死去的尸体。
白夙瞳孔紧缩,这下是真的怕了。竟然从一开始,似星河就没有相信过他的话!
他脸色煞白,抖着嘴唇看颈边的剑,疯了样叫起来:“阿星,把剑拿开,拿开,不能让它见血!”
电光石火之间,情势倒转,白夙白着脸被小崽子制在地上,开始发疯,横在他脖子上的燕岂名也是一脸震惊。
不,不是小孩钓鱼的事,这个已死的严鸿是谁?!白夙笃定似星河不知,那这件事必定是在似星河见过活人之后不久,可是怎么会,自己一直和小孩——
燕岂名呼吸微顿,不,他确实一直和小孩在一起,但不是什么都看见了,离开河边之后,剑被裹在破布里,小孩匆匆去了一个地方,异常而返。要是他看见的是追兵已死,之后和自己骤然翻脸就有了缘故。更进一步说,燕岂名知道这些所谓剑侍死时的模样,被剑吸食得只剩一张皮,要是似星河也见过了——
怪不得他下手这么狠!燕岂名忍不住头皮发麻,在小孩看来,他们早就坐实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在这时,一道灵气突然侵入剑内。
那个叫白夙的灵气?燕岂名心头一凛。
白夙癫狂地去推剑,被似星河制止住,他眼冒血丝,抬眼慌乱,口不择言:“阿星,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这剑会吃人!我亲眼看见严鸿杀了人,他的实力变强了,但他控制不住这把剑,是、是这把剑杀了他,还要控制我!”
他像是要回身取过自己的剑,似星河肯定不能让他动作,冷刃在脖颈贴紧,白夙战栗起来:“阿星,这下你真的信我,他们把我们关进来,就没想着让我们活着出去,你把它拿走吧!实力不够的人只会被剑控制,我鬼迷心窍,我鬼迷心窍……”
豆大泪珠从他眼里滚落,声音颤抖:“他们都死了,阿勇、阿勇也死了。”
燕岂名目瞪口呆,被他言语中的暗示所惊,但来不及多想,那道灵气又缠上来,像是带着意识,撕扯的凶性,想要吞噬他。他狠狠将灵气锢住,拼着被咬下一口,终于击散了那道灵气,抬眼要提醒小孩,禁言咒的效力乍然令他闭嘴。
晚了——
剑外,听见阿勇的名字,似星河脸上闪过一瞬震惊,马上转成冰冷的愤怒:“你!是你杀了——”
他不再留手,最后一个名字不欲再说,剑锋已狠狠斩向白夙。
但白夙等的就是一瞬间的心神动荡,一扫方才卑弱求饶的可怜样,骤然变得高亢起来:“没错,哈哈哈哈哈,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只除了一句。”
他一副胜负已定的样子,直直看进似星河的眼睛,那一瞬间,嫉妒和蔑视在眸中轮番翻涌,汇成一句慷概激昂的豪言:“只有我这样的强者,才配——”
“呃、呃、呃——”
似星河冷冷一剑洞穿了他的喉咙,把剩下的话堵在了胸腔,白夙大瞪着双眼,手捂着喉管不断涌出的鲜血,就着跌坐的姿势,慢慢地,歪在那里死去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瞬,他都没想明白,吞噬了那么多人的最强之剑,为什么,没有吃掉对面的剑。
额……
不是,死得这么草率吗?哥,我以为你还有戏份呢!
燕岂名莫名其妙挥开那道灵气的余灰,觉得像是揣了一大把银子去凡间酒楼,准备大开吃戒,然后小二说今天茹素。这小子又是演又是狂的,兵分两路,一边蛊惑小崽子,一边派出灵力滋扰他。平心而论,他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和一道斥候灵气打得有来有回,还担心后面的大后手呢!
这就……没了?
似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夙死去,等哧呼哧呼的喘声熄灭,双眼变得空洞无神,他站了一会,才俯身去看白夙身后的那把剑。
血气很重,似星河皱眉,但在迅速消散,剑身晦暗的光泽有点眼熟,就好像……
不对!似星河瞳孔一缩,一把将自己手中的剑扔向山壁,翻身而逃,转眼已经掠出数步。脑中如同炸下一道惊雷,一瞬间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剑中魂魄离体之时同样光泽尽失,白夙死前不躲不闪的自信,他明白白夙隐瞒了什么!但是晚了——
倒飞出去的燕岂名同样震惊无比,刚刚散去的灵气突然疯了,一古脑涌入他的体内。
和方才的吞噬不同,那是两道意识的争抢,现在更像是他在掠夺对方残余的灵气,即使他不想,那灵气已经瞬间灌入他体内,充盈、壮大,燕岂名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强,意识越来越膨胀,但是有股嗜血的杀意同时自内而生,对血肉的渴求越发强烈,趁虚而入,企图把他同化,成为他意识的一部分。
燕岂名瞬间明白了和似星河一样的事——原来剑不仅可以吃人,还可以互相吞噬。
白夙将血剑的意识送入他体内,本想吞噬他,借机反水吃了似星河,白夙自以为稳操胜券,却没想到已经吞噬过不少同类的剑会被燕岂名击散。现在,燕岂名体内的邪咒激发,正在凭着本能吞噬对方的剑!怪不得说,只有一人一剑能活着出去!
飞掠离开的似星河停滞在了半空,像是被什么力量捕捉住了,被挣扎着往回扯。
燕岂名封印五感,心神归一,急速运转起本门心法。
天衍宗功法至纯,剑峰心法至罡,皆是为了破邪而生,自祖师一剑斩落魔渊,这世上还没有他们破不了的魔!
似星河也在不甘对抗,哪怕他转眼被扯至离剑不足十丈远,感觉到一股强横嗜血的气息在他脑子里肆虐,企图打下剑侍的烙印。
但如同蝼蚁撼山,那气息越来越强,逼迫服从的意志近乎冷酷。
似星河眉头紧蹙,一瞬间下了决定,咬唇抬手直直朝额侧插去,想控制他,那不如一起死吧!
就在这时,天地间气息骤凝,整个秘境似乎安静了一刹。似星河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看去——
头顶阴云散去,月光之下,一道皎白的虚影突然自剑中浮现,面容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眸子清寒如霜,清泠泠的一眼,不映万物,只照生死。他抬指斩下,头顶瞬间凝出一道巨剑的影子,轰然而来:
“破!”
嗜血气息瞬间逃散,似星河却被那人虚虚抚了下头顶。
灵气带着治愈的力量流过他的全身。
.
燕岂名醒过来,以为自己会破破烂烂被丢在荒地里,抽抽鼻子,却闻见兔子的香味。
嗯?他翻身起来,嘶地抽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崖上那个洞穴。
小孩不在,但火堆烤得热乎乎的,他被一叠干净布料垫着,放在火旁不远不近的地方,除了胸口有点闷,头疼欲裂,倒是挺舒适的。兔子也烤得滋滋冒油,应该不是之前那只,那只都烤成碳了。
那看来是另一只了。
燕岂名抱歉地闻了闻它,小兔崽子,虽然我们度过了灵谷里的快乐时光,但是你好香。
这时洞口传来沙沙的声音,似星河撩开遮挡的藤草进来了,他手里还捧着一把野果,像是在河里洗过了,被一片宽大的叶子托着,水珠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燕岂名的视线追着果子,啧,小崽子真是会享福,还荤素搭配上了。
做剑就没这个待遇了……等等。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其实吃了不少,不过是一大团带着血气的魔修灵气,燕岂名突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靠,他脏了!
似星河进了洞穴,就盘坐在火堆边没动,果子被他小心地放在身边,还观察了一下兔子的情况,翻了个面。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余光一直落在剑上,因此剑有了一些变化,也很快被他捕捉到。
剑的颜色、是不是变青了一点?似星河犹豫,怎么和人脸青了一样。
燕岂名郁闷地抬眼,就看见小崽子拧着眉看他。
看什么看!好歹不识,虽然我这个破剑扯进这堆烂事里面,看起来很不冤枉,但你不是现在还想着干掉我吧!
燕岂名越想越气,那口脏脏的灵气郁结于心,砰地跳起来给了小崽子一下。
似星河猝不及防,瞪大眼捂着额头,难得地看起来有些纯良。
燕岂名瞬间气顺了,但又想起来,他睡着还好,现在醒了,就得和小孩掰扯中间那一堆污糟事,要不还是、额,装睡吧……
他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闭上眼,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似星河居然沉默了,也没有生气,燕岂名骨碌碌转着眼睛,不应该啊!
他睁开眼又猛地跳起来。
小崽子面色沉静地拿出那片薄石片,从兔子上片下来一片,和果子放到一块,转过头看似不经意地问:“你能吃人,应该也能吃兔子吧?”
嘿嘿,名崽,你的好日子来啦[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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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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