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又三个月后。
那日,蓝错正和往常一样,托着下巴,坐在演武场旁,欣赏沧溟晨起习武的英姿。
就在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骤然发生变化,黑沉的乌云如无源之水一般从天幕中渗出,在沧澜宗后山上空逐渐凝聚盘旋。
一瞬间,整个天都黑了下来。
这是劫云。
蓝错抬起头来,顺着劫云聚集最厚重的地方看去。
是沧澜宗的哪位即将突破了吗?
然而,待看清劫云聚集的位置,蓝错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劫云聚集的地方,不是沧澜宗任何一个高阶修士的山头,而是被群山环绕着的、常年氤氲着雾气让人无法窥探其内部的、传说中所有曾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神兵最终的归宿,剑冢。
确认了劫云的目标,蓝错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沧溟。
而沧溟,早在劫云出现之时,便停止的晨功,走到了蓝错身旁。
黑云压山峦,平地起狂风,沧溟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头长发也随之在空中四散飞舞。
他伸出一只手臂,揽着蓝错的肩将其拉近了一些:“我在,不用怕。”
蓝错没有害怕,身为剑灵,他也曾陪着自己的主人渡了不少雷劫,甚至连他自身,都是在某一次雷劫中诞生出来的。
他不怕雷劫,但他有些担心沧溟。
几年之前的某一天,他刚到公司准备开始工作,天色也是如今天这般骤变,几乎是在一瞬间,浓墨一般的劫云自空中汇聚,带着金紫色的雷光跃跃欲试,似乎随时准备落下。
那时,因为灵气减退的缘故,修真界中已经很少出现劫云了,更别提是这种已经开始发金发紫的。其中蕴含的威力,光是旁观,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场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雷劫足足劈了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在猜测,沧澜宗到底是出了何方神圣,能够引得这种程度的雷劫。
毕竟,若是引来雷劫的人能够顺利渡劫,修真界中必将再出一位顶尖强者,到时候顶层势力说不好又要重新洗牌,而他们这种做跨界生意的公司,难保不会受到影响。
而对于同事们的讨论,蓝错并不感兴趣。
那时他刚刚因为续命的事与蓝安大吵了一架——蓝安想把自己的妖丹剖一半出来给他,被他严词拒绝,为此,蓝安已经一个月没跟他讲话了。
他看着一道道连绵不断劈下的天雷,心中暗自思忖,他是从雷劫中诞生的,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着重新利用雷劫的力量为自己延续寿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同事们都没注意,蓝错独自爬上了顶楼,向着雷劫的方向飞去。
可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才刚刚接触到劫云外围,还没来得及往里深入,便被匆匆赶来的蓝安一把拽住。
蓝安那时的脸色挺吓人的,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不想要我的妖丹就不要,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就是,你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吧?!”
蓝错刚刚被一道小电弧电了一下,体内本就脆弱不堪的金丹和妖丹被震得发麻,一时间一时有些昏沉,错失了开口解释的良机。而等他缓过劲来,想要解释说他感觉那些雷劫好像对他还挺友好,他也没有寻死的时候,蓝安已经把他关在了公司的休息室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也就是那一次,蓝安对他闹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脾气,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主动找过他,即使他主动去求和,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
不过,他和蓝安之间的事都是小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蓝错记得,那次雷劫,正是沧溟出世时的雷劫。
仙剑有灵,但若灵不幸消散,则沦为废铁一团,这是天道立下的规定。
然而,沧溟剑无灵却自生神志,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被认为是对天道的挑衅。
所以,天道降下了惊天雷劫。
沧溟依靠自己过硬的实力挺过了雷劫,相当于通过了天道的考验,因此能够以寻常身行走于世。
这很不公平,天道为所有新生命的降生而喝彩,却唯独要为沧溟的出世施以惩戒。
而眼下,剑冢上方,再次出现了这种代表惩戒的雷劫。
属于沧溟的山头位置距离剑冢很近,蓝错担心,天雷会一个眼瞎劈错目标,连带着把沧溟也给劈了。
虽然死不了,但却会受伤,不然沧溟也不会刚刚出世便选择闭关,直到最近才出关。
沧溟似乎是感受到了蓝错的担忧,他温声道:“没事的,我现在有剑灵了,天雷不会劈我。”
说话的时候,沧溟始终维持着将蓝错揽在身旁的姿势。
在沧溟的臂弯中动了动,蓝错侧身,抬头仰视着沧溟的脸:“这次也是有仙剑要出世了吗?”
“嗯。”沧溟点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落寞,“不用出意外的话,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不过,她应该是挺不过这次雷劫的。”
蓝错:“啊?为什么啊?”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蓝错早就看出来了,沧溟虽然长了一副看起来谁都好说话的老好人样,但想要与他交心,却是难上加难,而能让他称一句老朋友的,想必一定是当年交情极深的了。
沧溟摇头:“若我猜得不错,这次应劫的,应当是雪虹。”
沧溟一说,蓝错便明白了。
雪虹剑,是沧澜宗另一位开山祖师淮瑜仙尊的佩剑,在百剑谱中排名第二十三。而它最终的结局,在百剑谱中亦是有记:为了保护重伤的主人,不仅剑灵溃散,连剑身也生出了一道狭长的裂口,仿佛只要一用力,便会彻底断为两截。
只比蓝错碎成渣渣的剑身要强上那么一点。
损毁成这样,确实够呛扛过雷劫。
蓝错思忖着,自己这时候是否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沧溟。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应当如何开口,一道传讯灵符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方向,是宗主殿中发来的讯息。
没有避着蓝错的意思,沧溟直接抬手捏碎了灵符。
宗主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灵符中传了出来:“突发紧急情况,速至敛天崖。”
敛天崖,正是剑冢入口处的山崖。
蓝错皱眉,不满宗主明知道沧溟的身份还让他在这种时候往剑冢跑。
不过沧溟显然并不在意,甚至因为宗主催得急,他带着蓝错,连风都没有御,而是直接缩地成寸,一步来到了敛天崖。
沧溟到的时候,山崖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光是蓝错认识的,除了沧澜宗的宗主和往日常见的几名长老,还有平日里在新闻中经常见到的,人界其他一些大宗的长老。
而此时,这些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发生什么事了?”沧溟问。
其中一名长老回答道:“就在昨天,剑冢中进了一批弟子。”
除了失去剑灵的仙剑,剑冢中更多的,是因为失去了主人而自锁灵识的仙剑。
这些仙剑在剑冢中沉睡,他们有的一睡不起,有的却愿意等待有缘人出现,成为自己下一任主人。
而寻觅有缘人的任务,则落在了沧澜宗身上。每隔十年,他们便会召开试剑大会,邀请天下所有少年英杰参加,遴选出新一代中最优秀的修士进入剑冢,寻觅与自己有缘的仙剑。
而昨天,好巧不巧,正是试剑大会落幕,剑冢开放的日子。
这么一说,蓝错和沧溟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沧溟抬头,看向即将劈下第一道雷劫的劫云,皱眉道:“这种强度的雷劫,仅凭弟子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啊,但是剑冢有禁制,非金丹以下修为不可入啊!”其中一个宗门的长老发愁地揪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我宗这十年最优秀的弟子现在全在里面,要是都折了,我回去该怎么交代啊。”
另一个原本坐在一块石头上、脚边摆着一个巨大的铁锤、浑身上下的肌肉长得虬枝盘曲的修士有些不耐烦道:“要我说,就按照之前说的,我们联合起来,尝试一下干脆把这雷劫给打散了算了。”
“莽夫!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等级的雷劫!能是这么容易打散的?”另一边,一个又瘦又高的老头不满地反驳道,他一边说,还一边看向沧溟,“要我说,我们这里切身经历过这等雷劫的,也仅有沧溟长老了。沧溟长老,你意下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沧溟看了过来。
蓝错站在沧溟身边,即使看的不是他,他也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沧溟也依旧挂着那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微微向右挪了小半步,刚好将蓝错挡在了身后:“此等强度的雷劫,想要打散,并不可取。”
“那该如何是好?”众人看着沧溟,就像看着他们唯一的救星。
而沧溟,也确实没有辜负这群人的希望,他缓缓道:“我是仙剑身,可自由出入剑冢,诸位为我护法,我去将弟子们带出来。”
“如此甚好,那麻烦沧溟长老了。”
“沧溟长老,我宗进入剑冢弟子共计三人,您可一定要将他们全部带出来啊,我们宗下一代可就指着他们三个了!”
“沧溟长老……”
所有人都在为沧溟的行为欢呼,但沧溟身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蓝错却正低着头,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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