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折腾了一夜，谭乐翻来覆去还没睡熟，闹铃又响了起来，他伸出手，凭感觉点了一下，房间里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没休息好，导致谭乐头疼欲裂，他翻了个身，又躺了好一会，终于磨磨蹭蹭地手肘撑床，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就被打开了，灯也随即亮了起来。
谭乐还没来不及看清楚门口站的是谁，便条件反射般地滑进被窝，拉起被子蒙住了头，避开了刺眼的光线。
“乐乐，身体不舒服吗？”白凤琴面色沉重，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直接往床边走去。
一听到是白凤琴的声音，谭乐忽地掀开被子，麻利地坐了起来，赶紧回话，“没有不舒服，白姨。”
“那赶紧穿衣服洗漱，饭都盛好了，一会该凉了。”白凤琴止住了脚步，看向谭乐催促道，她仔细打量着谭乐，试图想看出点什么。
“好，白姨。”谭乐拿起身边的衣服往头上套，白凤琴也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出了门。
等到他晕晕乎乎地洗漱好，打开门往餐桌方向走去时，却赫然发现连辰换了他平时常坐的位置，坐在了白凤琴的身边，谭乐心里一沉，酸涩的滋味立马涌上心头，他没说话，沉默着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饭桌上超乎寻常的安静，以往他和连辰还会说上几句小话，可今天，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更加冷漠了，全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期间，谭乐抬头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给谭乐一个回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早饭吃的谭乐异常难受和心不在焉，碗里的粥到最后咬着牙也没喝完，白凤琴见状，急忙摆摆手，示意他不想喝就不喝了，她已经来不及收拾餐桌了，只是把锅碗随意地往水池子里一放，便擦着手急匆匆地往门口跑去，边跑边说道，“我先去把车开出来，你俩还站到老地方等着啊。”
“好。”谭乐的回答毫无感**彩，听起来像是机械性地应付。
连辰目送着风风火火的白凤琴出门，没有移动半分，随着“哐当”一声门响，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呼吸也好像顺畅了，这才走近玄关，看着正在换鞋的谭乐，哑着声音开口，“乐乐，我看你早饭没吃多少，你……”
“我不饿，赶紧走吧。”谭乐冷漠地打断了连辰的话，他没有回头，直接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连辰愣住了，虽说以前谭乐也跟他闹过脾气，使过小性子，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若冰霜过，他攥紧了拳头，胸口也堵的难受，几乎一夜未睡的他快被逼疯了，一边是白凤琴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来来回回，让他不敢逾越，一边是谭乐被蒙在鼓里，不明真相，难过至极。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情难自禁偷亲了谭乐，导致事情发展成现在这般不可逆转的模样，他应该把这个秘密藏好，让它烂到肚子里，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时光也不能倒流。
初冬的阳光好像把一切反复的拉长，又反复的压短，人们喜欢在冷冷的冬天里期待着春天，仿佛他们的生命都被压缩和释放了似的，在奔跑着，追逐着。
谭乐坐在操场边的休息台上发着呆，回想着早自习刚下课的那一幕。连辰站在他的班级后门，手里拿着餐盒和保温杯，没等他起身去门口拿，便递给了他的同学转交，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他当真当真是厌烦自己了？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谭乐百思不得其解，竟然变得焦躁，心烦意乱起来，他向后仰躺在休息台上，闭上了眼睛。
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照的人发困，耳边传来操场上同学们的嬉笑打闹声，谭乐慢慢地放松了身体，享受着此时这短暂的惬意。
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照在他身上的阳光，上半身的温度迅速下降，他侧头猛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逆光而站的连辰，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谭乐没有动，转过头又闭上了眼睛，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连辰紧挨着他也坐了下来，但却双肘撑着腿，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乐乐，你在生我的气吗？”连辰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阳光晒化了般，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没有。”谭乐立马口是心非地回道。
“对不起……”
连辰不知道要怎么跟谭乐解释自己突然远离的这件事，又或者他根本无法开口提这件事，毕竟喜欢谭乐是一个禁忌，这个当事人还不知情，就被白风琴先发现了，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好像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谭乐坐起身子，冷哼一声，歪头看着连辰，语气冷淡地继续说道，“是因为你也跟我哥一样，要食言了？”
“乐乐，我没有……”连辰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无从反驳，谭乐说的对，他现在确实没办法再给他关怀，就连靠近都是奢侈，要不是看着白凤琴开车外出去办事，他估计今天一天在学校跟谭乐都说不上话了。
“这几天我会催姑姑赶紧帮我找房子，然后尽快从你家搬走，麻烦……再忍两天。”谭乐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样跟连辰讲过话，但他却一味地觉得好像只有这样说，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离不开他一样。
连辰僵硬地抬头，看向谭乐，他的表情里有几分焦急又夹杂着痛苦，他紧皱着眉头，拽住了谭乐的袖子，艰难地开口，“不搬走……行不行？”
“……我主动搬走总好过到时候你开口让我搬走……那样太难看了。”谭乐甩开了连辰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辰鼻子一酸，慌忙眨了眨眼，憋住了那些没用的泪水，他看着谭乐的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
事情发展的方向已经完全不受他所控制，他就是为了让谭乐留下才答应白凤琴远离他，现在他自己要搬走了，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谭乐没打算吃午饭，他跑进班便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趴在了桌子上。没过一会，他的同桌代锦佑也屁颠屁颠地回到了班里，他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饭盒，又去蹲下身子去掏桌兜里谭乐的饭盒，准备提前去打饭，可是叮里咣啷的动静，使谭乐抬起胳膊，瞪大了眼睛，疑惑地坐起了身子。
“你干嘛？代锦佑？”
“我……我去打饭啊，顺便也帮你打了吧，你趴着睡就好了，我打了回来一起吃。”代锦佑是个心细的人，饭盒都是用手提袋装着的，他把谭乐的饭盒也装进了自己的袋子，笑着对谭乐说道。
“你……”
“你什么你啊，就当谢谢你上次的挺身而出。”代锦佑打断了谭乐的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走了，你睡吧！”
“欸！饭卡……”
谭乐话还没说完，代锦佑就飞似地从后门一溜烟跑掉了，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没多想，顺从地趴下，又眯上了眼睛。
等到代锦佑回来时，他已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代锦佑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便一声声地喊着，“谭乐？谭乐！吃饭啦，快醒醒！”
“嗯……好。”谭乐取下卫衣的帽子，懒洋洋地应声。
他瞥了一眼代锦佑打回来的饭菜，竟然全是他平时爱吃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代锦佑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呃，那个……你爱吃的肯定都是贵的嘛，我打贵的准没错。”代锦佑把饭菜摆好，递了一把勺子给谭乐，“快吃吧！”
谭乐尴尬地笑了笑，“好，谢谢。”
“客气什么啊！咱俩也算是一同上过“战场”的人，属于生死之交了，哈哈哈哈。”代锦佑开着玩笑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把饭吃完，谭乐便站起身来，收拾着两人的餐盒，毕竟饭是人家打的，自己应主动分担点活。
没想到，代锦佑也站了起来，一把按住了谭乐的胳膊，边拽下他手中的勺子，边笑嘻嘻地说道，“你别动，都放着我来，对了，你不是身体不好吗，那就歇着吧。”
“什么叫身体不好啊！你别乱说，”谭乐腾出手给了代锦佑一锤，也笑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吧。”
“都说了不用，在家这些都是我做啊，我熟能生巧。”代锦佑夺过饭盒，又拿起谭乐保温杯晃了晃，“一会我回来的路上，再帮你接点水。”
要说打饭是顺便，那保温杯接水和帮忙刷饭盒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谭乐实在不好意思，他不能让人再这么无下限照顾着了，有些事他以前不是不会做，只是身边总是围绕着不愿意让他干活的和已经帮他做好了一切的人，让他自甘被宠，从而逐渐习惯。
但是，从今天开始，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就像连辰说的，他应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毕竟余生那么长。
看着代锦佑提着饭盒袋子和保温杯回到座位上时，谭乐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开了口，“代锦佑，跟你商量个事，明天你去打饭，我跟你一起吧，你别这么……”
“啊？那个……我给你打回来不好吗？”代锦佑顿了一下，把饭盒袋子挂在了桌子的侧边，回头看着谭乐说。
“不是不好，就是……以后我想在餐厅吃饭。”谭乐看着代锦佑冻红的双手还湿着，抽出纸巾递了过去。
代锦佑接过纸巾，擦了擦手，“那一起的话，咱俩分分工，你负责去占位置，我负责排队打饭怎么样？”
占位置是个什么差事啊？等于只是从班里换到了餐厅吃饭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变，谭乐被他的安排逗笑，“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帮我打饭啊？你是怕连辰不给我打饭了，我就会饿死吗，代锦佑，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我没那个意思，”代锦佑把纸揉成一团，瞄准后墙的垃圾桶，丢了过去，脸色骤变，“我在初中时经常被人说娘，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我说句话……只有你……就冲你这么仗义，我也得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哎呀！你真是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别推脱了，就这么定了啊！”
谭乐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才拍了拍代锦佑的肩膀，“好，那就按你说的来吧，喏，这是我的饭卡，你拿着。”
“嘿嘿，我这是当家作主了吗？”代锦佑接过饭卡，装进了口袋，“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嗯！”
原来，人类的悲欢真的不相通，你有你的烦恼，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的人，真正开心快乐的怕是没几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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