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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分寸

天边只有几点红云罩着,夜来的风,把一碧的长天扫尽,淡映着几个摇动的明星,微风阵阵吹来楼下小区里的草花香味和楼上小提琴的断响过来。

吃过晚饭,连辰和谭乐就回到房间继续写作业,两个人并排坐在台灯下,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得到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谭乐已经在14页的这道物理题停留几分钟了,可他还是毫无头绪,他咬着笔杆,目不转睛地看着埋头做题的连辰,试探着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辰哥……这道物理题怎么做?你能给我讲讲吗?”

“嗯?哪道?拿过来给我看看。”连辰闻声抬起头,接过谭乐递过来的书本,只用了几秒钟把题目看了一遍,便凑近他,“这道题,石头先做的是自由落体运动,然后做减速运动,石头刚与地面接触时速度最大,应用匀变速直线运动的速度位移公式来求最大速度,你先试着自己套公式做一下,算出答案后拿给我看。”

谭乐抓了抓头发,犹豫着接过书本,说实话,连辰讲的太快,他没怎么听懂,但是又不好意思耽误连辰写作业,于是硬着头皮,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算了起来,时而皱眉,时而撇嘴,连辰用余光偷偷看了谭乐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没听懂吗?需要我再讲一遍吗?”

“嘿嘿……你刚讲的稍微有点快……”谭乐尴尬地笑了笑说。

升入高中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步入快节奏,就连中午吃饭都要用跑的,十分钟解决完毕后,又要马不停蹄地跑回班里自习,大家都很卷,导致谭乐迫于无奈,不得不卷。

开学才一周多,谭乐就有些吃不消了,当初知道两个哥哥在这所学校,他才拼命学习,最后通过努力,勉勉强强过了这所高中的分数线被录取,可是在这群贤毕至,高手如云的高校,初中常常级段第一名的谭乐就如石沉大海般不再显山显水。

白凤琴心疼谭乐刚刚没了父母,哥哥还在住院,怕谭乐去了陌生的宿舍会产生不适,导致不合群,索性就连带着连辰也不用再住宿舍,每天白凤琴去上班把两人直接带到学校,下了晚自习再把两人接回来。

“会了吗?”连辰放慢语速耐心地又讲了一遍,温柔地看着谭乐说。

谭乐开心地笑了,露出漂亮的小虎牙,“会了!谢谢辰哥。”

看到谭乐在他家住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连辰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他不露声色地盯着认真做题的谭乐入了迷,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连辰的眼神已经无法从他身上转移,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移开视线,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用谢。”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进来,妈。”

连辰头也没回,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内裤和睡衣,刚准备转身,却忽然看到旁边没合上的抽屉里,放的全是谭乐的内裤,他不受控制地又多看了几眼,瞬间脸颊发烫起来,慌乱地偏过头。

“连辰,给你和乐乐热了牛奶,快来喝了去洗澡,晚上早点休息,”白凤琴看着衣柜旁愣怔的连辰,疑惑地又喊了一声,“连辰?!”。

“……嗯?”连辰猛然间反应过来,随手推上没合严实的抽屉,然后才回过头,神色慌张地看着白凤琴,“怎么了?妈。”

“你在发什么呆?我热了牛奶,赶紧过来喝,一会刷了牙就不能再吃东西了,”白凤琴把其中一杯牛奶递给了正在收拾书包的谭乐,满脸笑容,“乐乐,给。”

“谢谢阿姨!”谭乐放下书包,乖乖地拿过牛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巴。

“不谢不谢,乐乐,晚上跟连辰睡挤不挤?挤的话让他去睡客房。”白凤琴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看了一眼连辰,然后笑着说。

“哦,那我……”连辰急忙拿开嘴边的杯子,刚想说自己愿意到客房睡,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谭乐立马打断。

“不挤的,阿姨,我喜欢跟辰哥一起睡。”谭乐看着连辰,一脸天真无邪地说。

“那就好,你俩赶紧去洗澡吧!”白凤琴对谭乐所说的话,倒是没有多想,她拿起杯子笑吟吟地又唠叨了一句,便出了门。

但却让一旁的连辰胡思乱想,倏然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急忙转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澡。

“辰哥,你等下,我跟你一起。”谭乐起身,把椅子放好,飞快地朝衣柜跑去,“我去拿衣服!”

看着谭乐这个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样子,连辰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抬手关上了房门,看着拿着睡衣朝他飞奔而来的谭乐,一脸严肃地说:“谭乐!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不能再一起洗澡了。”

谭乐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为什么?!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洗的啊!”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一样了,谭乐,从今天开始你要记住,这世上不光只有男女有别,还有男男有别。”

连辰不知道谭乐能不能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只知道他对谭乐的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想他或许是病了,竟然会被男生所吸引,可是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父母说,他的心里很矛盾,也很自责,他只能选择尽量避开与谭乐的亲密接触。

“男男有别?有什么别?我们都是男生,身体构造不都是一样的,难道是……”谭乐一边说,一边目光慢慢往下移动,“……大小有别?!”

“……谭乐!”连辰察觉谭乐肆无忌惮的目光,气急败坏地侧过身子,“反正你记着以后不能再一起洗澡就可以了!”

“哦,那你先去洗吧。”谭乐耷拉着眼皮,委屈巴巴地扣着手里睡衣的衣角,语气里满是失望。

“嗯。”

从小到大,凡是谭乐提出的要求,连辰从来没有拒绝过,但是今非昔比,谭乐他不懂这些,自己不是更应该自觉远离?

余光里低着头的谭乐显得很失落,连辰内心百般挣扎,他拼命地告诫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绝不能心软妥协,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待两人都收拾完毕上了床,关上灯之后,连辰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以往他们躺着还要聊很久,乐此不疲,但今晚谭乐却因连辰拒绝一起洗澡,而赌气地背对着他而躺,两人虽只间隔三十公分,连辰却觉得他们之间犹如咫尺天涯般遥远。

连辰刚闭上眼睛,谭乐的发香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就肆无忌惮地向他飘来,连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舒展了眉心,很奇怪,明明两人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但他却觉得谭乐的更好闻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贪婪地洒了进来,谭乐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因为他总说热,所以晚上睡觉一直都是光着上半身,此时此刻,夏凉被只是随便地搭在身上,半个背脊暴露无遗,由于被子太薄,又是侧躺,塌下去的腰身显得格外的细……

打住!连辰!你在往哪里看?!连辰猛地回过神来,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许多,甚至连身下也微微跳动了一下,他心虚地快速翻了个身,攥紧了夏凉被,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谭乐吸引的悸动不安,他觉得他不能再跟谭乐睡在一张床上了,他不能再纵容自己这样龌龊荒唐下去。

谭乐其实也没有睡着,又被身后连辰的翻身动作给吓了一跳,他竖起耳朵,想听听连辰在干什么,结果房间又恢复如初,悄无声息。

“辰哥,你睡着了吗?”谭乐憋了半天,实在睡不着,望着连辰的背影边说边翻了身。

他想他的哥哥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们三个人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还能像以前那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打游戏,可现在,一切都被毁了,哥哥性情大变,自己无依无靠,就怕唯一在乎的辰哥也厌烦。

谭乐没有等连辰回答,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人都会变的对吗?”

连辰一愣,睁开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声音回答,“嗯,人从出生到死去,在这整个活着的全程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外在会变化,内在也会变化。”

谭乐听不太清楚连辰的说话声,于是往前挪了挪身子,想离他近些,但又想起晚上他拒绝与自己一起洗澡,觉得他可能是嫌弃自己太黏人了,一想到这里,谭乐小心地抓着枕头,不敢再往前半分,又接着问,“那你我也都会变吗?”

连辰不清楚谭乐想问什么或者是想表达些什么,只能顺延着他提的问题回答,“嗯,应该吧,水无常形,火无常势,人都是会变的,所以,我们不能用固定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

“辰哥,我的样貌或许是会变,但我的感情不会变的,我现在爱你和哥哥,以后也还是会如此。”谭乐突然认真起来,像是怕连辰听不到般地支起半边身子,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连辰的侧脸说道。

连辰心口一紧,莫名地有些失望,原来谭乐的爱是仅限于哥哥对弟弟的那种爱,仅限于亲情友谊之间的那种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嗯,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自习。”

听着连辰明显变了的语气,谭乐觉得自己或许又说错了话,于是心烦意乱地翻身,回了一句,“晚安,辰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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