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位靠长江,九省通衢。
据《方舆纪要》,三国时期的吴主孙权“知东南形胜必在上流也,于是城夏口,都武昌。”
天下三大名楼之一的黄鹤楼也筑在此地。
两人牵着枣红马进城,找了间客栈,把行李放好。
店家问:“二位姑娘可还有同行之人?”
见枫钰疑惑,店家有些尴尬:“姑娘别误会,我是想问,姑娘可需要大间客房。”
枫钰道:“无需,就我二人。”她从怀中摸出钱串,放在桌上,店家收了去,数得数量没问题,道:“二位若想游玩,名满天下的黄鹤楼就在附近的蛇山上,往那一方向走不到半天就到了。”
其时二人各怀心事,哪有心情游玩,但想到无处可去,便谢过店家,安顿好东西后往黄鹤楼方向走去,只见武昌城里欢声笑语,行人如织,枫萧二人却如噤口的木偶人一般,一路默然。
萧楚楚觉得尴尬,试图打破沉默,张口道:“这武昌城可真热闹。”
枫钰道:“是啊。”却不说更多。
萧楚楚有些尴尬地挽了挽头发,继续道:“我成亲后第一次到这样热闹的地方。”
枫钰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萧楚楚有些吃惊,她看她那般冷静,只道她极其通晓人情世故,却不想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枫钰却不觉有什么,以诚相告:“我和师父一直生活在林中,师父走后我便一个人住在湘妃林,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萧楚楚道:“那你的师父现下在何处?”
在何处?
枫钰自己也想知道。
她怔了一下。萧楚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歉。枫钰却并不责怪,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
此后二人依然话题甚少,有一句无一句,幸而半日后,二人来到到黄鹤楼脚下。
黄鹤楼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楼顶覆金色琉璃瓦,呈八边形体、飞檐翘角,形如黄鹤,展翅欲飞。两人自小都生在在乡村野里,甚少出门,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般宏伟的建筑,不紧折服,暂忘了尴尬,只是感叹:“真是宏伟!”
楼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萧楚楚身体纤弱,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倒,枫钰只好伸手虚环在她腰侧,但楼上人员杂多,摩肩接踵,人流一挤,两人不免接触,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二人登临黄鹤楼,站在围栏里,只见栏外江水滔滔。
李太白在《渡荆门送别》中写,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杜子美在《登高》中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苏东坡亦在《赤壁怀古》中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便是长江,折煞古今无数英雄的长江。
萧楚楚第一次看见折煞古今无数英雄的长江,只觉得浩浩汤汤,宏伟壮阔,天地失声。
她转过头去,看见枫钰正凭栏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起这许多天来的事情。
从自己和王平逃出家乡到今日已过月余,林中枫钰好心救二人脱险,王平却欲行不轨,放火焚林,枫钰一刀了结了他,对自己却始终以礼相待,不多责备。而她自己虽然不怪枫钰,感激于她,却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她,因而二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尴尬。
她转过头来,又重新望着滔滔长江,想到从此过长江而去洛阳,归期不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归故乡,心下伤感,开口吟道: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萧楚楚形貌娇美,声音动听。在这烟尘滚滚的长江边,一个如此的美人动情吟诗,不禁在在场许多游人感念己身。一首诗念罢,楼上居然有许多人泫然欲泣。枫钰也听呆了。
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好诗,好诗!”
枫萧二人转头看去,见栏杆旁站着一人。
此人头戴冠帽,身穿一件藏蓝色道袍,身姿清瘦,松形鹤骨。一把胡子已经花白,眼神却十分清明。
枫钰向他作个揖:“不知阁下是?”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对萧楚楚道:“刚刚小友吟诵的,可是崔颢的《登黄鹤楼》?”
楚楚回礼:“正是。”
那人捋了捋胡子,道:“崔颢事迹流传甚少,这首诗却是千古难得。后来李太白到此,亦想作诗,却只能心有不甘地道,崔颢题诗在上头。后来他到了金陵凤凰台,还写下一首仿作,小友可知道这首诗?”
萧楚楚问:“先生说的可是《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长安不见使人愁—不错,”道人说,“这首《登凤凰金陵台》虽然是仿崔颢作,但太白有大才,依旧令人叹服。”
说完,他躬身对二人作揖:“还未自报家门,贫道姓贺,单名一个怀字。”
枫钰说:“原来是贺怀贺道长。”
贺怀问:“小友认得贫道?”
枫钰如实说:“晚辈没有亲身见过贺前辈,但听师父说起武林人物,知道武当山贺怀道长是唐朝宰相贺知章的后裔,武艺超群,诗画双绝,有仙人姿。”
萧楚楚说:“贺知章于李白有知遇之恩。”
枫钰道:“不错。”
唐天宝年间,李太白来到长安,纵有天纵之才,奈何一穷二白,囊中羞涩。后偶遇贺知章,向其进献《蜀道难》一文。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贺知章读到其诗,感其,称之为“谪仙人”,还在圣上跟前对李白大加称赞,李白奉诏翰林院,有了后来“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诗仙李白。
贺怀开怀大笑:“谬赞了。不过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枫钰说:“家师姓李,讳一个仪字。”
贺怀恍然大悟:“原来是玄真子的高徒,我与她二十年前华山曾有一面之缘,那日她一人单挑哦华山三杰,身形飘逸,见之难忘,难怪我初见小友便觉得气宇不凡……”
话音未落,却见一只利箭破云而入,枫钰将萧楚楚挡到身后,转身从桌上抽剑,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将箭矢劈成两半。
一节断箭直“划拉”落入江中,另外一截则掉在黄鹤楼的木地板上,发出一记声响,小引起一波骚动。人潮哄哄而出。
贺怀赞道:“好剑法!”他低身捡起地上的断箭仔细端详,只见箭身呈墨黑,箭尾别着一根白色羽毛,上面还有一个万字符号。
枫钰见他皱眉,便问:“贺前辈可认识此箭?”
贺怀不答,而说:“小友,今日一见甚是投缘,只是看样子追我的人来了,不如下次再聚,替我向李真人问好。”
说完,贺怀一个飞旋,翻身跃下黄鹤楼。
其时黄鹤楼共三层,高百尺。萧楚楚跑到栏边,向下望去,眼前唯有长江悠悠,贺怀的身影却已不见了,仿佛真有仙鹤,乘羽而飞。
枫钰赞道:“贺前辈的轻功可真是出神入化。楚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离去吧。”
萧楚楚点了点头。二人下了蛇山,来到附近的一处游人渡口,随着人流登上一艘游船,坐在靠边的位置上。
只见江舟几点,山水悠悠。船缓缓驶入江心,忽然二人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二人心下一惊,马上立起,枫钰挡在萧楚楚的前面:“不好,想是追贺前辈的人以为我们是一起的,欲在江上偷袭。” 她刚欲拔剑,却见一只大鸟腾空而起,盘旋了几圈,立在船头。想来刚刚在头上发出声音的就是这家伙了。
大鸟“阿卢—阿卢—”地叫着,模样十分滑稽。
枫钰的登时放松下来,她想到自己刚刚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居然“噗呲”笑了出来。
萧楚楚看见她笑,感到捉摸不透,但看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也觉得很是开心,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众人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鸟,忍不住逗弄。只见那鸟通体雪白,鸟喙和脖颈细长,身长约莫一尺,脚上两趾分开,呈青色。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虎头虎脑的,模样十分可爱。
萧楚楚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鸟儿的头上。它居然不躲,反而很喜欢的样子,在她手掌心里蹭蹭,任由她抚摸。
船夫笑着解释道:“这是水鹭。这里水多,水鸟也多,到也不怕和人亲近。”
萧楚楚俯身弄鸟,看着她的样子,枫钰不觉一笑。这处不愧是鱼米之乡,湛蓝色的水面上不久又飞来许多水鸟,除了水鹭,还有潜鸭,灰雁……惹得游人惊叹。
过了一会,鸟儿似乎倦了,拍了拍翅膀,飞到不远处的江岛上。
江雾起了,远处传来和晚的渔歌,惹人缱绻。天色渐暗,化为青墨颜色,与远处的丘山融为一体。船只缓缓靠岸,枫钰扶着萧楚楚,两人在渡口下了船,朝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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