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枫钰语塞,袁和见此,连忙一笑:“枫姑娘莫恼,我不过开个玩笑。今日我和二位姑娘一见如故,若你们愿意,我自然便说与你们听。”
她开口道:“我和阿爸本来在回疆牧马为生。我们那里,马是我们的生命。阿爸有一根骨马笛,那是我族圣物,以马王的腿骨制成,只要笛声一响,千万匹骏马就会应声而来,供我驱策。”
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莞尔动听,娓娓道来,风萧二人眼前铺开一副苍茫画卷—
黄沙大漠之上,风卷沙尘,气象苍茫。少女骑着白马立在高高的山丘之上,握着那根骨笛,少女将骨笛举到唇边,轻轻吹响。
骨笛的声音如泣如诉,悠扬深远,回荡在大漠而上。忽而沙尘扬起,天际线模糊,无数大马自远处奔腾而来,如云如雾,如鼓如雷。
一想到那是怎样一副开阔景象,风萧二人不禁向往。
袁和话锋一转,恨恨地道:“可是三月之前,有一伙汉人骗走了骨马笛。”
二人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袁和回忆起来:“那是三个月之前,有一天,阿爸出去牧马,回来时意外遇见了狼群,被咬伤了脚,一伙汉人商队救了他,阿爸为了感谢他们,向他们展示了驱策群马的绝技。商队的头领说,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想和阿爸买下来。阿爸当然不同意。”
“于是他们又换了说法,想向阿爸借来看上一晚。阿爸自然也不同意,但他们居然买通了族老,说是不借,便有碍两族的和睦,阿爸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借他们一晚,第二天一早归还。哪知他们一拿到骨笛便趁夜逃跑,还带走了阿爸的几匹好马。”
风萧二人听得气愤:“怎可这样!”
袁和摇摇头,那快活的脸上显出一丝忧愁:“阿爸气得病倒了,他在病床上嘱咐我一定要夺回骨马笛。我便顺着马蹄印一路南下,到了襄阳。”
二人想象着她一个异族少女一路南下来到中原,衣着不同,语言习惯不通,不知道受到多少困难。萧楚楚问:“那骨马笛现下在何处?”
袁和道:“我随着商人进入襄阳,眼见他们进入一个府邸,我刚想进去,却被拦住了。我后来打听到,这里属于一个卫指挥使,他仗着为官,欺男霸女,抢夺财宝,做了不少缺德事,私底下还经营产业,今天那马场便也是他的。”
袁和长鞭在地上一甩:“他爱搜罗奇珍,那伙商人便是把骨马笛卖给了他,还得了一大笔钱。但他府邸高墙大院,我几次三番试图闯入,却始终无法入内,所以只能数次骚扰马场,以为他会出来看看,哪知一次也没有,反而被记住了脸。”
枫钰思考道:“何不暗中潜入屋邸?”
见袁和不解,枫钰解释道:“莫非他家就没有守卫较少的地方,从那里翻越即可。”
袁和瞪圆了眼睛,惊喜地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一种叫做轻功的东西,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可是真的?”
萧楚楚亦看着枫钰。
枫钰不言,绕到一颗两人合抱宽的高树边,手搭在粗糙的树干上,似乎在丈量什么,忽然她眼光一闪,双脚一点,如离弦之箭射出,一双脚连踏散步,居然在垂直的树干上行走起来。
忽见枫钰越走越快,就在快到枝头的一刻,枫钰一个鹞子翻身,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萧楚楚和袁和惊呼一声,枫钰却双臂舒展,如同一只大雁般从空中落下,稳稳落在平地上。
袁和看得目瞪口呆:“这太神奇了!枫姑娘,我以往只知道有的顶尖骑手可在马上翻身倒立,更厉害的骑手可以在马肚子上躲避箭矢,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同鸟儿一般飞起来。”
枫钰谦虚道:“各地的武功各有不同,要论马术,袁姑娘比我好上千倍不止。”然话未说完,只见袁和忽然单膝跪地,神情肃穆,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个大礼:“枫姑娘的武功出神入化,请枫姑娘助我拿回骨马笛!”
萧楚楚也道:“枫姑娘,你帮帮她。”
枫钰赶快扶她起来:“袁姑娘快起来。”袁和却不起。枫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忙,我自然帮。”见枫钰答应,袁和大喜,二人这才把她扶了起来。
三人找了一个僻静处,让马儿吃草,谈天说地,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晚上,不宜进城。三人决定明日再行动行动,便以木头点燃火堆,在襄阳城外宿下来,三匹马儿卧在一旁。
袁和解下腰间囊袋,递给二人,道,这是我草原的马奶酒,如二位姑娘不嫌弃,便尝一尝。
萧楚楚接过囊袋,解开囊口,只闻见一股奶的清香,略带着些微酒气。萧楚楚没怎么喝过酒,不由得有些犹豫。
袁和笑道:“此酒不烈,入口温润,我们那儿的小孩儿都喝,萧姑娘不用太过担心。”听到此话,萧楚楚才大着胆子,浅浅喝了一口,只感到一股奶香在唇间化开,带着些微的酸甜。
袁和笑问,如何?
萧楚楚点点头:“好喝。”萧楚楚喝了酒,脸颊泛红,两缕头发拂在脸边,一张俏脸被火光映着,居然更显得漂亮了。
马奶是草原民族常见的佳酿。《汉书·礼乐志》就曾提及,“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挏乃撞击之意—牧民迁徙时,将鲜奶装在皮囊中,皮囊在。马背上不断颠簸,奶发酵变酸,最终产生了马奶酒袁和这一袋乃挂在白马身侧,跟着她从边疆行数月到楚地,又多了不同风味。
她把酒袋递给枫钰,枫钰也喝了一口也只感到口感细腻滑润,有一种特别余香。枫钰赞道:“真是好酒!”
枫钰将酒递还袁和,袁和也喝了一口。
野风拂拂,火光冲冲,天空呈湛蓝颜色,有星芒点点。三人你来我往,交替饮酒,只觉得畅快非常。
酒到酣处,袁和忽然问道:“枫姑娘,萧姑娘,你二人关系真好,是怎么样相识?”
二人一怔,不知作何回答。
袁和笑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可以,我只是好奇,你二人如此不同,一起上路是要去何处。”
的确,枫钰和萧楚楚一柔一刚,一冷一热,看上去实乃不同,在其他人看来着实是一双奇特搭配。
篝火冒着火星,枫钰将若无其事地添着柴火,新扔进去的木柴发出噼啪声响。她说:“我受人所托,送楚楚去洛阳寻外祖父。”
袁和思考了一下,道:“洛阳,那岂不是快到了?”
枫钰道:“是啊,过了襄阳,便是河南了。”
袁和道:“那真是可惜。”
萧楚楚怔了一下。这么多天下来,她尚且不知道外祖父和表哥会如何,却已经习惯了和枫钰相伴,没想到分别的日子已在咫尺。她转身看枫钰,她却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火堆。
袁和又问:“那到了洛阳,枫姑娘要去哪儿?”
枫钰道:“我去北边寻一个人,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袁和道:“若是二位姑娘愿意,不如来回疆找我。”
枫钰道:“好,若是有空,我一定去。”她接过袁和递来的酒,闷了一口,酒涩涩的。
萧楚楚感觉到枫钰的目光飘到自己身上,表决心一般急急开口:“我,我愿意的……”只是话到一半,却卡住了,像消在风中的哑火:到了洛阳,又如何……
她只能转头问袁和:“袁姑娘,回疆是什么样子?”
“回疆啊。”
袁和抬起头,手撑在地上,看着漫天星盘,娓娓开口:“回疆和这里不一样,没有这么多房子,这么多城池,这么多灯,我们住帐篷,吃牛羊,喝马奶,人和人之间不见这么多樊笼,雪山圣湖,天地辽阔,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有空的时候,我们族人聚在一起跳舞,唱歌,好不快乐………”
“夏天,我和阿爸在草原上看星星,草原上的星星很多,如流如旋。到了春天,草儿长出芽,茫茫的原野上点缀着无数珍奇的小花,蓝的,紫的,红的,黄的………”
她想,离开草原已有数月,不知道阿爸的身体如何了,妹妹弟弟们又如何了,她如此想着,口里哼起一首家乡的歌来—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儿走过了伊犁,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丽,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流浪的人儿踏过了天山,走过了那戈壁……”
回疆的歌曲和汉地略有不同。这里没有冬不拉,但袁和嗓音清脆,如自带音律。苍茫的天幕下歌声凄楚,听得人泛起一股莫名哀愁,萧楚楚湿了眼睛,枫钰也不言,二人仿佛真骑着一匹小马,行走在丘山上,穿梭在无尽大漠之上中,天边是一盘银色的圆月。
袁和一边唱着,一边闭眼祈祷,希望阿爸身体康健,自自己能赶快寻回骨马笛,回归家园。
上一篇是去年写的,这一篇是今年补的,但是好像每次写到袁和都挺开心的。马奶酒是蒙古族的,民歌是维吾尔族的《阿瓦尔古丽》(现代作品),对一些民族进行了融合,所以并不完全符合单一特征,官职未经考证,有任何意见欢迎提出[猫头][猫头][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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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城郊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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