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的沈清仪一直默默听着，一手支剑，半跪在马车口虎视群敌，此话一出，气急回首：“裴谙！”
裴谙斜目瞥了他一眼。
沈清仪问：“你便是再怎么不信我，我难道还比不上陆怀熠和沈长风？”
裴谙道：“你还是包扎包扎你的手臂吧，那道枪伤可不算浅。”闻言，众人才见，沈清仪方才挡去直冲马车的长枪时，手臂负伤，血已渐渐染红了大半袖袍了。
裴谙又斥：“再这样战下去，你想命陨此处么？！“他缓了缓气，补充道：”还是想拉昔儿的人同陆怀熠再厮杀一阵，多送几条人命？去华山的一段路罢了，凭你知道的情报，足以让沈长风不疑你了。有什么可争的。”
马车内沉默了一阵，裴谙望了一会儿沈清仪，侧回头去：“......你走吧。”
沈清仪凝视着裴谙，一动不动。
陆怀熠扬声道：“沈左使，请。”
直到裴昔也望过来，沈清仪才缓缓调转身躯，将沾血的剑刃夹在肘间一节节缓缓抽过。
陆怀熠又催：”沈清仪。“
沈清仪冷眼看着身侧的裴昔，同时对着陆怀熠等放声道：“我从来不是巧言之人。我只告诉你们，今日，谁想带走裴谙——”
拭了血污的寒涧清行锋锐如初：“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裴昔眼含怒泪：“当初我便不该信你，不然我哥也不至到今天的田地；此时还要同你纠缠！我哥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我裴昔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他这点心愿都保不全的地步。滚开！”裴昔长棍当头，沈清仪只拿剑一挡，说：“出去打。”
裴昔应：“正有此意！”
裴谙皱了眉头，恼道：“你这是何必，平白生事。”
沈清仪望了一眼他：“我认准的事，便要做到诸路尽绝、无路可进才罢。我还能战，便不会退。”他向裴昔示意马车之外，说：“走。”
裴昔迟疑地望了一眼裴谙，见他皱眉望着沈清仪叹气，面色惨白，看着二人僵持，不得不对裴昔嘱咐：“你的安危为重”。
裴昔低声道：“哥，我走了。”
裴谙一直目送她一步一步出了马车，等帘子又垂下来，才闭了眼睛。
陆怀熠见沈清仪架着剑出了马车，一边袖袍被血浸湿大半，又遥遥问道：“沈清仪，你到底所为何事，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沈清仪不答，守在马车门口，直和裴昔又打了起来。几个附近陆怀熠的人亦围上去，不多时就又给沈清仪添了几道浅伤，却还是不能制服他，反倒沈清仪虽伤不了裴昔，却对余人出手狠辣，仿佛已到穷途末路，疯魔得什么都不顾了。
裴昔方才留在圈外的丐帮弟子见状，也躁动不安起来，要往裴昔处拢。陆怀熠见状，犹豫片刻，在沈清仪一剑刺伤自己属下腰腹时，终于喊道：“罢了，沈清仪，既然你也是要见沈天骄，马车我们不碰，我看着你上华山去。若你中途疑有别的心思，我不问是非情由，决不留你性命。”
沈清仪招架着裴昔的长棍，几人闻言停了下来，沈清仪喝道：“好！千金之诺，一言为定。”裴昔见状，也不愿缠斗，退了几步又跑进马车里。
裴谙听见了外面的声响，便说：“那就如此吧。”
兄妹二人匆忙又说了些作别的话，安排了旁的琐事，等沈清仪草草处理完伤口，开口催促，裴昔便下了马车。陆怀熠肯让步实属不易，再容不得杂人围在身旁，不情愿裴昔等贴近了跟着；沈清仪狠狠几鞭子抽得马全速跑起来，马车直冲华山方向而去，陆怀熠等人在后面跟着，裴昔等人只好止步于医馆前的树林，远远望着众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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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仪一路不眠不休，火急火燎，陆怀熠的人马一小群在他几个马身后勉力跟着。拉着马车的马跑累了就换，下了雨也不停脚，除却饭点时沈清仪对裴谙的吃食上心些，别的他什么都不顾，一味地催马狂奔，陆怀熠等人也风雨兼程地跟着。别处还能应付，等到了华山脚下，气温寒冷，沈清仪不得不停下马车为裴谙买厚衣物褥子，山脚的商人见来了一群持枪带剑的人，为首的道子面容憔悴，目布红丝，血污和泥渍满身，形如魑鬼，身后的人们个个模样也不遑多让，直吓得话也说不利落，钱也算不清楚。
这一停，沈清仪罕见地有了踌躇之意。他买了吃食充饥之余，频频往华山山巅望去。陆怀熠一行人纵使疲倦不堪，到这时自是额外警醒，盯着沈清仪更紧了些，十几道不客气的目光不时直直瞪视沈清仪，沈清仪视若无睹。
华山处更寂静些，远方有连绵的鸟鸣，四下寒冷。即便向外看，人在马车里，也大抵是知道此刻身在何处的。不知是身体愈发难捱还是旁的原因，沈清仪进马车查看裴谙时，裴谙面向着马车壁作入睡状，气息微微，不愿向外看，也不愿睬他。
沈清仪轻声道：”我们......快到了。“
裴谙不作反应。
沈清仪静等了几息，悄悄触碰着裴谙垂在榻缘的发尾，问：”等入了山，许多事便不由自己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这中间我进来几回，你都不看看我么？“
裴谙不答。
沈清仪静等了几息，出了马车。
清晨，远方鸟鸣连绵不绝，华山一片寂静平和之象。泥土还裸露着，已有些许薄雪铺散在山路崎岖的角落。沈清仪眼望这旧识的安寂之景，心知万山之巅处，风霜时常寒苦无比；大雪倾山时，遍耐寒暑的老雁也飞不上去；华山风雪阴晴不定，一瞬琼枝玉树若天宫，一瞬地陷山摇如怒海。
”驾！“他大喝一声，马车向入山的路疾驰而去，陆怀熠等人也连忙上马跟上。
马蹄声达达震天，搅扰了清晨的寂静。远在华山之巅，香炉软锻之间，逶迤纸堆之旁，破晓长剑之侧，身穿定国道袍的白衣道子才饮尽了一碗苦药，埋头在袖间轻咳了几声。似是对山脚的马蹄声遥遥有所感应，他蹙眉抚了抚自己异样跳动的心口，出身望着食指上的草纹玉戒，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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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气盟华山重镇。
守卫远远听见了密集的马蹄声，都严加戒备起来。
沈清仪一人一车疾驰在前，远远望见守卫如临大敌，便掏出浩气令牌高高举起，声音借内力传得震耳欲聋：“放行——！肖衍泓首徒、浩气盟九州大侠沈清仪在此，有要事相报沈长风，十万火急，不得阻碍！”
浩气盟华山重镇因有沈长风在的缘故，入内查行繁琐，入关口是如此，往沈长风处更是如此，沈清仪如此喊了几遍，余音阵阵回荡，山深处的守卫也能远远听到。
守卫纵使听了此话，依然面露难色。虽肖衍泓的大名如雷贯耳，可自他避世收徒以来，沈清仪其人，人们多有所耳闻，但鲜有见过的，唯上回肖衍泓仙逝时仿佛露过脸，见过的人甚少，一时亦无从考证。
沈清仪见守卫依然没有放行之意，纵身跃于马背上，旋身将另一块沈长风密令令牌远远踢向碉楼：“令牌你都认不得，白长了你一双狗眼。验罢送回来！”陆怀熠见状，也跟着把自己怀中沈长风密令令牌踢上城门。守卫见有两块沈长风令牌，忙下令放行。隘口的拒马枪才被赶着挪开够马车驶过的距离，沈清仪一手接过扔下来的令牌，一边毫不减速地疾驰而过。被雪山峦之间，一层层碉楼哨站彼此遥遥呼喊着拖长了的“放行”声，声声回荡，隘口拒马枪一个个缓缓拖开，浩气重镇的深处，武林天骄沈长风所在的悲生殿一层层向来者开放。
浅更一点，这一段重上华山是18年就想好的片段，不过真写到这里又和情节节奏气氛有点不合了，不知道改得顺不顺。更到现在这个时间确实十分离谱，随缘写吧，就图一乐。非常感谢曾经喜欢过这篇文的读者们，也感谢还在评论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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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七十六 重上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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