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察觉出外面来了宫里人,便使用仙力隐藏身形,躲在暗处看着河长东跟随他去往宫中,随后他才越过那圈士兵,从藏书阁悄然离开。
只是当他独自一人站在人间繁华的街巷时,他忽然有些不知何去何从,恰好此时一旁茶楼里隐隐传来说书先生激情昂扬的声音:“内阁首辅毕鸿祯乃天下第一文豪,曾写出多少脍炙人口,风发意气的诗词绝句,他的才华天下书生学子皆是有目共睹!曾经的太子殿下也是自小由他教诲,见过的人无不称赞其芝兰玉树,才华横溢,若非短命之身,只怕龙椅之上早已换人!”
“先生说的是!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残害忠臣,实在不配为帝!可怜首辅大人白发苍苍,本是享福的年纪,却孤身赴刑场,死后也不得安息。”
“藏书阁大火不就是首辅大人在为牢狱中的学子向皇上宣泄怒火!”
“我曾听人说,那夜大火附近有百姓在藏书阁里看见一道黑影!”
“我也听说了!据说宫内也不太安宁,皇上为此直接派人前去千里外的逍遥门。”
舟行敛眸,想起那位死了的太子萧蕴和。
萧蕴和自小因为体弱多病,太医诊断出的短命之相,而不受母妃重视,没过两年他便多了个小他五岁的皇弟,亲眼见证着母妃将他不曾拥有的宠爱全部倾注在皇弟身上,他彻底沦为所有皇子公主中最默默无闻、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宫中最低贱的太监宫女都可随意欺辱他这个皇子。
因此萧蕴和性格越发自闭,总是沉默寡言,默默忍受着一切挨打辱骂。
直到朝中大臣催促皇上尽快立储,皇帝这才想起后宫角落里还有个短命的儿子,索性将他立为太子,反正也威胁不到他的帝位。
于是一夜之间,萧蕴和成了地位尊贵的太子,搬进了他母妃觊觎多年的东宫。
而他的皇弟再见他时,也不再敢大声嘲笑他是短命鬼了。
多么可笑!
就在他越发仇恨这个人世之际,内阁首辅毕鸿祯受命成为太子太傅,开始辅导教诲他,像一个父亲一样耐心温和地教他为人、为臣、为君,让萧蕴和第一次感受到温情,渐渐的,他的心不再封闭,戾气消去后身上也多了一丝人情味儿。
可他还是摆脱不了活不长久的身体,萧蕴和死后仙界的明宿仙君下凡历劫,继承了他的身份,只可惜皇帝与人间气运衰竭一事并无关联。
一年后,舟行假死结束历劫,重返仙界。
而舟行没想到,不过短短时间,萧蕴和唯一视为亲人的太傅竟也随他而去,还是如此惨痛的方式,甚至极有可能死后怨气缠身,变成一只无法步入轮回的妖物。
舟行站在茶楼外停留了一刻钟,随即抬脚径直走了进去,顺着那道声音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书生。
书生头顶一暗,下意识抬眼,却看见一张极为出色却陌生的面孔,顿时愣了愣神:“公子,这是......”
舟行平静地望向他,询问道:“首辅大人被斩首后,尸体埋在哪了?”
说到这个,书生面色一变,气愤道:“刑场那群吃里扒外,没有脑子的东西!他们怎会将人好好地埋了,不过是随意扔在了乱葬岗!可气的是我们想将首辅大人的尸体偷出来埋了,他们这群蛀虫知道后还日夜派人看守着,死活不让我们寻住机会,这会儿大人的尸身只怕是已经烂了......真就是狗娘养的,一点心都没有!”
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硬是被逼到口出秽言,可见这世道乱成什么样了。
舟行又向他仔细打听了乱葬岗的方位,得到准确消息后,朝他作揖道了声谢。
书生脸一红,忙说叫他见机行事,那群蛀虫还是有两下功夫的。
舟行应了,随后走出茶馆,独自一人往城外的乱葬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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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那书生所言,乱葬岗门口确实有人看守着,舟行刚靠近就听见其中一人正在说话。
“我们还要在这儿看多久啊?每天回家一身尸臭味,我婆娘晚上都不想跟我睡了!”
另一男人奸笑两声,给他出主意道:“那就对她说,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不想跟我睡,老子就去找别的女人睡!你看她还敢不敢再放一句屁话!”
“那我可不敢,那家那婆娘脾气硬得狠!我要真这么说,她肯定要抓破我的脸。”
男人不由嗤笑他:“抓破就抓破,你还能真怕了她这一招,以后再也不去初楼院里跟美人喝一杯!”
“那怎么可能!”男人当即反驳道,“这不是天天都得蹲在着看这些尸体,没空去嘛。”
另一人显然也厌烦了这样的日子:“要不我们直接把那具尸体烧了,回头就跟上面的说被狗吃了,咱也就能回刑场了。”
“行,但得做干净一点,别让那群臭书生发现了。”
两人商量完,刚要去柴房取火棒子就见一阵风吹来,随后两人纷纷没了意识,昏倒在地上。
舟行皱眉低头看着地上的两人,攥了攥手,到底还是没下死手。
他身为仙君,不可破坏人事命数,纵然他厌恶此等小人,却不能随意动手。
舟行走进乱葬岗,迎面就是一股恶臭的尸臭味,他面色不改地走进尸山前,抬手使用仙力,一个一个查询尸身上残留的魂魄气息,半响,他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太傅的尸体。
不过和记忆里总是宽胖干净的身影不同,那是一具被血色染透了的无头尸体,身形也格外消瘦,连十指都不齐全,想来是生前在牢狱里过的极不如意。
这样心怀黎民,善恶分明的首辅即便死前遭遇了种种不公和酷刑,死后却也没有不甘,生成怨气,祸害苍生,真是将高风亮节这四字贯穿了一生。
舟行沉默了片刻,才上手将尸体抱了出来,只可惜乱葬岗的尸山上并不见太傅的头颅,他只能抱着无头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外面。
在城外找了处树林茂密,无人的好地方,将其埋入地里,并在坟墓上设下一道法阵,使他能在地下安息长眠,不受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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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长东在客栈休息一晚,早上起来不免有些担心萧蕴和那家伙到底跑哪了,昨晚有没有地方住?
下楼后他在人群中一眼看见熟悉的某人,瞬间感觉他真是白瞎了这份担忧,萧蕴和这小子居然又找了回来,就在大堂木凳上坐着喝茶,真是好一派悠闲。
“你还知道找回来。”河长东落坐在舟行对面,没好气地连声质问他,“我问你!你昨天哪去了?不是嚷着要回宫吗?怎么一转眼人没影了?”
舟行不急不忙地倒了杯茶给他,然后才开口回应他:“昨日在藏书阁我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异样,好像有种热流在经脉里面流淌,我觉得不舒服,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会儿。”
“你是说你突破了灵气入体?”作为每一个修仙者都要经历的事情,河长东瞬间明白他说的那种感受,他不由看向舟行,问道,“你此刻还能感受到你体内的灵力吗?”
极少数人确实可以觉醒灵脉,完成灵气入体,但身体并不适合储存灵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内仅存的灵气逐渐消失,再次沦为一个普通人。
河长东要确认的是他的身体能不能储存灵气。
好在舟行点了点头,说:“能感受到。”
“那你现在就是真正的一名修仙者了,你是想继续留在皇宫,还是等我查完藏书阁一事,跟我一起回逍遥门修仙?”
舟行和他对视了几秒,能清楚地看出河长东眼里的认真,他正好有意不进宫,想跟在他身后探查藏书阁大火一事。
气运一事关乎天机,他经过历劫后笃定此事事在人为,而背后的推手必然是鬼界或修仙界之人,就目前情况而言,鬼界在人间颇有动乱,甚至当下还出现在了京城,他想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探。
“我跟你回去。”
河长东自然愿意有个人能陪着自己查案,他喝茶喝得嘴里泛苦,不由掏出一颗甜果解苦,道:“这茶太苦,你别给我倒了,这几日我们虽然得暂留京城破案,但我也会适当教你一些简单的灵术,比如探灵、御剑飞行和结阵,反正绝不会让你白白跟着我。”
说完他忽然想起两人最初见面之时,他被关在禁闭室为了解闷,玩笑式定了两人的师徒身份,现在看来确实是一种缘分。
临行前,河长东让客栈老板留一间上等房,然后帐记宫里。
客栈老板自然认得这是昨夜李公公领过来住的仙师,忙不迭应了下来。
两人再次来到藏书阁,这次外面的那圈士兵看见他们,直接面色不改地直接放行。
河长东走近才发现士兵旁边站了位穿着蟒服,配弯刀的锦衣卫,模样端正,气质凛然,看见两人后也是极为敬重地行了一礼:“在下李巍,是锦衣卫的镇抚使,此次负责协助两位仙师调查藏书阁一案。”
“正好我们有事问你。”河长东将人领进藏书阁后才接着问话,“你可知这座藏书阁的主人是谁?”
李巍自是做过调查来的,半分不带思考地说:“明文书院的齐院长。”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河长东万分确定这京城里有妖,而藏书阁的火也的的确确是它放的,只可惜以他目前的修为和灵力无法做到将整个京城都融入探灵阵中,一把将它寻找出来,但若要将全城百姓召去刑场一一验过探灵香,只怕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眼下他只能通过寻找到这个妖物对藏书阁下手的原因,来查探出它是何方人物了。
而这原因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恨其主,二恨其地。
李巍思索片刻后,道:“齐院长自小家境不好,却十分好学,多年苦读一举夺得登科状元,后来更是在各地设立私塾,鼓励更多寒门学子奋发学习,随后便一手建立了这座藏书阁,供天下读书人随意阅读,不收取任何银钱,因此齐院长极受寒门学子爱戴推崇,一度被民间誉为寒门学子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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