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予点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这片被标记为“禁航区”的范围很大,离他最近的边缘也有足足两百公里,没有载具的话,行动很不方便。地图内容颇为简略,只标明了几处地貌与几个人类据点。其中,离杨予最近的据点编号为“D3”,距离他大约900m。
杨予盯着人类据点那个“小帐篷”图标,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可杨予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些规律的“窸窣”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体积还不小。
可他回头瞄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杨予决定往据点方向加快脚步。
可是,身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逐渐强烈,地面上的“窸窣”声越来越明显。对方阴冷的视线仿佛凝成实质,像一只长满了青苔的触角,缓缓探向他的后颈。心跳越来越快,杨予只觉得全身肌肉下意识紧绷,就在那个东西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他猛地转身——
身后空空荡荡,依然什么都没有。
风瞬间变大了,呼啸着打旋,往树林深处冲撞而去。杉树浓密的枝叶晃动起来,针叶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林间再次恢复寂静。
杨予一颗心回落下来,绷紧的肩胛骨逐渐放松。
可毫无由来的,那布满枯枝枯叶的地上睁开一只乒乓球大小的气孔!
杨予发现,还真有东西跟着自己——
那是一条粗壮的面包虫,身长一米多,腰腹段圆鼓鼓的有篮球那么粗。它缠绕于树干根部,皮肤与环境融为一体,是这个森林中最完美的拟态。
杨予长出一口气。
面包虫,因其色泽、形状都类似法棍而得名,是人类基因编辑出来的生物,被称为人类星际年代最伟大的发明——它的生存能力异样强大,耐高温、严寒、且抗辐射,只需要摄入简单的腐殖质便能迅速生长,在体内合成人类需要的所有氨基酸。
现在,人们只需要把面包虫扔进营养机,便能像“榨汁”一样,榨出人类所需的碳水化合物、脂肪与蛋白质,剩余的残渣可以做生物燃料,可谓全身都是宝。市面上最常见的“营养剂”,主要来自面包虫畜牧业。
在这里出现面包虫并不奇怪,杨予心想,域外通讯、联络不便,人类据点大概率有自己的面包虫农场。
按道理,这种生物应该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只是……
这只面包虫着实膘肥体壮了一些?而且,它身上似乎还长了不少小瘤子。杨予盯着面包虫看,目视系统跳出一排全息标注——
【污染物判定】轻度异化的面包虫
【综合评级】D
【精神判定】20(面包虫并无复杂的思维能力)
【备注】进食,疯狂进食
随后,面板标签突然变成了红字,那面包虫像一支箭似的从地上弹射起来。它露出腹部两侧无数根小手指粗细的腹足,腹腔咧开一个鲜红色的进食大口,一路滴着消化液向杨予扑来。
同时,系统响起提示音:“请选择合适的武器,消灭【轻度异化的面包虫】。”
同时,杨予身前便凭空展开一台金属伸缩架,上面陈列着一排武器。杨予二话不说选了手枪,可他手都握在枪把上了,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系统又“滴”了一声:“您的攻击力低于阈值,该武器匹配失败——”
杨予皱了皱眉头,又转手去抽那把长刀,可使了半天劲,刀也抽不出来。
系统再次“滴”了一声:“您的攻击力低于阈值,该武器匹配失败——”
杨予:“……”什么狗屎武器匣,是坏掉了吗?
眼看着面包虫那张大嘴已经近在眼前,杨予抽不出武器,只能随手抄起一根地上的枯枝,狠狠往面包虫脸上砸去。
动作行云流水,伤害几乎为零。
系统同时跳出两条提示:
“您的攻击对【异化面包虫】造成了1点伤害。”
“您无法相信自己的攻击力如此之低,精神震荡,因为【内耗】精神判定-2。”
杨予:“……”
天弦总控。
江洛羽刚喝了一口饮料,就对着画面一口喷了出来:“怎么回事,178模拟机卡bug了吗?他为什么抽不出武器?”
“嘿,我说,我们武器年年都有KPI大评选,”一把全息长刀从空中探出刀鞘,“这攻击力也太低了,没武器愿意匹配也很正常吧?”
江洛羽小声嘀咕:“不应该吧,我看其他D级也匹配到了啊……”
全息监控里,杨予一下又一下地平A着“新手教学大礼包”。一般选训生最多五次攻击便能顺利击杀怪物,而在杨予不厌其烦地平A下……这只面包虫肉眼可见地嚣张起来。
有教官纳闷了:“之前选拔的时候,不都做过精神力筛选吗?请问这是哪个军区招来的卧龙凤雏啊?”
“178这位好像不是招进来的,据说是联盟那边安插过来的关系户,当时萨队还和领导发生争执,但没办法,官威压死人。”
众人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萨连科没搭腔,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
弦域作为一个信息态高维空间,战斗力、生命状态,皆与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息息相关。坠机后,178号明明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平静。一般来说,精神稳定是精神力极强的特征,可是,精神力很强的人,攻击判定又怎么会……低得如此离谱?
模拟机里,杨予一顿操作,气喘吁吁,最后那一棍子使劲全力打在面包虫腰上,整条虫都九十度折了起来。那鲜红的腹腔呕吐出大量尚未消化的食物,系统终于跳了击杀记录——
恭喜!您成功清除【异化的面包虫】!
与此同时,整条面包虫身上过电似的,亮起无数杂乱的光点,像信号错乱的屏幕。随后,那些光点汇聚成了一枚拳头大小、光泽暗淡、棕黄色的晶石。
系统:“晶石为信息态生命死亡后维度压缩的产物,请将晶石收纳入空间折叠袋,可换取考核积分。”
杨予俯身捡石头时,目光落在了面包虫的呕吐物里,心口顿时跳空一拍——
那是什么?
人类大拇指吗?还是什么灵长类动物?
瞬间,杨予想起了这次任务的背景:失事的飞机,不知所踪的乘客……
他单膝跪在地上,附身拿腕机扫了扫指骨。很快,“滴”的一声,AI分析出了结论——这的确是一枚属于人类的骨头。
杨予仔细端详,发现呕吐物里除了这一枚指骨,还有大量尚未消化的蘑菇。食物特征清晰可辨,这说明消化时间不久,也就是说,面包虫吃到这手的位置,大概离自己不远,而且,那个地方还长有大量的真菌类生物。
这枚指骨的主人,可能是坠机后的乘客吗?
如果是乘客,那么飞机是不是也就不远了?
面包虫爬行时会在地面上留下黏液,虽说肉眼难以分辨,但杨予利用目视系统调整了色差后,眼前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断断续续的爬行路径——通向杉林深处。
太阳明明还没有下山,但这条路的尽头仿佛藏了一团会吞没光的迷雾。杨予心中犹豫片刻,再次打开空间袋,问道:“之前我拔不出武器,是怎么回事?”
系统还是那句话:“每一把武器都有自己要求的最低攻击力,您因为攻击力过低,无法与选择的武器匹配。”
杨予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武器库里有能和我匹配的武器吗?我不挑,什么都行。”
系统答道:“帮您寻找匹配中……”
很快,系统又跳了一条:“最新版本武器库无匹配,已将匹配范围扩大到所有版本,老版本与当前弦域空间连接或有延迟,请耐心等待。”
杨予定了定神,决定让系统先匹配着,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沿着轨迹一路走了过去。
他猜得不错,就在几百米外,杨予找到了一具倒在树下的尸体。尸体是面朝下倒下的,已经基本白骨化了,只剩下一身被啃得破破烂烂的蓝黑相间制服。
杨予并不眼熟这套制服,但他从对方身上摸下了一枚银色徽章——域外调查员。看来,这位并非坠机乘客,而是为了来调查飞机事故的人。
没有背包,没有装备,杨予检查了死者每一个口袋,什么都没找到,除了他腰后的一台黑色个人终端。杨予捣鼓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一台古老的全息通讯设备,相当于现在的腕机。
从型号上看,这恐怕是五六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还好,这年头的电子装备全有太阳能芯片,不需要电池,一百年都不会没电。
由于精神权限,杨予无法使用这台个人终端,但主人留下了所有人都可以阅读的“只读”文件。
新星历78年,8月16日:我小队受联盟委托前来调查星航SA1702号失联于黑水湖一案,由于域外没有信号,我每日都会在个人终端记录调查日记。
8月17日:无人机扫描定位到失事飞行器SA1702。飞行器完好无损,记录仪显示自然降落,行李都在,唯独座位空空如也。乘客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没见人,死没见尸。飞机的坐标请见附图。
杨予看得专心,正打算翻页去看飞机坐标,却听身边“啪嗒”一声,好像有什么液体从树上滴了下来。他抬起头,只见一只人形怪像蜘蛛一样倒趴在树干上。它皮肤像干裂的老树皮,双目全白无眼瞳,没长鼻子,嘴巴像个瘪嘴老太太,口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杨予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
目视系统跳出提示——
【污染物判定】异化的人类(尚未苏醒)
【综合评级】A(苏醒后可能升级)
【精神判定】数据不明
【备注】复杂的信号,待探索
它没有瞳孔的眼睛扫过杨予,并没有产生什么攻击性。
可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武器库里“loading”了半天也没加载出来的东西突然就连上了。腕机在“叮”的一声后,藏有武器库的空间袋里飞出一只飞虫拟态无人机,也不知是不是版本过低的缘故,这玩意儿“嗡嗡嗡”的煽翅声巨大,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东西似的。
比煽翅声更大的是无人机的自带AI,那张小嘴里仿佛长了个破喇叭:“你好你好!hello~~~~привет!Ciao!芜湖!我是你的——”
而树上那怪物受到声音刺激,嘴巴骤然长大!
杨予想都没想,一把抄起那台存有调查记录的个人终端,撒腿就跑。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口透明黏稠的液体从怪物口中喷射而出,落在了杨予之前蹲着的位置。只听“滋啦”一声,接触黏液的枯叶瞬间焦黑,一股刺鼻的酸味传来。
那小飞虫抬起两根短小的胸足捂住眼睛,尖叫一声,“嗡嗡嗡”地跟在杨予屁股后面跑了。
【怪物书图鉴·面包虫(未异化版)】(2/n)
面包虫被誉为人类星际年代的起点之一。古蓝星核灾变后,人类一边移居地下,一边建设火星,可是大片土地无法种植作物,产能严重不足,遍地畸变与饥荒。
面包虫由一名来自东方的女科学家在探索了无数种畸变生物后,在深入地底的实验室里基因编辑而成的。可不幸的是,由于长期在辐射区研究畸变动植物,这名科学家很年轻就去世了,并把墓碑留在了古蓝星上,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种地人,种地魂”。
面包虫的出现,帮助无数人度过了一段黑暗的岁月,给玛斯基地提供了有机的土壤,最后又随着人类的飞船踏上了更遥远的征程。
面包虫大部分的一生,都呆在冰冷的地下,像土豆一样完成大部分发育。可成熟的面包虫Q弹柔软,可能就像发明它的那个人一样,在黑暗的地底,回忆着一场如同面团发酵一般香软的旧梦。
在星城的面包虫博物馆里,上面用人类曾经的各国语言写着——
谢谢面包虫。
以上是今天份的胡说八道,我第一章作话忘补图鉴了TAT(1/n)是杨予很爱撸的全息毛毯,我这两天会补上。
明天不更~后天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瓶;(*?I`*)泉 20瓶;暗恋太太多年我决定 7瓶;只想吃吃吃 5瓶;社会我遥哥 2瓶;枫起云涌 1瓶;
感谢阅读,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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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湖瘴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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