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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入楚京(1)

夜幕降临,斗转星移,天上泛起星星点点。

疾驰的骏马从荒地穿入一片密林,林中,虫声嘈杂,依稀见几只萤火虫在其间穿梭,静谧得仿佛仙境。

前面,一座孤寂的城池,残破而肃穆,宛如一只沉睡的猛兽,垂垂老矣,却又像拥有让人望而却步的威严,不敢接近半分。

那就是楚京,家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楚京。

王孙贵族在里边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而飘满鬼神的南疆,战火纷飞,四处充斥着凄厉,边民活在水深火热中。

墙里墙外,宛如天堂与地狱,尽显荒唐。

洛怀宴在马背上被颠醒了,惺忪沉如铅块的眼皮,迷迷糊糊间看到眼前一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穿过门洞,马匹一刻不停地往里奔,经过热闹的集市,往一处偏僻地儿去了。

这是要去哪儿?

洛怀宴脑袋越发清晰,只是身上被五花大绑,一时动弹不得,若是直接从马上翻身下来,定被摔个狗吃屎。

三思过后,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吧。

他们说了九公主,那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她为什么要抓她?她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若要说有,能让她想起来的便是那弃她与她亲娘不顾的亲爹了,是杨二姑说的。

那日,杨二姑在机子边打谷,“你呢,好好跟我学,有这一身本事走在外边才有底气,听见没有?”

洛怀宴在井边打水,边拽绳子边敷衍,“听见了听见了,耳朵都要磨起茧了。”

说完,叹了口气。

“少叹气!”

杨二姑停下脚下的动作,机子也嘎嘎地停止了转动。

“叹气多了——”

“叹气多了会倒霉!”

洛怀宴有样学样。

她把水桶架在井口边,刚要张嘴叹气,又硬生生憋住了,睨了眼二姑,喃道:“这么吵还听得到,怕不是长了只狐狸耳朵。”

杨二姑提起麻袋,掂了掂里边的稻谷,看了过来。

“知道你老娘长了只狐狸耳朵,还在这背后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早被秃鹰叼走了!”

“怀宴啊,我说以后你亲爹找上门,你也别认他啊,就当他死了,知道没?”

洛怀宴听了面无表情,将水倒进了缸里,她看着水里的倒影,里边有张和杨二姑不相像的脸,陷入了沉思。

杨二姑说,她生母曾是甘城莺歌楼有名的歌舞伎,生得貌美,名叫苏巧巧。

因着一日,楚京来了位武将,在莺歌楼消遣了几日,便与苏巧巧私定终身,那人还许诺为她赎身,摆脱贱籍。

谁知,待苏巧巧怀了身孕,那武将竟连夜消失了,连一句话都不曾留。

或许就因着这一天真的许诺,害得苏巧巧想不开,跳了河。

洛怀宴叹了口气,“谁要认他,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哐——

一个瓜瓢在她脑袋上清脆地敲了一声,紧接着,杨二姑又是不厌其烦。

“都说了,别叹气!”

洛怀宴感觉脑壳抽疼,被这一路颠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下来。

穿出热闹的街道,拐进一条静谧的小道,面前有座石桥,横跨在波光粼粼的清河之上,月色如洗,显得格外冷清。

忽然,马被急急勒停。

洛怀宴被悬在马首与人胯部之间,这一勒,害她腹部受到挤压,一阵恶心感从胃部袭来,下午吃的那几个馒头似乎要涌出来,她强忍,好不容易哽住,喉咙烧疼,嘴里尽是酸酸的汁液。

“什么人?!”

为首的声音在洛怀宴头顶响起,依旧中气十足,凶悍无比。

她偏过头,隔着马首,见不远处是六条不断向她靠近的腿,谨慎稳健,裹着黑,身侧是明晃晃的白亮,月色下,仿佛行尸走肉。

那几人并未回应,稍顿足轻点地,带着凌厉的杀气飞身而来,直往洛怀宴头顶扑。

他们绕着圈,将杜明团团包围,一并攻击他要害。

杜明为大楚将领,身经百战,亦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感到诧异,但也没慌了神,左右迎击自如,奇怪的却是,这些人配合得相当好,总能空出一处伸出手抓身前的小妮子。

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历?难不成也是为了这洛怀宴?除了九公主,还有谁要找她?看不出来,这块肉还挺肥!

另两人见此状,也上前迎击,一时间,周身刀光剑影,兵刃铮铮,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他们那边打着,另一边,洛怀宴被晃得实在难受,没忍住,吐了一身,顿感身子舒坦了,脑子也清醒了,心里不住暗骂,这药的剂量也忒大了吧!

她抬眼看了一圈,各个都打在热头上,无暇顾忌她,不如就趁此机会溜了,恰好这花好月圆夜,夜深人静时,逃跑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想着,不知从哪儿又飞出两道黑影,从她头顶上掠过,一人身手极快,拎小鸡似的一下就把她从马背上带了下来,几步飞身,跑往竹林深处。

洛怀宴不明白,她究竟招了哪门子神仙,莫名多了这些牛鬼蛇神!

“把人放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杜明见又来了俩人,还把手上的肥肉抢了去,心下凛然,不再留情,当即斩了一人。

他从马上跃下,独自追入竹林,抢步跟到洛怀宴身后,见林中有两道飞影,一轻一重,心下有了计策,他眯起眼,抛起手中大金刀,反手握柄,朝那略显笨重的黑影掷了出去。

大金刀在月色中闪着寒光,伴着林中竹裂声,破风,火石般飞速朝那拎着洛怀宴的手臂穿去!

哗——

衣袖断裂。

紧接着,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惊飞林中鸟。

“啊——!”

洛怀宴不停往下坠,忽然感觉紧绷的身子轻了,尽管脸上黏黏糊糊,又腥又咸,那温热的液体仍在不断浸湿她后背。

她坠落,在半空无依,凉风自下而上迅猛钻进衣里,钻进每一寸肌肤,每一截骨骼里,在这幽暗中吊着她一口气。

左臂有些刺疼。

有一瞬,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似乎有个穿着华服女子在与她遥遥相望,她却不太能看清那人的脸,凭感觉,那女子定生得叫人倾心,就如今夜之月色,在她身上照着柔和的光。

啪——!

很快,如梦初醒,洛怀宴像块被人摔在砧板上的猪肉,结结实实插在了一堆枯叶中,十分安详地卡在里边,而那断了的手臂还在坚强地勾着她衣领。

洛怀宴:“......”

很诡异又很无奈。

那边打斗声渐止,杜明四处寻她,黑暗中,似乎见前面有座坟,走近一瞧,原来是堆枯叶,又见有只断臂插在枯叶中,心下便知她人在这儿。

他快步上前,抓起那血淋淋的断臂,试图将洛怀宴从叶堆中捞出来,夜深人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挖谁家祖坟。

那断臂略沉,稍一动,枯叶就稀松地散往两边,揪到一半时,一张惨如白月的脸赫然显现,活像挖出了具千年古尸,而那“尸”还在眼巴巴望着杜明。

夜色依旧,竹叶簌簌,风吹散了林中凌冽的杀气,却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微凉。

杜明把她拉起。

断臂横在二人之间,洛怀宴伸着一条细如竹竿的胳膊,轻盈地抓着另一头,像在与人握手。

“人打跑了?”

少年人松手,拍掉了身上的枯叶,莫名问这么了一句。

杜明怔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那大金刀掷出前,他已判断好方向位置,即便光线昏暗那刀刃也不该触及她身体分毫,她又是如何解开身上的麻绳的?

难不成,真如殿下所言,这人非同小可?

怪异,实在怪异!

“绳子呢?”

问完,杜明感觉这问法略显窝囊。

“这个嘛......”

少年人若有所思,低下头,看了眼脚下的绳子,没再多言。

忽然,她抬头,目光落在那条断臂上,似乎要做些什么。

杜明顿感不妙,还没等他反应,少年早已伸手,将断臂抢了去,还在半空调了个个儿,像随意而为之的杂耍。

杜明:“?”

这是哪门子功夫?

眨眼间,面前忽然飞来个大巴掌,猛朝他脸上抽来,手很糙,长满了老茧子,又因失了血变得僵硬,像块板砖。

痛感一下在脸上裂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杜明被抽得眼冒金星,他忍着辣疼,要出手抓她,可面前哪里还有那少年人的身影?

身侧,闪过一道轻盈,一溜烟钻入竹林,消失了。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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