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舒厌伸手，将倪子颜从台阶上迎下来，“姜梓依和旁人做了交易，用寿命和姻缘去换姜缘活着，万幸的是那人没成功，不知道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倪子颜和舒厌并肩往停车处走。
这里的世界在姜梓依打开那封信时就开始慢慢崩溃了。
漆黑的夜空也变成漂浮的碎片，一片片，满是姜缘和姜梓依的记忆。
舒厌伸手，一缕红线轻盈地飞出去，卷来一片记忆握在手心。
倪子颜看着他的举动，疑惑：“你这算不算偷拿现场证据啊？”
“你猜猜？”
不远处正在收尾的临之荇横来一记眼刀。
舒厌笑笑，捏紧碎片。
两人边聊边走回车旁，倪子颜还是没忍住，脑筋快转冒烟了：“你说那个猫，不是，那个旁人是谁啊？为什么要人类的姻缘线？和你们干的事情截然相反，你老板对家？”
舒厌认真和她解释：“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叫闵朝。他曾经是一名转正过的爱神。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离开了这个组织。后来他出没的地方，那些当事人的姻缘线全部消失不见了。”
“那这个人要那么多姻缘线做什么？”
舒厌摇摇头，他已经有了最坏的想法。但是未定论前还是不说了，免得引起恐慌。
舒厌：“他的事需要上报，而且他留住了姜梓依的身体，送去火化的只是个拟人化的木偶。”
“那姜梓依还是会回来的是不是？”倪子颜欣喜，伸手抓住了舒厌的胳膊。
两人同时一怔。
舒厌嗯了声，神色温柔地看着倪子颜。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将花瓣吹落在倪子颜的头顶，耳侧的发丝也飘飘然，较长的那缕扫在舒厌的面颊上。
倪子颜只觉右手指根处温热。
却未看见一道隐约的红线从她无名指萌芽，在空中逐渐延长，没入舒厌的无名指上。
原来两人的距离这么近。
呼吸都如影随形。
“走吧。”临之荇领着姜梓依过来。
倪子颜和舒厌突然咳嗽，眼神忽得飘忽，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对方。
舒厌又垮脸，不爽地瞪着临之荇。
走走走，事业心就这么重吗！
一行人坐上车。
忙了一整天的倪子颜在车辆微簸中安然入睡。
临之荇默默放下一层静音罩，只留他和舒厌两人。
“想起来了没？”临之荇瞧了一眼后视镜。
“没有。”舒厌难得没有呛声。
又是一道刺眼的光线后，车辆汇入都市的喧嚣。
车水马龙，霓虹灯映衬着人间烟火。
舒厌低下头，指尖捻着一根猫胡子。
那是他的。
*
12小时前。
倪子颜在林中突然消失，舒厌差点炸毛。
幸好发现是幻境，并不受距离的影响，否则一想到自己变成猫，还得被临之荇抱在怀里，舒厌一阵恶寒。
两人在林中走了一个来回，是舒厌的猫胡子破了局。
猫胡子成了摇曳的野花，要不是舒厌嗅觉灵敏，差点就被这一丛丛野花欺骗了。
“猫胡子？”临之荇站在舒厌身侧，将猫胡子旁边飘着的信拿了下来。
而舒厌握住胡子的一瞬间，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姜缘站在白墙下，仰头看着墙檐上的花猫。
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周身蔓延着沉沉死气。
墙上花猫驻足，竟察觉这人命数早该清零，却在人世间多活了十年。
于是花猫在这家住了下来。
将一切摸清楚后，考虑到万物生死轮回法则，花猫还是将真相告知老人，临走时，将一根猫胡子送给老人，希望能在情形不能挽回时提防一阵。
事实证明，这根猫胡子给的很正确。
但回忆完的舒厌却压根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碎片记忆里的花猫和他遥遥对视，空留一地寂静。
*
倪子颜醒来，车子停在小区正门口。
临之荇不知去向，舒厌在车外，单薄的身子倚着倪子颜这一侧的门。
倪子颜的视角：看来姜梓依的事情很难处理，舒厌都emo了。
舒厌本人：喵的，等会怎么回家！
幸好刚才自己机灵，没让临之荇直接把车开进地库。不然倪子颜指定觉得他或者临之荇是个变态。
他的听觉异常敏锐。
倪子颜醒来的第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
但他不敢吱声，心里的小九九快钻破皮肤。
“舒厌？”倪子颜降下车窗，“怎么不叫我？”
“我……”
“还有你怎么在外面站着？热不热？”
“不……”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倪子颜思维糊糊的，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抛，丝毫不考虑对方作答时间。
舒厌就时趁着这股劲儿，说：“我问了一下同事。”
“哦，这样子。”
舒厌撇开头，轻轻吐出一口气，万幸她没接着追问是哪个同事。
“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家。”倪子颜推开门，往驾驶座走。
舒厌跨了半步，半侧身拦住她：“不用，我家也在这儿。”
“啊？”这么巧？
倪子颜狐疑地看向舒厌。
舒厌紧紧闭上嘴巴。
真是的。
好一个小事化大，大事火化。
舒厌强行衔接上了故事情节，活的编成死的，死的唠成活的：“是这样的，我在这附近租了一套房，但是布局和小区治安不太好，刚才你睡着，我看了看翡翠臻园，环境不错，有重新租房的打算了。”
倪子颜晕乎乎地点头，“那成，我先回了。”
舒厌嗯了一声，将倪子颜鬓间的发丝捻住，缕到她身后。
车尾灯红了一瞬，很快消失在地库入口。
舒厌沉重地叹了口气，以最快速度迷倒物业管理经理，跑进小区。
接近凌晨，小区花园静悄悄的。
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舒厌自暴自弃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静地接受了将要变身的事实。
两分钟后。
麻木的猫猫从衣服堆里钻出来，将衣服拱到一块儿，装进喵喵包。
然后悠哉悠哉往家走。
倪子颜从车库直接上楼，和舒厌同时到家。
只不过一个走门，一个走窗。
倪子颜进门后，舒厌舔狗似的叫了两声，示意自己稳妥在家。
趁着倪子颜去浴室洗漱，舒厌和祝醒咬着防盗窗复位。
两只猫清理完“案发现场”已是大汗淋漓。
舒厌直接摊开肚皮躺在地板上，“我是猫，为什么活得像只狗。”
祝醒偷偷溜进客厅，用舒厌的智能水碗咕噜咕噜喝了半肚子水，又悄摸声儿地回到卧室，一个甩尾：“放宽心，他们人类也是一样的。明明是人，活得像骡子，哦，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牛马。”祝醒猜测，“有可能牛马都不如。”
舒厌：“……听着一点也不爽。”
祝醒灵光一现：“那我这儿有个爽的。”
“什么啊。”
“舒书恋爱了。”
舒厌一个跟头翻起来：“谁？谁恋爱了？”
“舒书。”祝醒生怕舒厌又忘了，“你姐姐，嫡亲嫡亲的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恋爱了对我算什么爽？”舒厌两眼一黑，感觉自己的腰包又要空了。
好不容易才攒的六十个小鱼干。
祝醒晃了晃爪子：“哪啊！她恋爱了，但是被拒绝了。”
“？”舒厌耳朵竖了起来，“详细讲讲。”
“上次你不是在公司变回猫了吗，给你姐打电话，她让覆笙笙去接你，结果看见倪子颜抱着你回家了。”
“？”
“别着急，你姐觉得倪子颜眼熟，一查得知是盛阳的朋友，就去找盛阳约饭。找盛阳的那天，盛阳正在和新老板谈合同。然后……”
舒厌猫胡一跳：“然后……？”
“然后你姐看上新老板了，差一点，就差一点，猫尾巴就跑出来了！你姐说那老板不知道喷了还是抹了什么，一股子猫薄荷的味道，她一靠近就腿软，还想蹭蹭。”祝醒摇摇头，“但是覆笙笙去查了，这味道只有舒书能闻到。舒书的猫脑已经变成恋爱脑了，她说那老板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猫薄荷。”
舒厌消化完所有消息，捧猫腹大笑：“哈哈哈哈！该啊！终于有能降服她的人了！！！”
“咪咪？”倪子颜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听见“哇嗷呜嗷”的叫声，裹着浴巾就冲进卧室。
祝醒“砰”的一下原地消失。
舒厌原地装睡，一边“哇嗷哇嗷”一边蹬着四条腿。
倪子颜将猫猫从地板抱起来，卡在肘弯处，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是不是做噩梦了咪咪？不怕不怕哦。”
舒厌紧紧闭着眼睛，停下扑腾的小短腿。
小猫耳朵烫得沾点孜然就可以直接吃了。
关了灯，倪子颜将咪咪放进被子里，侧躺着，找到小枕头垫在猫脑袋下面。
一人一猫面对面。
天际浮白，倪子颜很快沉睡。
客厅钟表的秒针“哒哒哒”走着，舒厌的猫耳朵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
睡不着。
舒厌睁开眼睛，淡蓝色在眼瞳中流溢着，像缕细水，带着亮闪的微小颗粒。
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倪子颜。明明是陌生的容貌，却好似从骨子里透出将两人紧紧捆绑的引力。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第六感。
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
虽然在一周之内，倪子颜已经接受这个世界上有“月老”，有临界者。
但还是接受不了「一觉睡醒，同事们全都失忆了」这件恐怖的事。
临之荇矫正了姜梓依和姜缘这条线上的误差。
姜缘于去年正常离世，姜梓依正常高考，成为江宁大学服装设计的大一新生。
同时带着姜氏织造技艺拓展市场，借助互联网的热潮，将姜缘的名号打响海内外。
付琳从张斐办公室出来，撑在倪子颜的椅背上：“姜梓依那件事处理好没？”
倪子颜捧着脸，还没打听清楚在其他人的记忆里姜梓依的具体情况。
只知道“姜原”这个名字，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
于是她装傻蛋：“什么事情？”
付琳摸摸她的额头：“没事吧乖，上周魔王交给你的任务啊，和姜梓依那边合作的事儿，我们秋季新品要做中国风。”
“哦这件事，”倪子颜开始打太极，“马上处理好了。”
付琳将信将疑，拍拍倪子颜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
倪子颜点头，也在劝自己相信自己。最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给姜梓依的工作号发邮箱。
合作进展顺利，半月后，姜梓依和lsland江宁分部的签约仪式正式召开。
仪式中途，姜梓依身着淡青色玉兰刺绣旗袍发言。
姜梓依眸色温柔，言语诚挚：“奶奶说我的每一次成长她都会陪着、看着。我相信现在，奶奶一定在某个角落笑着说我是傻瓜。说我是傻瓜我也认了，我会带着您的技艺，走得更远更高。”
话筒放下，全场掌声雷鸣。
倪子颜一边鼓掌，一边望向会展厅后门处。
舒厌抱着胳膊倚靠在那儿，见她视线移过来，微妙地挑了挑眉。
台上，姜梓依轻柔地抚摸着胸口处的花，轻轻说：“奶奶，我爱你。”
手工钩织的花朵胸针——那是姜缘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场内忽得飞进一只蝴蝶。
翩然而至。
没有任何诱引，也没有任何香气。
她就扑动着翅膀，悄悄落在姜梓依的胸针上，良久，良久。
就好像在说，“梓依，奶奶未曾食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舒厌小猫：让我来看看谁哭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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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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