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徐宅内院正房里又添了香,平日徐富老娘崔老太太靠着这香安神,与主家老封君用得是同一种。旁得且不说,可见恩宠就不同寻常。
崔老太太念着主家的恩赐,日日都要点香入睡,这个时间原是应睡下好几个时辰了,却叫人硬生生扰醒,伺候的大丫鬟怕老太太气出好歹,连忙又把香给点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旁边两个穿了青衫儿襦裙的小丫鬟眼神互相交换了一下,瞅着老太太阴沉的脸,皆是不敢出声。
半晌,才听老崔氏问话:“你娘可禀明过大太太了?”
流素听到大太太这几个字,纤细的腰身便止不住的颤抖,她用手绢捂着脸:“大太太也不知怎得了,脸色竟很不好,叫孙女先退下,也不提大少爷,孙女原以为在大太太心中,我怎么也比燕柳那个小蹄子知根知底些,哪成想太太瞧着竟是有些厌了我,即便娘在一旁也没说上话。”
流素越说越委屈,想着平日里自个对大太太那是一个忠心耿耿,到头来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半路买来的丫鬟?干脆捂着脸直接大哭起来。
老崔氏听了流素的话冷笑一声,手指着她骂道:“大太太的心思也是你能揣度清楚的?先不说燕柳本就是大太太给大少爷安排好的通房丫头,身份过了明路,到头来却被你给替了去!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跟少爷搅合在一起,大太太的脸面呢?难道不要了?你若真想做这姨娘,回来告诉家里,我也能给你想法子,何苦惹得太太厌恶,到头来还得影响你娘的差事,要我说你什么好,真真是个蠢材!”
流素被数落得愈发没了脸,哭声就变成小声的啜泣,她心底仍是不服,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二,:“祖母,孙女真不是有意往上凑的,是大少爷他吃了酒认错了人,力气大得跟蛮牛一般,孙女也挣脱不得。这才…这才成了事……”说着说着竟又入了戏,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呜咽一声掉了几行不要钱的泪儿。
“行了!你在想些甚我能不知晓?且别在我跟前哭嚷,现下最要紧的是重获大太太的信任,虽说大太太不愿再听你解释,但你该说的还是要说,天亮了你就去大太太跟前告罪,说自己犯下这等错事,心里有愧,自愿去观慈庵里绞发做姑子。”
老崔氏清楚大太太的为人,心肠最软,轻易见不得身旁人的哭诉,若不是事关大少爷,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加之又是身边的人犯错,脸面有些挂不住实乃正常,可也不是真的就要打发了流素。
毕竟伺候了这么多年,一向得心。
好好认个错,搭个台阶慢慢就下去了。事都成了,也没了其他法子,流素这个姨娘是注定要抬举的,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身价不是通房那么简单。
可流素显然被唬住了,身子抖个不停。硬着嘴皮子抗拒:“不,祖母,万一大太太真应了,那孙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老崔氏一听她这不成器的话,就明白自己这个大孙女是个草包,中看不中用。她冷着脸看她,也不答她的话,只继续说:“你若不这么做,那便是太太抬你做了姨娘,也不会再亲近你!你在后院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你又不似燕柳貌美不如湄书清丽,不过尚有几分姿色。你以为能靠自己与大少爷自幼的情分就能得到长久恩宠?没了大太太身旁一等大丫鬟的名儿,你就什么也不是!况且,大少爷是迟早要娶大奶奶的,若是新进的大奶奶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光是你,看不顺眼的通通都能作主打压了去,不过就是个妾,你以为你能得几时好?你若是有脑子,现下首当其冲要做的,便是重获大太太的信任,不若你倒真死了干净,省得全家都受你拖累!”
“可是祖母…若是太太真…真应了可如何是好啊……”流素用手绢掩了掩泪,思绪半晌,还是不禁有些后怕。
“若是真应了,那你就去做姑子!横竖也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老崔氏恨铁不成钢的用拐杖给了她一棍子。
流素吃痛地尖叫了一声,不敢再说任何反驳的话去刺激老崔氏,便哭着抿抿嘴儿点了头:“您别打了,我照做就是了,祖母。”
老崔氏这才缓了一口气,身侧的丫鬟赶忙上前给她顺了顺胸口,她摆摆手,朝流素说:“你去,把你娘给我喊来。”
流素连忙起身出了正房,跪得久了,脚都有几分麻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踉踉跄跄就跑去国公府找母亲徐氏。
徐氏等主家都睡下,才敢出府同大女儿回自家宅院。
这一夜过去,国公府里的气压仍是没变,依旧阴沉着,主子发怒,苦的就是底下的奴才。
活越来越多不说,还要时不时被嬷嬷们盯着言行举止,一举一动。稍有不妥,那等没背景的奴仆就会被主家发卖了去。
看着阵仗大,唬得都是那些个不安分,且近身伺候的一等丫鬟。
杀鸡给驴看罢了。
泷秀把络子打了结收在竹篮里,身旁的采菊不知听到什么动静,连忙用手肘戳了一下她的胳膊,朝她努努嘴:“你听,又开始了,光天化日之下,真是不害臊。”
堂屋内女子柔媚娇俏的嬉笑声,混着男人几句低沉的音调,在温香软玉的闺房内,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泷秀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燕柳正被大少爷抱在怀里,两人举止亲昵,相互纠缠,似一对恩爱鸳鸯。她不禁移开眸子,想起了昨两天府上发生的事儿。
采菊见她低眉垂眼的慎默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压低声关心道:“流素姐姐没事吧?我听我表姐说,流素姐姐今早去向大太太告罪,正欲剃发做了姑子去。可你瞧大少爷,还在这和燕柳姐姐……”后面那句太浪荡,采菊只眼神示意,便自动噤了声。
“我也不知晓呢。”泷秀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竹篮里的络子上,她指腹细细摩擦着络子的纹路,像是眼里只有自己手中的活,旁的一概皆不知。
可那堂屋内的动静却依旧环绕在她的耳周,久不散去。
见她寡言,采菊也不禁有些没趣,不过想来也是,泷秀一直跟在六小姐身边,同进同出的,根本没时间出府,未能及时得知情况也实属正常。
她眼珠子转了一周,一时沉默下来,不再多问,转头又瞅了眼隔壁堂屋,珠帘遮掩着两人的身形,却依旧能窥见轮廓,男子魁梧矫健的身躯,紧致结实的胸膛,从她的视角,甚至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子紧紧贴着男子身前,一只纤纤玉手绕到他的脖后,一只正在喂他吃葡萄。
那紫色饱满的葡萄,娇艳欲滴,被唇齿一碰,似要留出汁水来。
采菊一时看红了脸,连忙转头,不敢再探。
她掏出手绢扇了扇,试图散去一些不明就里的热意。
“六小姐跟五小姐在聊什么呢?再不出来恐怕这边都要生米煮成熟饭了。”采菊面色潮红道。
泷秀闻言,抬头瞥了眼另一边的堂屋,那边穿着华衣的两位大小姐,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时不时面色凝重,时不时又笑了起来。
这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从堂屋内响起,打断了泷秀的心不在焉。
“来人。”
泷秀和采菊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是没有动。她们二人是小姐们的大丫鬟,不归大少爷的院子管。况冒然进入,也于理不合。
院子里不远处正在扫叶的三等丫鬟见她们二人不动,且又没看到紫鹃姐姐的身影,犹豫了片刻,便放下扫帚,小跑了进去。
泷秀与采菊二人见此,皆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见燕柳扭着腰肢走了出来,妩媚的眼角处透出一丝慵懒,绯红的脸色像是涂了一层胭脂,为她平添了几分艳丽。
她转头瞧见二人坐在门外不远处,神情先是一顿,而后笑起来,只是视线落在泷秀的脸上,有几分意味不明。她并未出声,只依旧笑吟吟的扭着屁股转身出了院子。
很像得了势的小人。
采菊一时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便小声“呸”了一口,“神气给谁看呢!”
泷秀看着燕柳离去还不忘扭臀的妖娆身姿,也不禁有些黑线。
她本名原叫尤怜,穿成这位名为泷秀的丫鬟已约莫有一周的时日了,这走得第一个重要剧情便是泷秀的姐姐流素在被燕柳刺激之下,去主动勾引大少爷的剧情。
这两日她尽力不着痕迹模仿着泷秀的脾性,沉默寡言,多看多听,按照系统提示做着任务,却发现这任务难度越来越离奇,这本书的剧情就更是一言难尽。
不说别的,就冲要改变书中女主的命运来看,这过程实在不堪入目。
可谁让这是本**呢?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应有尽有。
她垂下头,想着穿来前就快要完成演出一举成名了,好死不死居然被奖杯砸到头,莫名其妙的穿进了一本古文**里。
尤怜眼角一红,险些要落两滴辛酸泪。
采菊见泷秀情绪低落,以为是被燕柳的挑衅吓着了,不由拍了拍她的背,“你别看她一时得意,最后还不就是一个通房罢了,大太太都不定能抬举她。哪里比得上流素姐姐在大太太面前的情份。”
那还真不是。
尤怜抬头,故作听了劝,给了采菊一抹略带牵强的笑意。
按照这书中原本的剧情,燕柳可是从通房丫鬟得了大少爷宠爱破格成了姨娘的,而流素则一开始就被大太太厌弃,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通房。
如今被她做了一些手脚,让流素在燕柳被抬通房之前受到刺激,然后回了府上找祖母商议。这个老崔氏确有几分头脑,若不是原书的流素怕被祖母责备没有及时告知,也不至于后面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不影响剧情走向的情况下,改变局势,真的要了她的老命!
如果她不是穿在流素的亲妹妹身上,她也不会去管流素的结局如何。要知道在原书中,流素一案直接影响了她在六小姐身边的地位,虽然六小姐跟泷秀是自幼的情分,可却拦不住老太太以家风不严,不允她再跟随在侧的指令。
在这封建社会,连坐是常有的事儿。
哦,她口中所谓的六小姐,便是此**中的女主。
为了方便阅读,后续女主视角全部名为泷秀,尤怜这个名字在个别情况,会偶尔出现,这样不会混乱╭(╯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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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深宅大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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