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异常,源于家里多出的一双碗筷。
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姜瑜熟知自己的父母,为人沉默老实,循着规矩时间和人生轨迹,平淡而无聊地按部就班,也不擅长交际,最担心给别人带来麻烦与招惹别人的麻烦,留亲戚在家吃饭,更是少之又少的例外。
可今日辞职准点下班后,冷清的家里却异常的热闹,姜瑜推了推沉重的黑框眼镜,发现饭桌对面多了位漂亮到像妖精一样的男子,连同一边原本在热情拉话题聊天的父母,都被他的开门声停住了话头。
“回来啦,刚巧碰上你哥从学校赶回来,等着你切蛋糕开餐呢,快坐!”
母亲是个略微严厉的资深教师,身材清瘦脸上也总是绷着,是个理性的一心扑向工作存钱的女性,对于学生还是子女都是严厉的,他很少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连褶子里的肉都笑出来的笑容。
父亲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在爷爷的去世和中年事业失意调岗后巨大的待遇落差下,他更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家里的大小事处理得很好,只是,家里的确过分冷清了。
姜瑜刚出来接受社会的毒打,经济情况算不上好处于半啃老状态。他的生日,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有被想起,被好好庆祝了。
只是记忆中无论如何搜寻,都没有任何远房近邻,能搜刮出这样一位漂亮得惨无人道,关系能好到上桌吃饭的“哥哥”。
姜瑜的迟钝反应让家中的气氛瞬间冷寂下来,还是那男子起身走到姜瑜的身前,亲昵地揽过姜瑜的肩膀,非常自然地说:“的确有段时间没见了,忙工作忙到忘了亲哥就算了,竟然把自己生日都给忘了。”
母亲闻言略有不满地放下筷子,“那是你亲哥,去外省读硕士的亲哥姜悸,你那破工作一个月就3千,我看你做得就差连亲妈都不认得了,干脆辞了重新找一份。”
眼前的男子目测身高起码187,风扇拉满挡位的30度室温,搭在姜瑜肩膀上的手却异常冰冷。男人那美得不像常人的脸瞬间贴近,姜瑜身上的热汗成了冷汗,一瞬间的恐惧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一米七几的父亲,和一米六几的母亲,虽说长相平庸中算拔尖的,但绝对是生不出眼前这样的妖孽的。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半个字,毫无招架能力地被男人推动着摆在了为他留的座位上。
灯瞬间灭了,只有远处稀疏的路灯和月光,从阳台的玻璃落地门露到了男人苍白锋利的侧脸上。男人耐心一支支蜡烛点燃,跳动的烛光照亮了姜瑜有点痉挛的脸和流出生理性泪水的红肿眼睛。
“我……我是疯了在做梦,还是……还是快死了。”姜瑜的声音细如蚊蝇。淹没在两边歇斯底里疯癫父母的催促声里,而男子从声音,到行为,都算得上温柔。
“吹蜡烛吧,今天你是寿星,许什么愿望都会灵验的。”
……
姜瑜依旧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噩梦,花了3分钟时间努力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辞职,并且如果自己不在10分钟内收拾好出门,今天全勤就没了。
一脸麻木地洗漱,看着镜中长相在男生中算中上的自己,想起了梦里那张模糊的妖孽脸和妖孽身材,没有半分的后怕,甚至对梦里久违的恐惧感到新奇。
想到自己还要上班,还是单休为了个伶仃2天假期调休连上8-9天,如果真能彻底疯掉或者死掉就好了,姜瑜漫不经心地想。装好父亲留的能勉强入口的午饭和其他有些过分依赖的头痛药胃药,他又一天准点出门。
天气真的阴沉得超人打怪兽能够直接直接取景的地步。天气不好似乎路上的人也特别烦躁,躲过几个横冲直撞兼破口大骂的,姜瑜猛然间在路口见到了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穿着规整的黑色西装长外套,一手撑着把黑伞一手插兜,鹤立鸡群地在路边,似乎在盯着他。
见鬼了,青天白日梦里的男人怎么会出现
一声尖锐的刹车伴随猛烈的撞击,姜瑜沉入了黑沉的腥甜中。
……
意识回笼,姜瑜依旧坐在家里饭桌上属于他的座位,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晕眩得忍不住扶了扶脑袋,湿润的血腥味粘手,撞击后的耳鸣让他听不清也有些意识模糊。
姜瑜很久前就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偏头痛和胃病,还有不定时发作的抑郁情绪,严重起来可能引发哮喘呼吸困难。而不发病的平常,他整个人热爱躲懒和睡觉,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尝试接触各类新鲜刺激的事情去填满空洞的内心,收效甚微,不过还是庆幸地发现他依旧保留了几分对死亡的敬畏。
枯燥无望的生活依旧随着时钟,仓鼠轮子一样循环着。止痛药空了一盒又一盒,他依旧在不太健康又不至于疯癫地活着。
因此在经历强烈碰撞冲击,光怪陆离地重新坐到了家中饭桌的位置,车祸带来的脑震荡,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寒冷与剧烈疼痛,反胃的血腥味与无法控制的生理泪水,愈发困难的呼吸后。姜瑜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只是有点习惯性想吃两颗止痛药缓缓,还有点想睡觉。
头顶的灯光闪烁,桌上闪着重影的饭菜开始诡异地蠕动。
“怎么不吃呢,是我做的不好吃么?”右边父亲的面容依旧憨厚和善,可惜声音在姜瑜耳中像回荡在遥远山中的钟声,恍恍惚惚,听得并不真切。
“全得吃完,不能浪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母亲在对面冷硬地发话,对姜瑜满头满脸的血视若无睹,“赶紧吃完练琴,别想偷懒。你知道你的钢琴和钢琴费多贵么。”
钢琴,姜瑜迷迷糊糊地想起,他4岁那年开始学琴,等到一二年级的时候母亲终于意识到了他天赋不佳,并且为此双方都身心俱疲,终于打消了让他继续学习的念头。而那台当时相当昂贵的钢琴,在搬家时因为笨重没有搬离,一直在老家房子落灰。
回过神,他已经搁下了筷子。空间的气氛瞬间凝滞,只听到碟子的肉菜间如触手滑动的黏腻声响,而本在用饭的父母正瞪着布满红血丝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才是什么可口的饭菜。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轻笑声,“乖孩子可不能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哦。”
窒息的缺氧让姜瑜开始眼前发黑,他有些虚弱地断续道:“对不起,今天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担心吃太多,会影响明天的早课。”
“这样子么,学习是要好好学的。”凝固的气氛算是被打破,母亲半信半疑地上上下下审视了姜瑜一番,“可碗还是要洗!别想耍滑头逃掉。做个家务都做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桎梏在脆弱脖颈的无形力道终于松开,饭桌的灯终于停止了闪烁。姜瑜狠狠咳嗽了一顿,终于呼吸通畅了些。
“有点意思。”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手机的屏保明明灭灭,依旧显示着过不去的11月8日生日。
姜瑜的体力在几番折腾下几乎耗尽,他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体进了卫生间,见到了镜中惨不忍睹的自己,又看了眼滋滋冒着血水的水龙头,终于还是只用柜子翻出来的酒精潦草擦洗了下,熟练地翻出房间的止痛药,苦涩从舌尖蔓延,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被打败或者被打倒,日子都总要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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