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影视城一年到头人满为患，即便是炎炎夏日，成群的演员依旧扎堆在这里。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袍，假发被汗水黏在一起，为了金钱或梦想，甘愿忍受着辛苦。
《追仙》剧组的场记板一落下，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顿时如涟漪般四散开来。许翊身边早就围了一群人，有打伞擦汗的，有递咖啡递水的，妆造也早已候在一边，小心翼翼得帮他补妆。
闫晓宁先前拍完了一段主角的打戏，正在树荫下乘凉，看到扮演反派群演的几个师兄弟过来，连忙起身帮他们滴水擦汗，还不忘给他们加油打气。
“刚那一段打得太漂亮了。那跟头翻得……”
结果话未说完，就有人叫他们过去再重拍一遍。
闫晓宁见四师弟陶恒起身有些吃力，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伤着了？”
“刚摔了一下膝盖，没事。”
“我看看。”闫晓宁卷起陶恒的裤腿一看，膝盖果然擦伤流血了，被汗水一蛰，可想而知有多疼。
“算了吧，我替你。”
反正群演不需要露脸，闫晓宁麻利的换下了陶义的衣服，拿起大刀便同旁人一道上场了。
闫晓宁的刀法很漂亮，这是今日许翊对他的第二印象。
许翊今日意外在剧组见到闫晓宁时，心里其实有些不痛快。这些年来，很多人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除了至亲以外，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先前与许翊的那次偶遇，如今在他眼里也变得不再纯粹。他可以给别人当跳板，但不能被利用。
但闫晓宁的实力是真的强。
许翊不得不承认，在武打这方面，自己跟闫晓宁压根不在一个层次，虽说自己不是专业打戏演员，但毕竟头一次演艺这类男主，他还是想尽力将动作做得漂亮些。
许翊一直被外界冠以云淡风轻的人设，但他其实是有野心的，他不想被媒体称作花瓶，也不想被人说是借着父母的关系成名。他想做的更好，比别人想象得还要好。
许翊饰演的角色以拳法著称，导演之所以选闫晓宁做他的武替就是看中了后者拳打得好。不止如此，闫晓宁的身高也与他一样，183厘米，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后来听武指说，这个闫晓宁拿过全国武术套路锦标赛的拳术和刀术的冠军。否则以他的剧组经验是没有资格给主角当武替的。
原来是武术冠军，怪不得这么厉害……
许翊慕强，对闫晓宁的印象好了些。
群演的戏份很快结束，闫晓宁也被导演夸了一嘴。下场时正好到了放饭时间，小师弟陶恒给他们拿来了盒饭。
小伙子们出力气多，饭量也大，不一会儿一份饭就见底了。
二师哥万子明已经拿起了第二份，他突发感慨：“还是当明星好啊，钱多活少，还有人贴身照顾，哪像我们，累死累活一天就这么几百块钱。”
李乾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小声点，别叫人听到。”
闫晓宁扒了一口饭：“你羡慕也没用，还是乖乖做好自己的事吧。”
陶恒在一边附和：“就是就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干一天活挣一天钱，心里也踏实。”
李乾趁机教育万子明：“你看你，白长了几岁，还不如俩师弟看得明白。想当明星，前提你得长一副好皮相。”他朝许翊的方向轻扬下巴，“得人家那样的才行。”
闫晓宁顺着大师哥的方向看去，许翊正坐在凉棚下的折叠椅上。他微微垂着头，目光专注得看着手里的剧本。一身淡青色长袍下，只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和手指。倒真有一副古代翩翩佳公子模样。
闫晓宁曾在电影院看过许翊主演的电影，他是被同学强拉去的。当时只觉得情节慢热无聊，唯独对男主角留下了挺深的印象。尤其是许翊饰演的男主角躺在草地落泪的一幕。晶莹的泪水划过眼角下的泪痣，仿佛整个人都变透明的了。
李乾问他：“我记得你叔家的孩子挺喜欢许翊的，你不帮她要个签名？”
闫晓宁点了点头：“要了啊，一早就要了。”
陶恒则说：“我看三师哥长得也很帅，刚才穿着主演的衣服，完全就是男明星嘛。”
李乾笑了：“你还别说，晓宁包装一下还真不赖，完全没被人比下去。”
“哈哈哈，我就算了吧，”闫晓宁说，“让我演戏，怕是得NG一整天！”
“哈哈哈……”
当天干完活，师兄弟几个一起回了附近酒店。他们顺道买了几道下酒菜，又拎了一箱啤酒上了楼。
以前在陈家班的时候他们没有喝酒的习惯，因为师父总说，酒喝多了功夫也就废了。但自从来城里做武替，下班喝点酒就成为他们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慰藉。一杯凉丝丝的啤酒下肚，一整天积累的疲惫便消了一半。
只有闫晓宁没养成这种习惯，他喝了没几口便不再碰。吃完饭后几人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站在墙边开始压腿。这是他们习武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一天不压腿觉都睡不踏实。
李乾举着手机跟老婆孩子视频，压着腿絮叨了半个小时，结束时信誓旦旦说再也不做这一行了。李乾已经二十八岁了，不知道还能打几年，可每次这样说，次次都反悔。除了武替，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睡前师兄弟们例行互相上药。他们每次收工回来身上都会带有大大小小的伤。新伤叠旧伤，乍一看有点吓人，但其实只要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些就都不叫事儿。
闫晓宁身上的伤最少，他觉得跌份儿。
“我想天天跟你们一起出工，不去上什么大学了。”
“别说傻话，我的孩子要是能上大学，我做梦都乐开花。”
闫晓宁相信李乾的话，再说下去就是自己矫情了。
第二日要拍马队奔跑戏。群演们一起在马上奔驰，领头的马最后要翻倒在地。
李乾他们拍过好几次骑马戏，技术不需要多高，胆大就行。虽然危险了些，但报酬也更高。用他们的话说，出来挣钱的武替，哪个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只要死不了，什么都能上。
因为闫晓宁没有骑马经验，自然被排除到了阵容之外，看着他们一个个扣上威亚，闫晓宁的心也揪了起来。
但愿没事，他心里想。
拍摄开始，马群驰骋到目的地点后，工作人员拉动了马蹄上的绳套。现实中“人仰马翻”的局面在眼前上演开来。所幸这场一次过了。有几个群演摔得狠了些，事后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闫晓宁的师兄弟们还算幸运，都没受太严重的伤。
随后武术指导开始给主角排戏。与许翊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嫌累不愿意配合，她的替身因为受伤没来，导演想了想，把闫晓宁叫了过去。
“你先替她试戏。”
闫晓宁只替许翊打过，这是头一次和他面对面来。不过也是顺手拈来的事，他非常出色的完成了武指提出的要求，只是一时没收着力，一个对掌险些将许翊推倒。
“小心！”
闫晓宁顺势拉住了对方的手腕，结果又没控制住好力度，将许翊拽到了自己怀里。
这一下撞得挺猛，闫晓宁被许翊的锁骨狠狠硌到了。
“你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连忙去检查许翊的情况。
“会不会试戏啊？！”
闫晓宁有些慌张地问：“没事吧，怪我没把握好力度！”
许翊摇摇头：“没事，继续吧。”
闫晓宁平日里一起过招的都是练家子，忘了普通人根本没有他们的反应能力。许翊虽骨架大，但身上没多少肉，出手时自然更要收着力才行。
闫晓宁有了这次的教训，再对招时自然心里就有数了，几个回合下来，许翊也熟练了起来，这有点出乎闫晓宁的预料，毕竟很多流量明星都不愿意在动作戏上花功夫，像许翊这种态度认真还吃苦的真不多见。
导演见他们有了点默契，干脆就让他替了算了。造型师很快给闫晓宁做了个女装打扮。后边看热闹的几个师兄弟都笑了。他们都替过女演员，闫晓宁还是头一次。一个个拿出手机去拍他。
对打过后是一场骑马戏。男女主同乘一匹马，许翊在前，闫晓宁扮演的女演员在后面搂着他的腰，要做出一副惊恐状。
坐好后，闫晓宁小声问许翊：“你骑过马吗？”
许翊说：“骑过。”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闫晓宁没骑过，但他不能露怯。更不能被别人说不专业。
副导演大喊：“准备！”
马儿开跑，闫晓宁紧紧搂着许翊，脸也贴在了他的后背。闫晓宁起初还有几分紧张，但看许翊骑得稳，精力就分散到别处了。
比如许翊的腰，一个大男子的腰怎么能这么细。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被两侧的风裹挟着弥漫开来，很柔和，也很好闻。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骑马戏算是结束了。闫晓宁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冲许翊伸出手来。但许翊没碰他，也没碰赶来的工作人员，而是独自下马转身，去了监视器那看回放。
还挺高冷，闫晓宁心想。
闫晓宁因为当天多了份工资，收工后主动请师兄弟们吃晚饭。酒足饭饱回酒店的路上，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闫晓宁吗？”电话那头的男人问道。
“是啊。你是……”
“我是许翊的经纪人，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
林宴在电话里说，许翊想请闫晓宁过去帮忙指导武打动作。李乾听后不觉纳闷儿：“这个许翊放着武指不找，怎么叫你过去？”
闫晓宁说：“人家武指下班了呗。”
李乾：“那你想去吗？”
“去吧，反正也没事儿。”
“那你可得要钱啊，”万子明叮嘱，“多要点，反正他们又不缺钱，不能白给他们当牛做马。”
“我先过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吧。你们先回去吧，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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