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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乞丐

夏态解决心悸问题从医院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鬼怪博物馆。

没错,这个热衷于作死的年轻的小神经病,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之下,带着一腔怀疑和热血,也带着仅有的戒心——蒋梁陪同,欣然奔赴这个让自己心悸到趴蛋的可怕地点。

其实夏态是很早熟的人,毕竟他的经历足够离奇,每一件事都在极速的催促他健全自己的思维,所以他比同龄人先一步叛逆,也比同龄人先一步中二。

他小学因为早熟看不起同龄的小孩,自己独来独往,爱黑色,喜欢孤独,在别人玛丽苏的年纪就开始走抑郁悲伤风,获得孩子们一票真心实意的崇拜,夸他好独特,有思想。

在别人走抑郁悲伤风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这种伪装,开始走接受世界拥抱世界的新青年风,在初中的一票叛逆中强行杀出来。成功的把他的一群老师骗得团团转,每个老师疯狂的争抢他成为课代表,女老师被他的外表迷惑,对他爱不释手;男老师被他的崇拜满足,对他百般称赞。

但是实际上,夏态的早熟只是先人一步,他只是对于人性颇有了解,他知晓它埋伏的方式、可能存在的情况——就像了解狼一样。

他知道狼前进的方式,他知道狼群体生活的习惯,他知道狼拥有的性格弱点,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群体的概念之上。

他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一匹凶恶的超过群体平均水平的狼,究竟可以纯粹的恶到什么地步。

但是这一趟,他知道了。

——————————

当男人吃的碎肉崩到夏态的脸上的时候,他的意识是空白的。

他觉得周围的空气好粘腻,铁锈的味道扭成了一股绳钻进他的鼻子,直捣他的呼吸中枢,让他呼吸困难,他的大脑在缺氧中停滞,所以他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或者讲他根本不能、不愿处理这份信息。

男人狼吞虎咽,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夏态被血的味道刺激的想吐,他想要通过呕吐的方式来获得暂时的思考,从这份荒诞不经的场景中解放出来。

但是男人已经在他要呕吐的地方等待,满怀期待地抬头看着他——

他一点都吐不出来了。

遍体的寒意从灵魂深处泛滥到他的全身,他开始腿软,不只是因为恐惧,更多的是观念上的冲击。

他的眼泪满到眼眶开始盛不住,身后的男人却依旧洋洋得意的向他介绍:“放心,放心,他不会咬人,他是一条很听话的狗,你不用害怕,但是我不需要太软弱的狗,这种程度的厮杀只是正常的。”

人狗的旁边,是开膛破肚的另一条人狗,夏态近乎昏厥,他摇摇欲坠的用力扶住周围的栏杆。

“让我走……吧……”

夏态从牙缝中哆嗦的吐出这句话,在看前几个怪物的时候他就想说,但是他不认为这个变态会放过他,所以他本打算硬气一点,哪怕死去也要体面。

但现在他真的害怕了。

这一刻他无比真切的感受到,死亡从来不是最可怕的事情,被囚禁也不是,被奴役才是。

人权的彻底剥削,价值的定向赋予,甚至死亡的机会都会不能选择。

只能绝望的匍匐着,听从着不人不鬼的神经病发号施令,之后不人不鬼的活着。

夏态的眼泪流成串。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可笑、软弱、草率。

他的手机被抢了,连同他可笑的一把防身的小刀。蒋梁进来就被打晕,男人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将他五花大绑到这个如同十八层地狱的鬼怪博物馆地下室,强迫的向他介绍自己拘养的不生不死或者已经死去的人类。

但是谁又能想得到呢?

夏态的到来是草率的,但是却又是合理的,他的心悸发作理所应当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情况。但是这几天过去,没有任何的不幸发生,这可能是让他心悸的新的因素,他来到鬼怪博物馆寻找这种新的可能,这在正常不过。

而且鬼怪博物馆是一座鬼屋,人的流量很大,他只是伪装成参加的游客,就如同无数进入鬼屋的人一样,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被鬼屋绑架,并且二话不说的带到这个可怕的地下室。

可这些人敢将人类拘禁,让他们以标本的形式或者畜生的形式继续生活,还可以发展这种规模,并且保证这么大的规模而不被警察进行打击以及失踪人家属报警。

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进行绑架,还大摇大摆的向他展示这些自己拘养的人类。

这样无所顾忌并且毫无逻辑的行为,夏态的确提防不了。

其实夏态是很成熟的人。

夏态因为命格的特殊,总是会见到和别人不一样的怪异东西,他见过八只手的人、一半脑袋的鬼、还有抱着孩子肚子上破大洞的女人。

在最严重的时候 也就是他生日的那一天——鬼节,他可以见到成千上万的鬼,有点甚至凑近他,冲他淌口水,腐肉都掉在他身边,还叫他帮忙捡起来 。

这些常人完全没有办法承受的生活是他的日常,他无法选择地被迫成长,他在这些无可避免的恐惧之中只能坚定的茁壮。

他先一步在同龄孩童的欢笑声中被抛弃,他无法欢笑,因为他看得见那些孩子们所畏惧的鲜血淋漓,他在丑陋的真相中失去笑容,在眼泪中又将自己重新拼起。

他在应该欢声笑语的年纪,先一步对于世界的公平发出质疑。

他无法不悲伤,他的倾吐只会换来母亲的哭泣和父亲的质疑,即使他的外祖母托人来看,人家也只会说:“没有问题啊。”

的确没有问题,他们上山那一次,和尚已经告诉他们:“他会过上正常人的生命。”

他只是时不时的看见,可这些时不时,对他的影响,可不是时不时。

但当倾听的人失去灵魂,他也就失去倾诉的能力。

他先一步的仇恨这个世界,也就先一步的接受这个世界。

没有更多的原因,他只是很爱自己。

爱自己,所以忍受不了自己枯萎的姿态,哪怕沉重的不幸在身后拖出刺目的血痕,也要顽固地追寻太阳和露水,将那巨大的阴影和不幸以绝不动摇的遗忘来抛弃。

他有巨大的藤蔓和根茎,可以伸向深渊和沼泽中毫不挑食地汲取苦难和软弱的养分,

他会吞下能吞下的一切,在茁壮的藤蔓开出夸张的丝毫不收敛自己的艳丽的花。

他会吞下世界,也会吐出世界。

但即使再多的成熟在认知的极限也会崩溃成碎片。

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成为自己印象中的人,不再成为一个可以估计并且预测的个体,他所做出的行为超过正常人的概念和准则,他失去规则、没有逻辑、他是被世界阴影豢养的怪胎,他是设立道德的人群最畏惧的极端反面案例。

他没有原因的绑架他,毫无道理的让他看这些自己圈养的“宠物”。

夏态可不认为他真的会放过他,如果男人放过他,他会反手就报警,男人放过他,相当于直接把自己送进警察局。

他感到绝望,畏惧,束手无策,周围好静,只能听见人狗的咀嚼声,他藏在心底的其实还有一点怪异感,但是这一点感知全部被恐惧吞掉了,他短暂失去了思维能力,在暗的不见光的地下世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笑的更加嚣张。

夏态的眼睛在紧紧闭着的眼皮下面快速的颤抖。

在巨大的思维冲击之后,人往往会在剧烈的恐惧之后陷入一种诡异的冷静,这是大脑为了调节人的情绪而做出的理智选择,夏态的大脑也在巨大冲击之后果断放弃了接受当前的情况而继续情绪崩溃下去,它开始一点点的接受周围的环境并且继续思考。

五个男人,一个油腻丑陋看起来没两把刷子,四个膘肥体壮看起来有两把或者更多的刷子。

五个人全部配枪,这非常危险。

在他来的路上他被捂住了眼睛,但是他感觉到了下降,他没有在鬼怪博物馆上楼,所以鬼怪博物馆应该有一个地下室。

他站在应该就在地下室里。

不确定几个人绑架他的目的,他直觉这些人不是单纯的想要找人看他畸形的收藏品,毕竟他和这个地方有一点渊源,他曾经在这里心悸。

即使他们有别的目的,也没有办法确保他们会重视他的生命,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他的逃离会不会一枪崩了他。

但是他们真的有别的目的,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偏偏要将他就在这里,看什么所谓的收藏品。

这是什么原因?

夏态心思一转,他们让他看这些东西,他有什么感觉,他们就是什么目的。

他感到恐惧,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他恐惧。

费尽心思的让他恐惧。

那他的命可能真的很重要,他的意愿也可能非常重要,要不然他们不会苦心竭力的搞这么一出。

那他们对于他的命在乎到什么程度呢?

夏态的内心已经在瞬间冷漠到了无机质的程度。

在他长久的沉默的背影之后,男人开始感觉不太好,他又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关心,只是吊儿郎当的问他:“怎么样,小美人?满意我的收藏品吗?”

夏态随着他的声音回过头,面无表情的冷冷地盯着他,男人慌了一瞬,急忙掩饰自己接着哼笑:“吓得说不出话了?”

夏态盯着他,直勾勾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终于在良久之后,男人的嘴角都开始挂不住了,他冷冷的勾唇笑了一下。

有多在乎试试就知道了。

男人被他的笑晃了一下,心开始毫无征兆的剧烈跳动,震得他脖子都在瞬间疼痛起来。

不好的猜测悄然而生。

夏态突然将头死命地别进囚禁人狗的牢笼,这动作太快,甚至男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瞬间,夏态的青筋都已经爆了起来,他脸上的血色飞快的逝去,脖子上迅速的凝上一道红痕。即使如此,他还继续不要命的开始往前别去,甚至嘴角也开始一股股的往外渗血。

他应该是咬破了舌头。

男人惊慌失措,当即和周围的人扑上去。

夏态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求死上,此刻顽固的吓人,人狗就在他的面前匍匐着,被他吓得连肉都不吃了。

几个男人很快冲上前,夏态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却更加不要命的开始往前别。

变态男被他乱踢着的凶狠的小腿一脚撅了老远出去,痛不欲生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几个壮汉也根本制服不了夏态,只要他们想拉开他的脖子,就会听见让人心惊胆战的骨裂声。

他们看起来根本不敢弄伤他一点,只能徒劳的在他身边想要使力,但是夏态太脆弱了,无论是想拉开他的哪里都会传来骨头声。

几个壮汉束手无策,急的满脑门的汗。

变态男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以为是人狗吓到了他,只能狂声怒吼:“人狗!给我把人狗牵走!”

壮汉们紧忙着想要脱开他,另一边的人赶紧去把人狗踢走了,但是夏态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他执着的,顽固的勒着自己的脖子。

男人急中生智,慌得做出来一个愚蠢无比的主意,他大声喊到:“该死的!把枪扔给他!!把枪扔给他!你们全部后退!!”

壮汉们急忙扔出身上的枪,毫不犹豫地后退,看上去生怕跟夏态的死沾上一点关系。

夏态终于停止了。

他将自己的头一点点的从那栏杆中一点点拿出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看了变态男一眼,突然咧开嘴一笑。

森然的白牙从他涨红的脸上露出,血色很快从他的脸上褪下,他就这样嘲讽的盯着男人笑,几乎带着挑衅了。

夏态想。

原来他重要到这种程度了。

男人的视线微微发白,过度急切的后遗症涌上来,在他看不清的前一刻,看见了夏态嘲讽的笑容,终于悲哀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夏态就这样干净白嫩的站在血污当中,站在灰暗的地下室下,看着恐惧的几乎下跪的男人和一群壮汉,耳旁是人狗粗重的喘息声,而他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泪痕。

他看起来那样孱弱并且不堪一击,好像会随着男人和壮汉们的过重的呼吸声而吓得软弱的倒下去,但是他并没有,他甚至扭转了一切。

夏态饱含嘲讽的看着目光涣散的男人。

男人视线终于正常一点之后,还没来得及缓和一下自己,就看见了更加让自己目瞠欲裂的一幕。

夏态捡起了地上的枪,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拉开保险,他用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男人的腿都颤栗的抖起来。

但夏态只是扫了一圈。

男人终于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彻底松出去,他就看见了夏态嘲讽勾起的嘴角,他的心头瞬间被一种诡异的恐惧直觉麻痹。

他会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男人瞳孔狠狠缩紧,忘记了喘息。

夏态冲他粲然一笑。

然后将枪头对准了自己。

态态很聪明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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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消失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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