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燕归尘正了正神色,“我总觉的这毒下的蹊跷,鲁行又不傻——这个被他选中了为整个门派熬药的人,必定是信得过的。这药下的隐秘,如此精细的毒和手段不是个人一时兴起能做到的。若是有仇的个人的话,直接使用鹤顶红之类的毒药下进去就得了,何必这么费尽周折?”
鲁行点点头,他内心里也不觉得那个人会做这样的事,暗自里存了回去之后细细探查一番的打算。
燕归尘沉吟半天,对刘霜叶说:“你回九兵派之后也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了蹊跷之事记得多几个心眼,我总感觉这慢性毒药太蹊跷了,我总觉得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挑事,若是针对风雷派倒好,若不是的话……没理由不对别的门派下手。”
吸了口冷气,燕归尘打住了话头:“总之你多长点心。”
随后燕归尘站起身:“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折腾一日了大家都累了……尽欢,明日师傅去武林大会你就别去了,自己找点事情做也好,自己休息也罢,自由活动,只是别出城。”
静心闻言,顺着燕归尘的话说:“这两日素心尽欢每日早起跟着去武林大会那边应当不累也腻了,也确实该散散心,若是尽欢你要出门转转的话,不如带上素心一起吧,如此一来你们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刘珋英闻言也十分感兴趣,她这几日在华州城中因为身体不适基本只在下榻的客栈附近晃了晃,城中诸多好去处竟是一个都没来得及亲自去晃晃,眼下有机会可以和两个同龄且认识的小姑娘一起游玩,一时之间十分期待,出言问道:
“尽欢素心,明日游玩能不能带我一起啊?”
刘珋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尽欢不过是刚刚认识,性情究竟如何还不甚了解——但是实在是贪玩的心占据了上风,而且有素心在场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月尽欢原本打算明日在客栈中休息的,但是刘珋英这么一问她倒是愣了一下,正准备出言说自己明日想休息一下,就听到素心先应下了,还兴致勃勃连着点出了几个城中想要去逛逛的去处。
月尽欢有些无奈,最终加入了二人的讨论,准备回去弄点热水洗漱泡脚,希望明早能够消解大半疲劳吧。
鲁行看了眼鲁树:“小树对那些恐怕没什么兴趣,就还是跟着我们去涨涨眼界吧。”
鲁树自然没意见,这几日他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十瓣在武林大会会场四处看江湖人的独门秘技呢。
几人三言两语说定第二日直接在武林大会相见之后,纷纷起身下楼。燕归尘四人走到前台掌柜处一人留下了一钱碎银,用以付清酒菜包厢的费用。掌柜掂量了碎银,又拿出账单看了眼发觉多了。正要找零时,却被燕归尘拦住,说多出来的是占用包厢的费用。掌柜直说不过是用了会儿没人需要的包厢,哪里需要这么多。燕归尘懒得争辩,直接离去,掌柜阻拦不及,这才作罢。
出了门,八人分作四对各自离开。月尽欢朝着齐运客栈的方向走了两步,感觉似乎没听到另一人的脚步身,转身一看看见燕归尘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啧,这老登又玩神秘,这大半夜的又是要去哪里。月尽欢嘴撇了撇,但还是跟了上去。
燕归尘步子不快,外人看起来逍遥自在,落在月尽欢眼中却只剩下一个装模作样。
倒也没走太远,燕归尘看到一处无人的亭子,便径自走了进去坐下。
月尽欢也不客气,走过去找了个看着干净些的凳子坐下。
燕归尘轻咳一声,吸引了月尽欢的注意:“这几日可有感触?”
“……哪方面的感触?”月尽欢随手把药包找了个地方放下,一点都不讶异自己这师傅提问的时机之奇怪。
“哪方面都好,武学也好,处事也罢……随便聊聊。”燕归尘没打算考教月尽欢什么,就是纯粹的闲聊。
自从十年前将月尽欢带回观里,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一日见上五六面都是少的,哪里有过这种整日见不到面的情况。月尽欢这几日自己一个人来去晃荡,燕归尘也没时间跟着,甚至晚上回去也来不及询问,天知道几乎从生下来就没有机会在花花世界里游荡的月尽欢会不会生出什么之前从未有过的离奇想法——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一时滋生出些歪念也不是什么怪事。
作为师傅和监护人,正气凛然的燕归尘自觉有必要问一问。
燕归尘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月尽欢称赞外界的环境如何如何,自己就给他好好上一课,什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之类的长篇大论打好了能说一个时辰的腹稿,就等着月尽欢开个头自己就当头棒喝打醒她。
若是能忽悠的小丫头自己心甘情愿随着自己回去就更好了。
月尽欢没说话,低头思考了良久,这才抬头说话。
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感悟,月尽欢反而是以问答问:“师傅,仇恨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责任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燕归尘皱皱眉,这和自己预想的方向可不一样。
“怎么想起来问这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桂香桃红的事情师傅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但那充其量是个引子。”月尽欢淡淡说,“昨晚吃饭和岳复吵架师傅您也是看到了的,自然主要还是因为岳家的事情让我头疼不已。”
燕归尘也有些头疼了,这岳家真是贼心不死:“是不是岳复又悄悄劝你了?该死的混小子,昨晚还特意抓住他说了一顿的。”
嗯?什么时候……哦,大概是自己吃完饭先离开的时候吧,他们二人似乎确实是私下聊了一阵。月尽欢也不解释说岳复实际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挑开了话头:“师傅,在山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作为父母唯一的女儿,我不去为他们报仇,也不去为他们抢回他们的资产,这到底对不对?”
“若说对,我自知满心怨恨难以消解,作为子女不尽责也让我良心难安。”月尽欢满脸矛盾的神色:“若说不对,独我一人实在是难以为敌,可是若要依靠岳家的力量,我又不甘——某种意义上我对他们也是有着仇恨的,只是对……”
月尽欢朝上指了指,接着说:“他们的仇恨最深罢了。”
燕归尘叹息了一声,盯着月尽欢不说话。
月尽欢被看的有些发毛,说:“师傅?”
燕归尘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啧了一声说:“尽欢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行走江湖?”
“……不是因为恶趣味,或者我离开之后山上没人伺候你给你打下手吗?”
燕归尘对着月尽欢的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崩:“臭丫头,为师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形象吗?”
收回了时候,燕归尘说:“为师就是怕你涉世未深,心态未稳。在山中有为师拘束开导还好,出了山随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的心思就乱了,然后一步错步步错,被卷入复仇的漩涡中,最后成为被仇恨蒙蔽被命运裹挟的悲情角色。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显然也是有着同样的担心,否则也不会跟我说让你不要报仇了。”
月尽欢揉着脑门,没说话。
燕归尘竖起了指头:“很明显,你已经有思绪混乱方寸尽失的苗头,我且问你:报仇这件事是你想要去做还是你觉得你应该去做。”
月尽欢刚要说想要去做,但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答案对于燕归尘并不重要:“我再问你,假如你的复仇,是不是嘴巴上下一动就能做到。”
“那必然不是。”如果那么简单,月尽欢一天能复仇几百几千次,还要头疼吗。
“我最后问你,是不是复仇只有和岳家合作一条路。”
自然也不是,世上就不存在什么只有一条路的说法,最多是……在一个人的认知里只有那一条路,又或者那条路最简单,蒙蔽了其他的路。
见到月尽欢脸上渐渐醒悟,燕归尘叹了口气,说:“这话说的可能有些不好听,但是你觉得你应该为你父母去复仇,但你父母却只希望你平安快乐。你要是真的去复仇弄得遍体鳞伤,你觉得你父母九泉之下岂能乐见不成?当然了,报不报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说实在的,这世上知道你来历的人也就几个,只要你自己能做到内心平和,选哪条路都是一样的。”
“至于所谓别人的期许,你不用那么在乎。”
月尽欢听到这一句,勉强笑了笑:“师傅这话倒和那汪量一样。”
燕归尘皱皱眉:“你和那小子怎么这么多交集?他说什么了?”
月尽欢简单叙述了前日晚上两人的交谈,当然,舍去了自己不小心有点喝酒上头的事情。
燕归尘倒是没有点评汪量的理论,而是歪着头看着月尽欢:“尽欢啊?”
月尽欢听着燕归尘的语气有些奇怪,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你不会……看上那小黑皮了吧?”燕归尘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月尽欢一个白眼丢到了燕归尘脸上,也顾不上心烦了,恼怒道:“我吃拧了?不要命了?我什么身份,能跟武务司的人走那么近?”
燕归尘没说话,只是叹气:这件事他还真就什么都不能说,月尽欢自己大抵有数,不会往那边发展的。若是自己真的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恐怕女儿家羞愤之下控制不住会多想,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还是装傻吧。
燕归尘笑了两声,只说是逗月尽欢玩,然后就起身带着月尽欢往回走了,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似的。
一直到二人回到了客房,燕归尘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揪住月尽欢打消她游历的想法的。
坏了,被小丫头阴差阳错搅了,燕归尘后悔不迭,早知道玩什么高深莫测,直接挑明算了。
既然都回卧房了,那能下次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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