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贤和印随二人心中百味陈杂,各种复杂的情感如同海浪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二人甚至都有些羡慕被燕归尘敲晕在地的陈源: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好运,人直接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但也免去了这一通尴尬。
燕归尘倒是很有耐心,并没去催促二人——这两人现在羞愤交加,要是自己说两句再添把火,天晓得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燕剑侠尤其是那般无谋之人,穷寇还是莫追为上。
但是站着也是无聊,燕归尘哼着小曲入剑归鞘打算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四处看了看,从众人中认出了个象形派的长老。伸出手招了招,又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陈源,示意那长老把陈源带下去:陈源总归还是一派掌门,就这样趴在地上实在是不成体统。
燕归尘如此照顾对手的面子,真是从未有过的贴心。
那长老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又叫上了另一个象形派的长老,二人搭手之下才一人背,一人扶,一秒都不敢停留将陈源带离众人的视线。
燕归尘看朱印二人还在呆滞,啧了一声,移步去印随的位置坐了下来。还别说,印随这个位置还真不错,靠前又开阔,不用再挤在人群中,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或许是燕归尘拉动桌椅的声音惊醒了朱贤,朱贤缓缓转身朝向了燕归尘,咬牙切齿的说:
“阁下果真好身手,看来确有让大伙服众的本事。”
“那是自然,没有金刚钻怎么揽瓷器活?”燕归尘有的是耐心跟朱贤胡搅蛮缠,他虽然嘴上说要和朱贤争一争武林盟主的位子,但是实际上只要朱贤坐不上去,别的都好说。
“阁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来此胡搅蛮缠到底是何目的。”朱贤耐着性子问。
“不是已经说了……”燕归尘打了个呵欠,“我要那武林盟主之位。”
“燕归尘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朱贤还是恼了,厉声呵斥道。但是作为先前以三对一还落败的败方,看上去却虚张声势得可笑。朱贤双目几乎要往外喷火:“你素来隐居,从年轻时就对权势嗤之以鼻,这次武林大会突然出山,现在还跟我说要武林盟主之位,你开什么玩笑?”
场中众江湖人哗然,如果说这不知来历的家伙是燕剑侠,那这身武艺倒是能说得过去了:毕竟昨日燕剑侠一人挑战二十余人尽皆取胜,已经隐隐有了天下第一的风姿。
燕归尘倒也不诧异自己身份能被认出来,虽然自己以那物改换了容貌,又以药物暂时改变了声音,但是自己手中相伴数十年的长剑却明明白白揭示着自己的身份。
当然了,嘴上还不能认:“哦?朱兄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那燕剑侠,在下不过山野……”
“你真当众人是傻子不成?!”朱贤素来养气功夫深厚,但是每每遇上燕归尘总是会被气得七窍生烟:“你从一开始就被我认出来了,你那把随身的问心剑难不成还能长了腿跑到别人手中不成?”
燕归尘笑了,笑的朱贤毛骨悚然背脊发凉。不好,自己是不是一时失态,又上了燕归尘的恶当。
不怪朱贤有如此反应,从年轻时燕归尘行事就阴险。他的目的向来光明正大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但是为了达成目的各种话术手段层出不穷,总能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入手,让人一不小心就钻入他的圈套。
故而燕归尘这一笑,朱贤立刻条件反射开始思考起了自己是不是哪里遂了燕归尘的意,他也不是蠢的,否则不会靠谋算走到如今的地步——几乎是眼睛一转朱贤就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还没等他想好对策,燕归尘嘴巴一张就开始发难了:“一开始就认出来?那我倒要问问你……也不问多了,就三个问题吧。”
“一,你既然认出我,你我相识也有二十余年了,我有多少本事你必定知晓,为何一开始要装着不知道我的身手,还拿着身手说事刁难我。”
“二,昨日先达擂你在场,也亲眼看到我被昨日那人暗算中毒,大会日程没结束就回城压制……如此情形,但凡你讲一点公义,也不会任由印随陈源二人对我出手而不发一语吧?”
“三,你既然早早认出是我,为何不当场叫破。甚至当我主动提出要以一敌三,半点推诿也没有。究竟是你迫不及待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我除去,还是你自觉你们远不如我,非得要三人联手对付我才能有胜机?”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利,问的朱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朱贤已经猜到了燕归尘要从这些地方对自己发起攻讦,但是偏生自己无计可施,毕竟自己确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对其不利。
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朱贤只能厚着脸皮勉强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想要问问你:昨日中毒对你没影响我不意外,你是有那个本事的。但是你既然身体康健,为何还要变换容貌换了身份对我等发难,而不是以本来面目前来。如此鬼祟行事,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
燕归尘失笑:“看来你对我的三个问题无话可说啊,还用问题回答问题。”
“彼此彼此。”朱贤冷笑。
“谁和你彼此。”燕归尘丝毫不慌,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愿闻其详?”朱贤死死咬住,他才不信燕归尘能够拿的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还不是怕我那好徒儿找我算账,”燕归尘手中剑鞘朝着月尽欢遥遥一指,“……昨日我被静心道长和刘长老送回去之后,我这好徒儿吓得要死。我于岐黄之术有些有些钻研,稍用些手段便没有大碍了。但是我这好弟子却是个孝敬的,央我今日在客栈好生歇息不要出门。”
“但是这武林大会乃是江湖盛事,今日又是议事,我怎么好在客栈中喝着茶哼着小曲独自惬意呢。”燕归尘叹了口气,“若是我这徒儿没有本事进不来,那我倒也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可我的弟子月尽欢恰好摘下了魁首之名,有足够的身份独自进来旁听——这倒是给我添了麻烦,我也不得不做些处理再进来了。”
众人无言,这理由多少有些无厘头,但……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月尽欢就在这时起身:“师尊,我们说好了的让您在客栈中歇息修养,你却这般让人不放心。这让弟子如何好过。”
月尽欢作出了一副泫然欲泣却强颜欢笑的坚强模样接着说:“弟子早早失去了父母,现下唯有师傅一人,这些年你我二人说是师徒,但称作父女也不为过——您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难不成也想弃徒儿于不顾不成?”
说罢,月尽欢双手掩面,似乎要哭出来了。
在场的众人都觉得这月魁首实在是孝,太孝了。若是自己的弟子也能像这月魁首一样,那该多好啊。不少带了弟子进来的人都狠狠瞥了自己的弟子一眼,无数年轻人平白躺枪,哀怨的看了一眼月尽欢。
汪量抿紧嘴唇不说话,他几乎有八成确定月尽欢绝对实在演戏。
不小心瞥到了身旁峦重对月尽欢露出了一脸鄙夷的神情,汪量嘴角抽搐,嗯,这下十足确信了。峦重发觉了汪量盯着自己,无奈的笑了笑。汪量面照不宣,回之以同样的笑容。
“诶,痴儿。”燕归尘面露哀色,转头对静心说:“老友,劳你帮我开导开导我这徒儿,现下事务缠身,实在是无暇分身。”
静心怎么会推辞,她也正感慨这师徒二人感情深厚呢,加上本就怜惜月尽欢的身世,这点小事那当然是义不容辞,转身就去开导月尽欢了。
这时她听到月尽欢捂着脸的双手下传来了一句小声的话:“心姨,没事的,我就配合师傅演演戏,你也装装样子就行。”
不仅没有半点先前的悲痛,甚至还隐隐有憋笑的尾音。静心这下也明白了,这分明是这师徒二人在配合着做戏呢——这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内心无奈,但静心也是老江湖,面上半点也没有显露出来,也作耳语状在月尽欢身旁演了起来。
另一边,燕归尘仍然在炮轰朱贤。
“……这便是我藏匿身份的理由了。你看你,非要戳破——好歹也是我徒儿的师叔辈,现在弄的我徒儿哭成这样,说吧,你要怎么弥补。”
朱贤几乎感觉一口逆血涌了上来:“这又与我何干,若是你老老实实在人群里站着,我不信你的徒弟能发现你来了。”
话一出口,朱贤就知道不对,因为燕归尘赫然又露出了一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也不想站出来啊。”燕归尘叹气,“你当我喜欢没事出来当搅屎棍?找个地方喝茶吹风不舒服吗,我非要人没事刀剑相向?这不都还是你们逼得?”
好好好,这还成了我们的错了?被打的颜面无存的不是我们吗,怎么你三言两语你反倒成了无可奈何了?
不顾风中凌乱的朱贤心里怎么想,燕归尘接着说:“你自称看不下去现在江湖的现状,说什么自己本事不够,不能以一人之身震慑宵小,然后又说什么四意山庄能力有限,不能兼顾天下。”
白眼一翻,燕归尘嘲讽地说:“你还想管天下呢,看给你飘的,办个武林大会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还想着天下的事——那是你想的吗,朝廷的人就在这里,小心他回去就给你报告上去判你一个有意造反。”
都不给朱贤解释的机会,燕归尘接着说:“后面就更好笑了,印随陈源那两个人没脑子你也没脑子?谁不知道你们仨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愿意带着各自的门派投靠你是因为他们知道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剩下其他门派的这些人最后能喝到一口汤吗,还好意思以势压人想把风雷派九兵派牵扯进来,美得你。”
“之后更是演都不演了,要是我不出来拦着,恐怕你直接就要一屁股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了。”燕归尘用看垃圾的表情看着朱贤:“装腔作势,嘴上玩清高,心里估计连坐上武林盟主位子之后怎么摆姿势都想好了,伪君子。”
“你!”朱贤气的脸色涨红,羞愤不已。有小心思是一回事,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就是另一回事了:“看来你是觉得只有你才配坐上那个位子了?”
“别瞎说八道。”燕归尘哼了一声,“你嘴里没两句真话,只有一句是真的:我确实对这权势地位没什么兴趣。我跳出来也不过是阻止你坐上去罢了。”
“毕竟,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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