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几张后，姜煦停下活动活动手腕。
“咦，小姐，这是个什么盒子，怎么没见过，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吗？”蒹葭拿着一个长方形盒子走了过来。
姜煦接了过来，细细打量，在盒子下方看到一个鹤字，恍然大悟，想必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林鹤也连同这个塞了进来吧，“看我离开书院了，同窗送的礼物，拿去好生放好就行。”
“小姐，李家小姐来看你了，”桃夭在外面喊道。
“请她进来吧，”说完姜煦将盒子递给了蒹葭。
话音未落，明月噔噔噔跑到她的窗户前，一手扒着窗台瞪着她道，看到桌上的字，“你还有闲心练字，阿煦，你今日是逃学了吗？苍兰告诉我你回来了我还不信，结果是真的？”
“你先进来，我慢慢说，别扒着窗户了，”姜煦无奈一笑。
“进屋里干嘛，天气放晴了，阿煦你出来，我们去院子里坐，”说罢明月转身过去了。
咦，姜煦走出去一看，确实云层变亮了。
“好了，快说，你今日不是该去书院吗，怎么回来了？”
姜煦坐下后，蒹葭端上了点心茶水，她端起茶喝了口，先润润桑，看着明月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眼里透露着不满，她便赶紧开始说，从昨日遇到卢少轩开始讲起。
讲到一半口渴时，看明月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喝口茶水，吃吃点心，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有说书的天分，以后混不下去了，就去当说书先生吧。
“天呐！那些读书人表面看着都是谦逊有礼的样子，怎么说话做事这么恶毒，”明月一脸震惊，手中的糕点都捏碎了。
“唉，明月你太小看男子了，”姜煦叹了口气，“什么温柔，什么有礼，都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们不就是怕我们也能科考，才如此抵触女子进学堂。”
明月听到此话，垂下眼帘，低声道：“我们也能吗？从来没有过的事，怎么可能，”随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闷闷道：真是不公平。”
姜煦见状伸出手拍了拍明月，柔声道：“确实不公平，不过以前不可能的，不代表以后不可能，对了前日先生讲了新东西，要不要听？”
明月“腾”一下站起来，往一旁招手，“蒹葭快过来，把桌上的这些东西拿开，再把笔墨拿过来，可不能耽误我们学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一点不见刚才沮丧的影子。
“哦哦，原来是这样。”
“咦，这里还能这样解释啊。”
明月拿出本子一边记录，一边理解思考，“也没有多难嘛，大多和我自己看书理解的差不多。”
“那是你天赋异禀，我当初也是听了几遍才理解透彻的，”姜煦合上书本，一手托着腮，有点羡慕的看着面前这个妙龄少女。
“明月你脑子真好，就我这讲课水平你也能懂。”
正奋笔疾书的明月闻此话抬起头来，露出疑惑道，“不会吧，我还觉得我很笨呢，有了书都不能完全看明白，你不是哄我吧？”
“真单看书就能明白的，那你就是文曲星下凡了，你看谁家读书的人不去书院或者不请先生的，”手挺无聊的，姜煦便把玩着书，转了起来，这刻在基因里的习惯真是难忘。
明月放下笔忧伤道：“可是以后也听不成了。”
“让李伯父给你请一个先生好了，我这以后也去不成书院了，也确实没法教你了。”
明月摇了摇头，眉眼耷拉了下来，“阿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母亲不喜欢我看那些书，我在家中都只能偷偷看，请先生，更是天方夜谭。”
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蓦地照了下来，刚才还躲躲藏藏的阳光一下晴朗起来。
“我母亲只想让我待在家中绣花绣花，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绣花，我都快变成一根针了，怎么办嘛。”
姜煦想了想，“你看这样行吗，去求你大哥，让他说他要请先生，你父母保准听的，成了之后，你再顺便去听一下课，这很合理吧。”
登时明月就高兴起来，眼睛闪闪发亮望着她：“围魏救赵是吧，太好了，虽然我哥哥一点不喜欢读书，不过他很宠我的，他还攒钱给我买书看呢。”
明月又过来拉着她的手臂道：“阿煦你真聪明，我这就回去找哥哥，过几日再来找你，再见啊。”
说完便放开她，眨眼间便不见影了。
“真是急性子啊。”
她不由望着明月离去的方向出神，这个时代女子能做的事真是太少了，每个人都在规训女子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她的父母或许还算宠她，父亲姜寻架不住她一直烦着才会同意她干某些事，但都会说她：闹够了没有！
母亲方知秋知道女子稍微快乐自由的时间就是出嫁前，大部分事情也都依她，不过也要求她学习《女戒》，她也认真看了，仅仅只是看了而已。
她和明月与寻常女子也不无差别，早晚嫁人困于夫家，这才是她们的一生。
“小姐，这李小姐性子真是率真，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了，”蒹葭边收拾桌子边说道。
“是呀，还是小孩呢，她也不过**岁，”姜煦回过神来笑了笑。
明月的父亲李守义她喊伯父，现在是父亲的副将，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两家人关系就不错。
后来陛下派父亲来这儿驻守，李伯父也跟着一起过来，两家关系就更好了，她和明月年龄又差不多，因此从小就在一起玩，如今也时常来往。
“那小姐还不是只有八岁，却什么事都做好了，搞得我好笨，不能为小姐分忧，”蒹葭蹙起眉头，“而且小姐还教我们读书认字，实在受之有愧。”
姜煦清浅一笑，“蒹葭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的很好了，教你们读书，是以后有事给你们做，我怕你到时候还嫌事多呢。”
“不会不会，我一定好好做。”
姜煦点点头，随后又来到书桌前，“这桃夭去哪里了，把她喊过来，虽然我不去书院了，但是每日还是要练够一个时辰字的，她别想一个人偷懒。”
“她就是怕小姐叫她写字，就躲了起来，我这就去叫她，看她还怎么偷懒，”蒹葭笑着说道。
“小姐，我的手要断了，以后就不能护卫小姐的安全了怎么办？”写完字的桃夭又开始倒苦水了。
不过姜煦已经习惯了，哪天要是没听到这句话那注定是不完整的一天。
“没事儿，断了本小姐保准给你养老，放心练好了。”
“小姐你太坏了，我一会儿要吃三碗饭才行，不然手真的要断了...”
姜煦无奈，随手拿着两人的字看了起来，蒹葭的字已经有点意了，看来本人很努力，桃夭的也很板正，看来每日练习还是有成果的。
不一会儿到了晚饭时刻。
“煦儿有什么事要说吗？”
姜煦小心翼翼的放下筷子，朝着母亲嘿嘿一笑道：“确实有一件事，煦儿不是不能去书院读书了吗，正想闲着也是闲着，”她顿了一下，“不如去军营跟着父亲，学一些强身健体，能自保的武功，母亲您看行吗？”
“你说什么？”方知秋直接怔住了。
“哎呀母亲，如果让我呆在家中，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的，您就答应我吧，”说着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方知秋沉默着没说话，揉了揉额角，只道：“煦儿你难道忘了今日才离开书院的，就不能在家中好好待着吗？这些实在不是一个女子应该做的。”
“母亲，不然好无聊的，您就让我去吧，”姜煦又抱着方知秋的手撒娇道，直接忽略最后一句话，装傻谁不会。
“唉，我是不是把你生错性别了，怎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男子才做的，去吧去吧，反正你父亲说了才算，”说着抽出了被抱住的手，然后挥了挥，“回去吧，别再我跟前晃了，看着头晕。”
“好嘞，谢谢母亲，您好好休息，煦儿不打扰你了，”姜煦麻溜的站了起来，行礼转身离开。
迎着洒下来的月光，姜煦信步走着，回想起来这里的点点滴滴。
她受够了这些个爱男的世界，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一样把女性踩在脚下，既然讲理没有用，那她就不讲理了，用拳头说话总行吧。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拳头练得梆梆硬，上一世可惜生在法治社会，不能轻易动手，不然她老板高低得躺几个月，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所以最好历练的地方就是军营，就是战场。
所幸自己父亲姜寻就是将军，想想办法，装装可怜，总能成的，省的冒险女扮男装去参军，刚好借着这次被卢少轩拆穿身份，离开书院，进入军营。
快六岁的时候她就缠父母要进书院，最后两人不耐烦只得允许她装作姜家远方亲戚扮男装入学，她才得以学习知识，逐渐了解这个世界。
这里和她上一世的历史有些不同，在宋朝灭亡后，历史的车轮朝另一个方向转去，没有外族人入住中原建立政权，而是我们自己人建立了新的政权。
在现代生为女子尚不能随心所欲，何况这儿呢？所以她从小的目标就很清晰，命在于她，运也属她。
早上在书院的经历，让她更加清晰认识到一个事实：她在别人眼里不是她，她只是女性身份的载体，谁的女儿罢了。
宋帆因为她女子身份却敢进入学堂而厌恶她，院长因为她是姜寻的女儿才好言，其余人心里讨厌却不敢说出也是忌惮于此。
还有陈书璟，她真是看错了。加上林鹤，本来他们仨是关系最好的，但没想到他竟也是宋帆之流的人，在她与宋帆对峙的时候，还玩缩头乌龟，就因为她女子的身份，退缩了...
除了林鹤可相交，其余人都没必要在乎。
说到底，男子可以凭借自身能力得到大家认可，但是女子，没有一个好父亲，什么也不是，年少时会被怎样对待，只与她父亲有关，嫁人后与她丈夫有关，生子后与她儿子有关。
至于她自己，无人在意。
所以，能打很重要，就如大家都有点忌惮她的将军爹一样，如果她能成为将军或者坐在更上面的位置上，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和她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大家最怕最尊重的人是谁，那么她就去成为这样的人，她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哈哈，”想到这儿，姜煦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个位置真是令人着迷，光想想就爽了，真正坐上不得爽死啊。
“啊，是谁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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