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霍豫吵嚷惊动他人,归寒烟当即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便要去封他的嘴,却被霍衡之一把短剑拦住去路。
“又是你?!”
霍衡之见到归寒烟,不由冷冷刺她一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归寒烟皱了皱眉,她已摆出起手之式,却没有动作。只余光瞥向霍豫,似在思索要先对谁动手。
好在,修海此时踹门而入。他堵在门口,手中折扇唰的抖开,立即便向霍豫攻去。
霍衡之见他二人这般架势,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有备而来。
他立刻出声提醒:“父亲!这二人要下黑手,快去找人帮忙!”
归寒烟趁霍衡之出声分神之际,立即飞起一脚踢掉他手中短剑,又使出内力近身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前。
霍衡之被她打得后退数步,直到身子被书案抵住。
不过是这一会儿功夫,霍衡之抬头便见自己父亲已被修海拿住。
原来是霍豫方才听见霍衡之所言,顿时心神大乱,不过与修海过了三两招,便边打边退。
如此,便让修海察觉到他招式之间有极重的滞涩之感,可见霍豫武艺平平。
果然,修海不过有意漏了一招给他,霍豫立即趁此机会往门外逃去。却不料,修海趁他背身之际,当下便出手擒住了他的肩膀。
“父亲!”霍衡之焦急大喊一声。
霍豫被迫顿住脚步,却闻声看了一眼霍衡之的方向。
他当即沉下一口气,忽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强忍住右肩疼痛,扬起左手扣住修海手腕反手一拧,便顺势从修海手下挣脱。
下一瞬,他竟大步流星向归寒烟扑将而去,口中喊着:“衡儿,快跑!”
归寒烟不防突生此变故,只得闪身避开霍豫。这一下,却与霍衡之拉开了距离。
只听哗啦一声,竟是霍衡之捡起短剑便跳窗而逃!
归寒烟神色一凛,不假思索也要追去。
可不料,霍豫此时又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嘴里仍大喊着:“衡儿,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归寒烟双眸微眯,今晚,她必须要擒住霍衡之不可!若因为霍豫坏事……
她当机立断,将玉笛置于唇边奏起了一段短促的曲调,而后协同修海一并连扒带踹,将霍豫拖拽了出去。
甫一脱身,归寒烟便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而霍衡之刚逃出来时,并不着急离开,反而调转脚步往霍老爷子屋子方向而去。
他快速前行几步,却惊觉前方夜色之中正有一人傲然而立,似乎正等着他来。
那人周身暗含威压,几乎将都夜色笼罩在自身之下,看得霍衡之心中蓦地升起一阵恐惧。他被迫停下脚步,只瞪大了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
忽听铮的一声,似是那人抽出了兵器。霍衡之也急忙握紧短剑,不过一瞬之间,他手心已浸出一层薄汗。
恰巧,此时天上乌云飘散。只见那人手中寒光一闪,伴着泠泠月色,一道剑光便直直晃在了霍衡之的脸上。
霍衡之这才看清,前方那人一身玄衣,手中一把透骨凛寒的软剑持于身侧,正于夜色之中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是那个姓顾的!
明明是四月的天气,霍衡之却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冷颤。他紧紧盯着顾岑风的脚步,下意识将短剑横于身前。
可随着顾岑风逐渐逼近,那股无形威压强势降临。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静到霍衡之胸口发闷,只听得到自己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数倍。
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霍衡之额上滚落,又掉在他衣领之上洇开一点湿痕。
便是这须臾之间,顾岑风骤然出手,不过剑起、剑落,霍衡之手中那柄短剑已然铿锵一声掉落在地。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右手手腕鲜血喷涌而出,一股剧痛随之席天卷地而来。
“啊——”
霍衡之大叫一声,痛苦地捂着手腕跪倒在地上。不过片刻,鲜血便顺着他的指缝濡湿了地面。
“你断我手筋,还不如一剑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霍衡之痛得浑身颤抖,却仍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岑风。他此刻眼底猩红,吐出的一字一句像是都从后槽牙狠狠碾过。
顾岑风却从容掏出一方锦帕,将剑身污血仔细拭净。
耳边不断传来霍衡之的咒骂之声,顾岑风依旧充耳不闻,只不疾不徐擦净剑身,而后才用一副散漫的语气缓缓道:“除了右手,你还有左手。除了手筋,你还有脚筋。顾某多的是叫人求死不能的法子——”
他随手将锦帕扔在地上,“你若是想都试一遍,便尽管骂。”
归寒烟闻声追来,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夜色下,顾岑风手持利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霍衡之。那隐隐的压迫感,看得归寒烟心中也不由为之一凛。
而顾岑风听到了归寒烟的脚步声,一抬头便见她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便自然而然弯起嘴角,眼中道不尽的温柔几乎都要溢出。
他这一笑,那股迫人的气势便瞬间收敛许多。
“抱歉,我来晚一步。”
归寒烟摇摇头,“虽出了点意外,但好在结果还掌控在我们手中。”
顾岑风预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禁淡笑一声,“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
月上中天,本该是熟睡之际。岳泰却跟着传信的小仆匆匆往霍老爷子主屋赶去。
二人一路从庄内穿行而过,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不知为何,岳泰难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劳烦问一句,不知霍老有何事竟如此着急?”
那小仆低眉顺眼,只答:“奴也不知。”
岳泰一路揣着疑惑进了主屋,便见那日在家祠中见过、那个名叫归寒烟的姑娘竟坐在主位,而真正的家主霍豫和自己那好女婿却都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不仅动弹不得,就连嘴也被牢牢塞住。
饶是岳泰见惯了风雨,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顿时又惊又疑,一时竟踌躇起来。
反倒是归寒烟,神色未变,只对着岳泰伸手比向一侧的座位,“岳堡主请坐,事关令爱,接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岳泰闻言,即便内心满是疑虑,但为了自家女儿,仍是慢慢坐了下来。
见人已到,归寒烟这才切入正题。
“之前据霍衡之所言,新婚那晚,乃是谈逸仙蓄谋已久。既如此,岳姑娘必定也是在这算计之中。不然如何解释,当晚婚房内的打斗是在霍衡之来了之后才发生的。”
“这一点,可由岳姑娘身旁的春草为证。她曾说当晚,她于戌时三刻去厨房添水,回来便见岳姑娘房里熄了灯,以为她睡下了,直到霍衡之来。
“故而当晚,岳姑娘一定是神志不清,这才中了算计。”
归寒烟将他们寻到的残香,摆在岳泰面前道:“岳堡主请看,这是那日从霍衡之婚房中找到的残香。”
“其实,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助情香,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当时谈逸仙已经认罪,可夏菊却仍然着急处理香灰,未免太过多此一举,此乃其一。”
“其二,”归寒烟走到霍衡之身边,看着他道:“猜猜我们从你房中搜出了什么?”
修海随之将两瓶药摆在桌上,并打开其中一瓶给岳泰瞧了一眼,解释道:“这是从西南姑鹤城流传出来的秘药,名为极乐丸。
“我曾听风月场上的人说过,此药会使人兴奋不已,仿若置身极乐之巅。可若服下极乐丸后,彼时再闻见任何一种助情香,便会像中了烈性春/.药一般,使人在顷刻间丧失理智,只会为了纾解欲念,遵循本能。”
“这药极为难得,并不在市面流通。想不到,霍少爷房中居然有。”
岳泰听到此处,一张脸早已铁青。他大步上前一把抽出霍衡之嘴里塞着的布条,厉声质问:“这药,你怎么解释!”
霍衡之当即喊冤,“我根本没见过这东西,他们说是从我房里搜出来的,有证据吗?!
“岳父大人,这几人心怀不轨,抓了我和我爹,我祖父定也危在旦夕,他们分明是要霸占我霍家产业!岳父大人,莫要被他们蒙蔽!”
岳泰当即看向归寒烟,想要她给出个解释。
归寒烟也早料到霍衡之不会这么轻易认罪,她泰然自若道:“本来有夏菊作为人证,只不过,夏菊刚被关进柴房,便上吊死了。”
“事后,霍家主更是给她定了一个畏罪自尽,便命人草草将她埋了了事。要说没疑点,岳堡主信么?”
此时,却见归寒烟随手拿起了桌上另一瓶药,对霍衡之道:“还有,我怀疑你屋里这另一瓶药,与霍老的中风之症有关。”
她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霍衡之和霍豫二人的反应。
只见霍豫一脸羞愤,始终闭目不语。
而霍衡之却定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白玉瓷瓶,而后又换上一副挑衅的口吻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就算我们冤死在你手里,日后武林同盟也定会为我霍家讨回这个公道!”
归寒烟忽而一笑,“你如此义正词严,反倒显得我是坏人。既如此……”
“就请霍家主试一试这药,看是否会如霍老一般,出现中风的症状,如何?”
此言一出,霍豫立即瞪大了一双眼,就连一旁的岳泰也为之一惊,纷纷看向了归寒烟。
霍衡之脸肉不由抽搐了一瞬,这才对归寒烟恶狠狠道:“你敢!”
“事情已到这一步,我有什么不敢?”归寒烟低笑一声,目光之中隐隐带了几分邪气,“究竟是不是我信口雌黄,我们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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