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方才持续喘粗气的马儿恢复了体力，健壮的前肢用力蹬，肥硕线条硬朗的身躯挺立起来。它微微摇晃白色鬃毛，抖了抖大眼睛上的雪花，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他们俩身边走，走到一半还打了个喷嚏。
它低头蹭了蹭沈玉的后背，沈玉瞥见闯入眼帘的马头，抬手揉了揉它的脖颈，转头对金落招了招手，“青雉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赶路吧。”
金落诧异地弯腰去盯凑过来的青雉，“它那阵都快摔倒了，现在就能驮着我们两个人继续赶路了？
沈玉直到金落心疼青雉，但是这样的天气条件，光凭两条腿更是难熬。“这几天不得不辛苦它了，等回来给它买最好的粮草。”
青雉没辜负沈玉的期望，聪慧且有意识的放慢速度，让身体机能充分调动起来，接下来的路没再摔倒。
当老君山的小径赫然出现在眼前，用尽最后力气的青雉突然四肢一软，沈玉在侧翻前一秒揽住金落的腰跳了下去，好歹没弄出人仰马翻的局面。
虚弱的马鸣声惊起树顶上落着的麻雀，好似乌泱泱的乌云掠过头顶。
凄凉的风刮起脚下的风雪，沈玉用力抓住缰绳，想让它站起来。
“它能撑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了，上山的路太陡了，我给它找个能挡风的地方等我们。”
“我也来帮忙。”金落说罢撸起袖子，鞋子踩在到小腿的雪地里，也跟着吭哧吭哧拽它起来。
沈玉在前面使劲拉扯，金落在马屁股后，双臂伸直用力推。
“三，二，一！”沈玉瞥了眼金落示意一齐使劲，他一边数数，一边用力拉。
他这号子起了作用，金落和他的力气使在了一起，合力把已经软趴趴的青雉拽起来。
山脚下的雪的高度并不低，差不多到沈玉小腿的位置，他不光要逆着风踩在厚厚的积雪里，还要牵一匹孱弱的马。
金落跑在前面找类似于房屋的建筑，他绕了一大圈，终于在东北方找到了一个像是马厩的木屋。木屋虽不保暖，但能在这个地方遇到已经算是幸运。
木屋前有好几串彼此交叉的脚印，印记上是细小的冰块，留下的印记不被风吹散，而是固定了位置，说明经常有人出入，雪被反复踩而形成了碎冰。
金落被自己的发现震惊，谨慎的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马厩，看来这个门派还挺有人情味的，能给旅者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打探完周边环境，迈着大步往回走，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沈玉。
“嘎吱嘎吱——”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看到金落跳着跑过来，沈玉笑着说，“你别激动，小心杵在雪里。”
金落激动指着东北方向，手里还比划着屋子的形状。“我在那个方向看到了马厩，而且有别人的脚印，看来今天来这里寻灵芝的人不止我们一队。”
沈玉二话不说就拽着马儿跟着金落走，“那你看到屋子里有人吗？”
“我没敢进去瞅，应——该是没人吧？”金落抿着嘴唇往前走，底气不足。
他胆小，不敢打开门进去瞅，只好让沈玉跟着过去一探究竟。
沈玉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尴尬开口：“瞧我这个话问的，我差点忘了你不会武功，你要是遇到其他武林中人，结果肯定很惨。你还是挺聪明的，等我一起来。”
“那如果真的有其他人，我能帮你干什么？”
“你啊，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他说这句话时，两个人的气氛还没有达到暧昧的程度，沈玉不经意间一眨眼，金落竟有了一眼万年的错觉。英雄救美此时具象化，江湖侠客钓人，还是江湖第一，谁能不被钓？
二人尽所能快步穿行雪地，后背负长剑的沈玉自言自语：“真有人来抢的话，那这个灵芝不会那么轻易拿到了。”担忧藏在心中不表露出来，多年未见，不知师妹的武功修炼到了何种境界，如若突破了她的瓶颈飞升了高境界，这个灵芝还真就没机会拿到了。今时不同往日，身子骨没之前硬朗，旧伤始终未愈合，除非抱着殊死一搏的念头去争。
想到这，沈玉轻笑一声，庞昱与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能让自己拼命的程度，让沈玉动恻隐之心的原因只是因为金落想救人。
江湖人是会守护一方百姓，但是不会做傻事。
“就是这间屋子。”金落指着紧闭的门扉，心狂跳，站在沈玉身侧，眼神直瞟沈玉，“我要不要把匕首先拿出来，万一里面的人也在等我们进去呢？”
沈玉抬手推开他，轻声嘱咐，“你退后，如果安全，我给你打手势。”
金落表面听话的点头，“嗯。”退后几步远，悄悄拿出匕首，万一沈玉遇到高手，自己也能帮忙。
许久没持剑杀戮，沈玉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佩剑还能不能用得趁手。
他站在门侧，半个身子露在门口，修长的手指推开饱经风霜的破被门扉。
一秒。
两秒。
里面没声响。
沈玉不敢松懈，不动声色的运转内力，眼神变得如鹰般犀利，果断端起剑往里面走。
外面的光从门投射进来，光柱恰巧打在他后背，在他的肩膀处留下倾斜鲜明的光影分界线。
整个人一半混沌，一半清晰。
黑色长袍融入屋中的黑暗，身上的风霜气息逐渐充斥屋内各个角落。
屋内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更没有声音，唯留下两匹正低头饮水的褐色的马。
沈玉环顾四周，大概猜到屋里的人还没有走远，或者是没有出这个屋子。
他走到已经擦干净表面的板凳，一甩衣袍坐下来，长腿舒展开，长剑插在双腿中间，手则搭在剑柄上，耐心的等旁人回复。
沈玉：“不必躲了，我们也是来求灵芝的，想着省点力气，不会在这跟别人打斗的，我们和气生财。”
话音刚落，马后响起一阵低语声。
“大哥，我感觉一股很强的杀气啊，听方才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进来，我们要不要出来？”
“你傻啊！你都感觉到这个人内力不一般，我们肯定不能贸然跳出来，我再问问啊。”
两个人悄咪咪移动身子，找了个好位置观察进屋的人。
“吭……这位侠士，我们就会三脚猫的功夫，身手差得很，是真的有急事求灵芝，能不能放我们一马？而且我们之前来过一回，知道里面的门道，或许我们能给你能救命的消息。”
另一个男子压着嗓，“至少别在山脚下就把我们打死……”
他们越说越卑微，竭力降低在沈玉心中的威胁。
沈玉一改语调，比以往活泼一些。“您早说啊，其实我们两个也是来碰运气的，是本本分分的种田人，是因为家里有人得了怪病，所以冒死来求。”
同时，朝门口用手划了个圈。
一直在门口等待时机的金落看到手势，深呼吸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走进来。
“大哥，还有一个人进来！”
“老二，还是你耳朵灵敏。”男子得意的指了指身边的男子，提高声量对沈玉说，“后面来的人和你是一伙的吗？”
要是说两个人是一起来的，躲在暗处的人很可能会继续躲下去，套不出来有用的信息。
金落接受沈玉递来的眼神，听从指示不乱说话，让沈玉来与他们周旋。
沈玉：“我也是途中偶然结识的他，我们两个关系不熟，既然我们都是来求东西的又不是大开杀戒的人，二位阁下还不出来讨论讨论如何进山？”
一个高挑偏瘦弱的男子穿着沈玉一样的长袍，手里捏着一把弓箭，身后背着箭筒，每往前走一步，弯着的腰救稍稍挺直，直到完全挺起来。
男子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悄咪咪打量沈玉一眼，“二弟，出来吧，两位侠客都是君子作风，不会搞偷袭的。”
二弟听完大哥的话，猫着腰走过来，双腿发胀，他们躲在了屋顶塌陷的周围，缩在里面时间长了，出来时还有点缓不过来。
“两位大侠一看就是有勇有谋之人。”他微微颔首，“我呢，是个郎中，想要配齐一副治疗病人的方子，才找来身边的大侠护送我来老君山求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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