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书君飞奔到她身边,想要伸手扶她,可是到处都是血,他大脑一片空白:“小,小姐,你都伤到了哪里。”
滚烫的泪打在月梦的面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泪水混杂血水从面具滑下,落进她衣领中。
“不是我的血,离我远点。”月梦推开他,在他前襟留下一道痕迹。
马车已经千疮百孔,绝无踏足之处,所幸前方那位晕过去的公子马车尚存,只是她们的马被射死了,那位公子的马被惊跑了,如此一来想要换马,还要折回陂济。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月梦坐在被腾出的马车里,仙芝在为她擦拭面具,矮小的空间比不得她那精心准备的轿撵,只能容纳两人,原本可以与月梦共乘一轿的阚书君自然不能继续享受这个优待了。
他闷闷不乐地蹲在轿子旁边。
刀七缠完伤口也哎呦哎呦的跟他蹲一块。
“喂,受伤的是我啊臭小子,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憔悴。”
“是我没有听话,所以才会这样。”
阚书君紧紧抿着唇,脸色有些凝重,刀七心头一跳:“不是你的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们江湖规矩,我们也是为了保护小姐才将她留在原地的,谁能想到后面又来了一伙人呢。”
“我应该把信物给你后就回去陪小姐的,但是我太软弱,才让小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刀七一脸不可置信,月华宫到底用的什么洗脑包,平日里天质自然,清风晓月的人,一遇到关于月梦那妖女的事就如此丧失理智,没看到地上一堆尸体吗,那全是月梦杀的啊!
“这是几?”他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
“二。”
“还好没瞎。那我再考考你,已知小姐被攻击了,又知小姐被攻击时我们都不在身边,再已知结果小姐浑身是血,其他人却全部惨死,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凶手?”
“你是在挑拨我和小姐之间的关系吗?”
“这么明显吗?”刀七扣扣下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已。”
阚书君转头看他,眼睛如同往日一般温和,似乎已经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因为我你都受伤了,之前你提起过,小姐曾经喂你吃了饿鬼,你还想要解药吗?”
“你能弄来?”
他点头,眉眼带些为难:“我尽量试试吧。”
头顶上车内谈话声有几句零碎泄露出来。
“赴会名单……有十六门派签字……圆形竹节刺青……金枝教……”
金枝教?好熟悉的名字。
阚书君还想再听听,翟伟过来告诉他们那位他们救的小公子醒了。
考虑到小姐是女子不方便与大男人们一起,而这位小公子又没有受伤,只是惊吓昏迷,因此翟伟就做主在地上铺了些衣服将人放上去,把那仅存的马车让给了小姐。
“是你们救了我?我叫宋新月。”
宋新月生的唇红齿白,说话时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一身华衣锦服,尽显富态。
“我叫刀七,他是书君。看你年纪挺小,怎么一个人出来,身边也没个大人。”刀七右手勾住阚书君脖子笑问。
宋新月小声说:“我是要进京赶考的。”
“哦,”刀七大声说,“所以你就穿金戴银然后带着两个什么都不会的仆人就上路了?”
“不是,”宋新月羞涩道,“我还带了两个丫鬟,但是她们和我走散了。”
刀七忍不住凑阚书君耳边嘀咕:“这是进京赶考啊还是出来游山玩水啊。”
总之,这个宋新月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阚书君陪他们说了会儿话就找借口离开了。
远处的土地被夕阳撒下的光晕染成金黄色,下一个驿站还在十几里开外,强行赶路不是好的选择,翟伟捡了枯枝来生火,顺便将掏空内脏的兔子架在上面烤。
香味很快飘起来,随便撒点盐巴,馋的人口水都流出来,宋新月拘谨的接过一条兔子腿,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是我的马车吗?”
顺着他的视线,刀七看到阚书君站在马车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哦,是你的,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们小姐身体虚弱,”刀七把身体虚弱两个字喊得特别大声,确保远处擦剑的仙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用了你的马车。”
“你们小姐肯出手相救,已经很好了,我想去向她当面道谢可以吗?”他的言辞谨慎而小心,一双眼眸干净明亮,带着透彻的纯真,刀七被晃的不自觉点头。
“去吧,她肯定喜欢你。”
“真的?”
宋新月上翘着微红的唇瓣,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让刀七以为他被阚书君附身了。
他赶紧拉住他:“等等,你没看见你书君哥哥在吗,待会儿再去。”
“书君哥哥怎么了?”
“不知道。”刀七的确不知道,也许是那妖女又发什么疯。
其实他冤枉月梦了,月梦正在休息,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仙芝刚刚在月梦手下“躲过一劫”,正是敏感的时候,所以阚书君来了也没有通传,她压根不知道他在外面站着。
“快走吧,小姐在休息,何况小姐从不吃这种油腻的食物。”
“那我可以看一眼吗,我绝对会安安静静的,看一眼我就走。”
“不行。”仙芝毫不犹豫。
阚书君不死心:“小姐她真的睡了吗?”
仙芝一半面容隐没在黑暗中,月光下的一只眼睛不耐又冷冽:“我告诉过你,想要留下,就把自己当成小姐的一条狗,小姐不需要的时候,就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
——
“你这比狗还下贱的野种,……见你一面都嫌脏。”
“这不好吧,万一……好歹他是……”
——
“别忘了你体内还有饿鬼,老实点。”
“知道了。”阚书君头深深低下,肩膀微微颤抖,仙芝皱眉,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于是仙芝蔷薇色的唇畔浮现一抹讥笑。
彻头彻尾的小白脸而已。
将信塞好,召唤来一只宫内的白鸽,她要告知云隐大人今天所发生之事,询问后续如何解决。
白鸽飞进夜色,另一只也破空而来。
仙芝打开,里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仙芝猛地坐直身子,马车跟着晃了几晃,清冽的声音慵懒道:“仙芝。”
“小姐。”她掀开帘子进去,奉上那张云隐大人亲笔所写的信纸“云隐大人让我们速归,我们是否明日便回去?”
“嗯,”月梦轻嗯一声思考,“不必。”
“可是,”仙芝语气焦灼,“万一是宫门出事了我们……”
“云隐在,会管好的。”
仙芝还想说什么,被月梦打断:“江湖令我势在必得。”
“是。”仙芝懊恼,她怎么又下意识去听云隐大人的话,她的主人明明是宫主。
月梦细腻纤长的手指落在身下的绒毛上无意识地打圈抚摸,马车内昏暗的光线以及身下柔软的狐毯都安抚着她向来疼痛的神经,每当内力挥霍一空之时,她都感到轻松。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幼年初见雪狼之时。
每当她太痛或太冷,雪狼就会把自己圈在软乎乎的散发着热气的肚子下面,让自己睡个好觉。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雪狼是她的母亲,但是云隐否认了,虽然她不经常看到云隐这个长着胡子的男人,但是云隐说过的话从未出错,他总是正确的。
他说她只是产生了一种叫“雏鸟情节”的错觉,鸟儿在出生伊始太过虚弱,会将睁眼见到的第一位动物认作母亲来依赖,但那并不是正确的,那只动物是贪婪的黄鼠狼,它留着鸟儿是为了利用它的叫声引出更多它的同类,好饱餐一顿。
不是一个多新颖的故事,但也足够告诉月梦些什么。
他是对的。
因为不久后,那只雪狼就攻击了她,企图咬掉她的头,而她当时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被攻击时甚至没有躲开,若不是那段时间云隐恰好在昌雪山,她可能早就没命了。
“叫他过来。”
夜幕之上星野低垂,天空在黑暗中一片静默,仙芝没想到这个时候月梦最先想到的是要见阚书君。
阚书君被叫醒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是根本没睡,仙芝有些不自然:“小姐叫你。”
“真的吗?”他一骨碌爬起来,心中又将认错的话在心里翻了一个遍。
树枝在火里噼里啪啦的响,翟伟听见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又低头摆弄火去了。
阚书君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已经忍不住想要立刻见到月梦了,他快跑几步过去,因着男女之防想要在马车外先打个招呼,结果就被一只手拽了进去。
咚!
膝盖撞到马车边缘的木头发出闷响,阚书君还没来得及呼痛后背就落在了一片柔软的毛皮上,下一秒冰凉的唇就贴上了他的脖子,熟悉的刺痛传来。
阚书君轻笑一声。
身上人停下了动作,笑什么,难道是恋痛吗?月梦看过很多杂书,知道有些人有特殊的癖好,想到此处两条黛眉微微一蹙,之前他被咬似乎也没有抗拒的表现。
“笑什么。”“对不起。”二人同时出声。
月梦摸摸手下这个新鲜的压印,右颈的伤还未好,所以她咬了左边,这样一来他身上都是自己的印记了。
月梦只摸他不说话,所以阚书君先一步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今天没有听你的话,害你陷入危险,还好你没事,否则我万死难辞其罪。”
月梦不想听这个:“刚刚,笑什么。”
阚书君傻笑两声:“就是感觉小姐咬我的时候,十分可爱。让我想起来小时候读的话本里,月圆之日就要变身喝血的狼人。”
月梦蝶翼般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我不是狼。”
“你当然不是,不过就算你是。”阚书君还在幻想,“你也是一只如诗如画的纯白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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