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陆清浅的精力都被这个会议牵制住了,没有多余的脑子再去回忆和沈知薇有关的任何过往。
短暂的休会时间,韩蓉招呼着大家移步到顶层休闲区享用点心,放松紧绷的神经。
人群三三两两带着各自的讨论离开了会议室,保洁人员也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对地面进行简单的清洁。
沈知薇被设计团队簇拥着,正在讨论着关于博古提出来的设计主题的细节。
根据一个故事、一个概念进行产品设计对博古来说是第一次,对T&R而言也是第一次,难度可想而知的大。
“清浅,”关疏影顺手整理着自己的材料,“你也去休息吧,换换脑子。”
陆清浅点点头,她确实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来让快速思考的大脑补补氧。
她端着水杯,刚走出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脚步便是一顿。
走廊另一侧的开放茶水区,沈知薇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的天际线,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蒸腾的红茶。她身上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无人时显得更加鲜明。
猝不及防的重逢。
避无可避。
陆清浅愣在了走廊上,心里祈祷着别看到自己,也别来和自己说话,她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可转念一想,几年过去,凭什么逃的还是她?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松动,硬生生牵出一个笑容,挤出一个微笑。不能怯。尤其在知道关疏影就在会议室里,随时可能出来的情况下。
向前是一刀,缩脖可能还是一刀。
然而这笑容终究有些勉强,像初春还未化透的薄冰,缺乏暖意。
沈知薇似乎被脚步声惊动,转过了身。她的目光落在陆清浅脸上,那清冷的眸子在她脸颊那片尚未完全消退的指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迎上陆清浅强装镇定的目光。
短暂的沉默和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听得见茶水区咖啡机低沉的嗡鸣声。
最终还是沈知薇打破了这份略显局促的寂静。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陆清浅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刻意保持着分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对过去的试探以及不告而别的愧疚开了口。
“清浅,”她再次轻轻唤出这个名字,带着些许旧日的熟稔,“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然记得。沈设计师当年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只是没想到,时隔几年,能在T&R重逢。”她微微颔首,礼数周全,故作轻松,但嘴上不饶人把这几年来的怨恨都阴阳怪气出来,“很意外您也能一眼认出我来。”
陆清浅明显是话里有话,沈知薇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读出几分别的意思,可相比起来陆清浅的窘迫,她的反应反而更加自然。
沈知薇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清浅对她的感情呢?
她曾经在图书馆、咖啡厅、课堂上无数次见到陆清浅那张明媚阳光的脸,热情洋溢的笑容确实很感染人,沈知薇承认她确实在这种偏爱中很受用,不自觉的也和陆清浅靠近了许多。
陆清浅有才华、又细心温柔,如果不考虑世俗的偏见,或许对沈知薇来说她真的是个很完美的对象。
她对女生和女生之间的异样的情愫并不排斥,她身边的同学们也有很多是这样的,照样可以很快乐。
只不过留给她的时间没有多少,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摆在沈知薇面前的问题要比陆清浅现实的多。
她们家比起陆清浅来说差远了,她没有家族托举,毕业即失业这句话和她的适配度非常高。她承认最开始愿意接近陆清浅当然也有别的想法,毕竟陆家的画廊对于他们这样无依无靠的艺术生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沈知薇的计划,她如果能顺利进了陆家的画廊那她也能顺理成章的回应陆清浅的感情。
可如果不能进的话,就注定她要离开这座城市,就更不要再说什么儿女情长了。
本来最开始的一切都非常顺利,她的自荐信发到了画廊的邮箱里,可不知怎么的联系她的人不是陆家画廊的主理人陆胜,而是陆清浅的母亲夏雅珺。
大学附近的商业街的咖啡厅里,夏雅珺一袭素色的长裙,优雅的搅着面前的咖啡,热气蒸腾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剑拔弩张。
那时候的沈知薇还有些天真,她居然以为夏雅珺是为了来面试她的,可谁料想夏雅珺第一句话就是,“你和清浅是什么关系?”
她和陆清浅?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烂俗的剧情就上演在了她身上。
沈知薇尴尬的笑笑,她,本身她也没有答应陆清浅什么,便坦然说到,“阿姨,清浅是我的学妹,我们只是平常经常一起玩,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我们有一个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推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把名额给你,所有的费用我都会给你,只要你断了和清浅的所有联系。”
交易。
冰冷、**,以陆清浅的情感为代价的交易。
沈知薇没有多花一秒犹豫。
从小镇一路拼杀考入顶尖学府的艰辛,父母亲朋勒紧裤腰带送她去学画的沉重期望,艺术圈令人绝望的出身门槛……
眼前这座能直通艺术最高殿堂的金色阶梯,诱惑力远超一个年轻学妹单纯炽热却飘渺的情愫。
前途重要,还是尚未明确的感情重要?
答案不言而喻。
“好的,阿姨,我明白了。我会离开。”
干净利落,埋葬了所有可能。
毕业典礼尚未结束,那顶学士帽刚刚戴稳,沈知薇便如同人间蒸发,踏上了直飞英国的航班,只留下邮箱里一封冰冷简短、自动回复已取消的告别信。
而陆清浅的世界,光明不在。
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陆清浅的感知,一个人突然销声匿迹连带着心里都空了一块。
白天,她像个行尸走肉,刷新着再也不会跳动的邮箱,拨打那个永远在提示“无法接通”的号码。
晚上,对着那些曾经充满希望、倾注了无数痴恋的素描和水彩,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沈知薇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语、被阳光勾出的轮廓总是自觉、不自觉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分不清日夜,分不清真假。
巨大的痛苦和执念淹没了一切理性。
不能就这么算了!凭什么!
她要找到她!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至少应该有一段墓志铭。
昏了头的陆清浅动用了自己唯一的、却从未真正意识到的家族力量。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找到了姑姑陆潇,恳求姑姑帮她打听沈知薇的消息,甚至求到了父亲陆胜面前。
起初,陆胜和夏雅珺对女儿突然动用家族力量去追踪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感到无聊,只当是年轻人玩闹般的执着,没有人真正去理会陆清浅的崩溃,任由这个年轻人自己发疯、自我折磨。
陆家其实本来也没想瞒着陆清浅,沈知薇的去向和资助的证据很快就被陆清浅找到了。
那个夏夜,陆家的主卧套间里,气氛凝滞,灯光惨白刺眼。
夏雅珺穿着丝质睡袍,脸上覆盖一层寒霜,凌厉而骇人。
陆胜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眼神里是不解以及被女儿“愚蠢”行为挑起的愤怒。
陆清浅被勒令站在房间中央,等待父母的审判。
“为了一个不知廉耻、攀附高枝的女人!你居然这样折磨自己!你是不是疯了?”夏雅珺的质问劈头盖脸,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既有对陆清浅的责怪又有对沈知薇的怨恨。
陆清浅的心猛地一沉,“攀附高枝”?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夏雅珺,明明就是她用这样的手段诱惑沈知薇,凭什么要这样说她。
“妈?是你?真的是你!那份推荐信是交易!你给了她钱让她离开我?!”她声音嘶哑向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和难以置信的绝望宣战。
“闭嘴!”夏雅珺厉声打断,声音拔高到尖锐,“看看你那副鬼样子!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到处丢人现眼!你还有没有羞耻心!那是病态!是畸形!是变态!”那些淬毒的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向陆清浅的心脏。
“不是!才不是!”陆清浅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所有的委屈、不解、痛苦爆发开来,她几乎是咆哮着反驳,“我喜欢她怎么了?那是我自己的事!我的感情不是你能拿来做交易的筹码!你凭什么毁掉它?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妈!就凭陆家丢不起这个人!”夏雅珺彻底撕破了优雅的伪装,脸上只剩下扭曲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强权,“喜欢一个女人?陆清浅!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两个女人能有什么感情!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清醒!”
她猛地转身,大步冲进陆清浅的房间。
那里有陆清浅珍藏的所有画稿,无数个日夜偷偷描摹的沈知薇的侧影、背影、微笑的样子……
陆清浅脑中嗡地一声!疯了一样追过去!
“不!不要!妈!求求你!不要!”
她嘶喊着扑过去,试图阻止。
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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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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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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