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周祠言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中还残留着惊恐，眼眶微红。
在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待在陌生的房间时，身体一瞬间紧绷到极致，感觉到背后的箭被拔出伤口被处理过，屋中飘着药草的苦气，才慢慢放松下来。
刚还剧烈的情绪波动一瞬间就隐了下去，面容沉寂，眼睛又恢复死寂。
只有尚还微红的眼睑证明刚才的失态。
周祠言轻微的动了下自己的手指，感觉到自己一部分的筋脉更加的堵塞，内力几乎动用不了。
周祠言反而冷静了下来，至少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报仇。
“你醒了啊。”黄林进到屋内就看见趴在床上的少年无神的看侧边，眼神没有聚焦，虚弱的身体却还微微紧绷着，像早已枯败的大树仍在挣扎着汲取为数不多的养分，垂死挣扎。
周祠言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从门口进来的老人，手里拿着一碗漆黑的汤药，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把这碗药喝了吧，能暂时缓解你中毒的症状。”
周祠言接过漆黑的药，嗓音嘶哑“谢谢。”
道完谢就艰难的仰着头把药给全灌进去了，喉结不停地滚动。
“不必多谢，本职而已。你身上有两种毒，其中一个积深已久，老夫也不知是什么毒，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毒的症状，至于另一个，解倒是可以解，只是还差一味药材，不过跟你同行的小姑娘已经去采了，等她回来后就能给你解毒了。”
黄林将他的症状仔细地跟他讲了一遍，他治病一向有话直说，没什么避着病人斟酌的习惯，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周祠言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两种毒时，心里毫无波澜，甚至面无表情，直到听到跟自己同行的姑娘时，面上才露出了一丝疑惑。
难道是救自己的那个人，他只记得他模糊看见她黑亮的眼睛和棕色的麻花辫，其他的一概不知。
但是就这两个特征来说，他不曾认识这个人，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也不可能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他易容之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
难不成是想利用他，可他如今的身份他什么也帮不了她，他有什么值得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利用的地方。
周祠言想不通，心里升起了更大的警惕，他潜伏在军中数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绝对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另一个人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救了自己，只能等那个人回来后看她想要他为她做什么事，在不违反他的行事底线的情况下，他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报答她的恩情。
“她……”
“老夫现在为你施针排一些毒素，尽量不要移动。”
苍老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周祠言想问那个姑娘去哪采药的话，转头一看，不知道黄林什么时候准备了扎针的用具，站在他身旁准备给他施针。
周祠言收回思绪，稍稍移动了下已经麻掉了的身体，闭上眼睛暂时不做他想。
轻微抿了抿嘴，应该没事，大夫说她很快就回来了。
这边的江明月施展轻功，踩在高树的树叶上，如烟般轻盈，如履平地般迅速的赶去山顶。
站在山顶最高的一棵树最顶端四处张望，余光扫见不远的悬崖里面的墙壁上的一朵花，鲜艳欲滴，红的仿佛要滴血，在最顶端还带着白色的花蕊，像是一片鲜血里滴落的白雪，亮的耀眼。
江明月眼睛一亮，找到了。
但是红顶花四周围满了毒蛇，刚才没仔细看还以为是藤曼，直到看见那些藤蔓动了起来，缓缓爬过悬崖峭壁，围着红顶花游走。
江明月没有犹豫，再晚就来不及了。
轻如烟般跳下大树，以树叶为脚踏，翩翩而下落到悬崖边上。
悬崖深不见底，深处一片漆黑，如能吞下所有的深渊巨口，从崖底吹上来阴冷的风，都传来阵阵草腥味。
“哎呀，这要怎么过去？”
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只有风声的崖边传来，江明月挠了挠脑袋，红顶花在对面的悬崖峭壁上，崖壁呈垂直状，也没有个垫脚的东西，她就是会轻功也过不去啊。
沾染了些许血的黑色衣角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微卷的棕色发尾顺着风飘逸，额头的青丝被吹起，显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精致的小鹿眼苦恼的眯了下。
对面突然有碎石从峭壁落下，是毒蛇来回爬行卷落的，在半空被阻碍了下又滚落了下去，听不到一丝落地的声音。
江明月往前又踏了一步，仔细看清阻碍的东西，是藤曼，货真价实的藤曼，不是毒蛇。
少女忽地咧嘴一笑，看向自己脚下的峭壁，果不其然看见了垂落在峭壁的密密麻麻的藤曼。
拉了下脚底的藤曼，江明月直接往悬崖纵身一跃，黑色骑装被崖底的风一下子倒吹起，迅疾地瞅准机会抓住崖壁上藤曼，又往下滑落数米后停落在崖壁上。
江明月看着对面的崖壁藤曼，还注意到崖壁上的毒蛇正在往与她水平的方向游行。
抓紧手中的藤曼，手心被勒的通红破皮流血，江明月毫不在意地往手上又卷了几圈藤曼，脚踏背后地峭壁，猛地一蹬，借着冲力和藤蔓的拉力像飞出的燕子一样一下子荡到了对面的峭壁上，另一只手抓紧新的藤曼，牢牢地攀附在悬崖上。
看着上方本来慢悠悠的毒蛇在感应到有人后，迅速的往她这里冲过来。
“啧，这小蛇真不可爱。”
少女衣服被峭壁碎石和植物尖刺划破许多道口子，甚至还有血痕。
她上山时没带驱蛇粉，只带了解毒的解药，没想到一株草药周围会遇到这么多毒蛇。
江明月咬了咬牙，不管向自己游来的毒蛇，反手从背在背后的包袱中拿出一粒黑药丸咽下，紧接着抓住藤曼就攀着往上爬去，都已经到这了不可能再回去拿驱蛇药了，大不了就被咬几口，反正已经吃过解药了。
掏出腿侧绑着的一把匕首，边迅速的往上爬，边将向自己冲来的毒蛇给砍个两半。
转瞬间到了红顶花附近，眼看就要拿到手了，只见从花下窜出来个小花蛇，一口咬在了江明月握着匕首伸着去摘花的手。
“啊。”江明月轻呼一声，手即使被蛇咬住依然不停顿地直冲红顶花，将它摘到手后才挽了个剑花，将咬在自己手上的小花蛇给切成了两半。
甩了甩手，轻声道“好疼啊。”
说着动作毫不迟疑的返回了对面的峭壁，接着拉着藤曼呼的一声一个翻身准确踩到峭壁边缘。
“耶，安全抵达！”少女俏皮的举起两个指头。
紧接着像风一样踏上了高树，毫不在意地带着一身伤口往回赶。
*
周祠言背后已经扎满了银针，每个针扎的地方都流着细细的黑血，是毒血。
现在只能通过放血来排出些毒素，否则等不到小姑娘回来，这个少年就因中毒而彻底昏死过去，永远的昏迷陷在恐怖的幻境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黄林等少年的血暂时变成鲜红色时，才将所有的银针拔出来，而这只能让他暂时保持清醒。
黄林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担忧，小姑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现在还没回来，这个小少年也撑不了多久了。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竟让一个小姑娘独自去采药，红顶花他们从未去采过，只知道在落木山的山顶有。
情况紧急，他这也没教脚程快的人，病急乱投医的交给了一个孩子去找。
黄林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趴在床上的周祠言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恢复了些。
“咚！”
房门被猛地推开，“我采来了。”
清脆的女声攸地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黄林看着进来的姑娘，吊起的心一瞬间放进了肚子里，来不及细看其他，连忙接过江明月手里的红顶花，匆匆的赶去熬药了。
而周祠言一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整个人就僵硬了起来，将脸埋入枕头上，枕头被他压得微微下陷，柔软的包裹着他。
感觉到背后的清凉，周祠言才猛地想起刚才大夫给自己拔完银针后没有给自己盖上被子，身后的黑血也没有擦干净。
一时间更加不自在，一动不敢动的趴在床上，手指微动试图将背后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他。
还没来得及抬起自己脑袋压着的胳膊，就感觉自己的背后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江明月等大夫走后就看见那个少年已经醒过来了。
整个人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江明月看着他微阖的眼和陷进枕头里的侧脸。
醒着的呀，他怎么不会动了？
看见少年露出本很白皙却被几股黑血染脏的后背，江明月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面不改色的走到了床前。
江湖不拘小节，江明月心里这么想，耳朵却不自觉地发烫，之前忙着救人没仔细看，床上流畅的背脊，窄腰薄背，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肌，微微泛着粉色，几道疤痕不显狰狞反而更添野性。
即便是不拘小节并未见过**的江明月，也肯定这个少年的身材是极好的。
喉咙里轻咳了下，黄大夫去熬药了，总不能让人就这么带着一身血趴着吧。
江明月俯身将帕子拿来轻轻覆盖在他的后背擦拭。
能感觉到在碰到少年时他骤然紧绷的身体，江明月以为自己弄疼他了。
“对不起，是不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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