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许保利进病房没多久,突然有护士喊:“15床!15床心脏骤停!”
15床就是许长乐爷爷的病床。
几个护士冲进病房,一边给老头做心肺复苏,一边把他往抢救室里推。
许长乐站在喧闹的走廊上,冷静地看着老头的床消失在抢救室门口,心里堵得难受,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有些站不住。她把石浚仪拉过来,说:“借我靠一下。”
然后把背贴墙,斜靠在他肩头。
如今看着从小折磨她的人在死亡的边缘,石浚仪不知道许长乐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从来没有见过许长乐这么累。他便一动不动地站好,让许长乐可以依靠着他。
过了许久,抢救的指示灯熄灭了,医生缓缓走出来,对护士说:“通知家属吧。”
许保利扮演着孝顺儿子,哭嚎着把老头接回了家,通知了一些许长乐叫不上名字的亲戚朋友,在那个老旧的小院里,办起了葬礼。
葬礼当天,许长乐站在那小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院子里面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在这个小院里的时候,她身上没有一天是好的,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
如今再回到这里,有一种生理性的恐惧,压着她的脚,让她抬都抬不起来。
“如果不想进去,我们就走吧。”石浚仪拉起许长乐的手,想安慰她。宽厚手掌传来的热度温暖着许长乐冰凉的手心,让她清醒了过来——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
“事情没解决,不回去。”许长乐坚定地看向院内,破开压在脚上的恐惧,大步迈进了院子。石浚仪紧随其后。
许保利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恸哭,一副大孝子的模样。许长乐看到供台上有一盘苏打饼干,她伸手拿了一包,拆开来吃。
“你干什么!”许保利抬眼瞪着许长乐。
“早上没吃饭,肚子饿了,跟爷爷分享一下。”许长乐不以为意。
许保利猛地站起来,怒道:“这是你爷爷的葬礼,你能不能有点孙女的样子?!”
“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把我当孙女,现在死了,我干嘛要腆着脸当他的孙女?”许长乐把饼干塞进嘴里。
许保利猛地站起来,顺势一个巴掌就朝许长乐打了过来。
小时候,他也是这么打她的,一言不合就是一个耳光。那时候她小,一个耳光就被打倒在地,耳朵一时会鸣响,听不到声音。可许保利根本不管,还会再朝她身上补两脚。他爱穿皮鞋,坚硬的鞋头常常能留下几天都消不掉的淤青。
如今这个巴掌再次举起,许长乐下意识心里一慌,石浚仪看情况不对,忙伸手去挡,可许长乐的手比他更快地抓住了许保利的手掌,她怒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几岁的小孩吗?”顺势把许保利的手掌往后一掰,许保利嗷嗷叫着,嚷嚷:“放开我,放开我!”
许长乐猛地一推,许保利受力倒在地上,许长乐不屑地看着他,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打骂的小孩了。现在你这样的人,我一个可以打好几个。”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许保利难以置信。
“那你应该问你自己。”许长乐吃着饼干说。
“你就是欠教育!”许保利随手抄起一根粗木棍,就朝许长乐劈来。许长乐侧身轻松躲过,手刀劈在许保利臂弯处,许保利吃痛,没抓住木棍,木棍落在地上,滚到了供台下面。
屋外亲戚朋友听到动静,也都围了过来,许保利可不管这些,捡起棍子就又要打,几个人来把许保利拉住,许保利喊着:“我教育自己的女儿,你们放开!”
许长乐就静静地看着,许保利被人拉着还在发疯。她吃着饼干,冷静地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把这个东西……”许长乐指了指棺材,“跟我奶奶葬在一起。”
“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许保利嚷嚷着。
亲戚朋友们也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无非是说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个孙女不孝顺,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爷爷死了还来闹,简直没人性……这一类的话。
许长乐不认识他们,以后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交集,她吃完了饼干,把饼干包装纸往供台上一扔,对许保利说:“如果你敢把这个东西抬到奶奶的坟前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打断你的腿”这个说辞,是许保利在许长乐小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许长乐从院子出来,去厨房抓了几个水果,凭着记忆,来到了奶奶的坟前。
奶奶的坟在山野里,杂草丛生,几乎都找不到坟头。许长乐把坟前的草压平,把水果摆在上面。
刚想开口,哽咽就挡住了话语。她挥着手势,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石浚仪一路跟来,看着许长乐被童年阴影包裹的样子,分外心疼。他有些后悔当初劝许长乐回来了。虽然他也想让许长乐快速走出童年的痛苦,可是没必要以这么折磨人的方式,或许交给时间,慢慢也可以治愈。
沉默良久,许长乐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可千言万语,却只汇成音微微颤抖着的话——“奶奶,我回来了。”
其实许长乐在外一个人打拼的时候,很想很想回来看奶奶,但她又害怕回到这个地方,如今,当初折磨她和奶奶的人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她只祈祷奶奶来生转世到好人家,不用再受那非人的折磨。
不过在心里祈祷完了,又觉得这祈祷很可笑,毕竟,如果可以选,谁又愿意出生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里呢?
许长乐看着爷爷入了土,确定爷爷没有跟奶奶合葬,才放心地离开了。
过去她没有选择,但以后,她想选自己最想走的那条路。现在她不仅能保护自己,还有人爱,能自食其力,接下来,她要走的更远,彻底告别过去。
许长乐回到蛋糕店之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变了,她似乎更有勇气,也更坚强。当初那个躲在铠甲里的人,似乎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将士。
她不再犹豫杨勉的邀请,主动给杨勉打去电话,接受了他团队的邀请。
而石浚仪跟着许长乐走了这一趟,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直觉——许长乐不可能是李付之。两个人的内在完全不一样。许长乐一路走来的艰辛,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心疼。而李付之从来都是顺顺利利的,他身上的不可一世,从许长乐身上完全看不到。
那如果许长乐不是李付之,那真正的李付之,又是谁呢?
不过更让石浚仪想知道的,还不是谁是李付之,而是许长乐房间里突然出现的破碎纸片。
这天许长乐刚洗完澡回房间,房间里突然凭空飘下来几张碎纸。碎纸大小不一,大的有乒乓球大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种纸厚实却柔软,像是被什么撕碎了,从空中洒落的,可是许长乐家里从来没见过这种纸,房间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这种碎纸呢?
许长乐起初没在意,她屋子本来就乱,打扫也懒得打扫,躺床上就开始玩手机。可没一会儿,又有几片碎纸落下。
屋里可是除了许长乐,一个人都没有啊。
看着这诡异的现象,许长乐大叫着跑出房间,喊着:“闹鬼了!闹鬼了!”
石浚仪和朱晓晓应声跑来。
“哪里闹鬼了?长乐你别吓我啊!”朱晓晓躲在许长乐身后,比她还害怕。
石浚仪挡在许长乐前面,四下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许长乐指着地板,喊:“下面!这些碎纸!刚刚凭空飘下来的!”
石浚仪蹲下来,捡起一片碎纸来看,心中一惊!这纸,是他书房里常备的棉连纸,这纸是他托人找江西的老师傅做的,比别人家的纸要更白一些,也更厚实一些。他很珍惜,只有画画的时候才会用。
不过现代世界什么纸都有,是现代人做的也说不好。石浚仪安慰着自己,却看到其中一片碎片上有红印章的纹路,便捡起来看。
许长乐凑过来,胆战心惊地问:“这不会是什么那老头因为我吃了他的苏打饼干,来找我报仇吧?”
纸片不断被拼凑起来,拼成了一枚小小的方形印拓,是小篆字体的“浚仪”两个字。这是石浚仪十岁的时候,父亲教他刻章,他自己刻的第一枚印章。因这个章技巧太青涩,又实在是有纪念价值,就一直被石浚仪收在书房的抽屉里。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石浚仪激动地抓着许长乐的肩膀,问:“这些纸,从哪里来的?”
“就,突然凭空出现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许长乐心有余悸。
“难道是,异时空给我送过来的穿越的方法?”石浚仪欣喜异常,看到有的碎纸上有墨迹,便把所有纸片收集起来,小心拼接起来。最终拼出来一个“下”字。
而这个“下”字,是李付之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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