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欢抬头望去。
她头发半盘起，耳朵边两个双耳环上挂着蓝碎宝石金丝发环，发冠上的眉心坠点缀眉间。
穿着软罗烟制成的纱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银莲花，外袖是睡莲。
绝色风华。
苏岁欢忽然理解李铭宸为何前世日日宠幸她，这样一个美人怕是任何人都想捧在手里。
苏镜黎转过身，走到苏岁欢旁边坐下，担忧问道："妹妹昨日去了何处？让姐姐好生担忧。"
苏岁欢抿了一口茶，道："昨日贪玩，晚了些回来。"
"可妹妹昨日门禁也不见回来。"
苏岁欢掀起眼皮，"姐姐如此关心我，连我几时回府都了解。"
苏镜黎一呛，轻柔道："昨日宴席妹妹就不见了踪影，宴席上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我怕妹妹冲撞了贵人。"
"姐姐不必担心，我一向胆小与人说话都不敢，除非有人陷害。"
苏岁欢说完直直望进苏镜黎的双眼，苏镜黎一惊，她知道了？
苏镜黎不再说话，她怕再问下去就暴露了。
请完安，一屋子起身离开。
苏镜黎带着贴身丫鬟珠儿，从后门坐车离开。
马车一路向着小巷子，最后在一座偏僻的宅院子停下。
苏镜黎下了马车推门进去，里面的人看到苏镜黎不高兴道："娘子昨日可是放了我鸽子，娘子这样做，就不怕我把娘子的事情暴露出去。"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么对苏镜黎说话，苏镜黎早就转身走了，但是面对王禧，苏镜黎不敢。
他手里拿捏着她的把柄。
苏镜黎上前对着王禧道："王郎君，昨日让她逃了，但是还有机会。"
王禧不满道："昨日就是最好的机会，苏镜黎你还不上银子，说把你妹妹赔给我，我昨晚可是在房间等了一夜。"
这个胡搅蛮缠的蠢货。
心里想着，苏镜黎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佯装听话的样子。
"三月六那日，浮缘寺大师会开设讲坛，我们会在寺庙住几天，到时候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还不是任你拿捏。"
王禧摸摸下巴，笑的奸诈。
"这次可不要让我失望。"
*
还不知危险来临的苏岁欢，带着紫荷来到街上。
大宣主要有两个街市，东市，西市。
东市多是各世家居住之地，里面的商铺琳琅满目。
苏岁欢今日来，就是想要盘算一家商铺。
上一辈子苏岁欢被困在冷宫，宫婢太监狗眼看人低，苏岁欢不给他们银子，他们就不会给苏岁欢送饭。
经此遭遇，苏岁欢明白了银子的重要性。
如今赚钱成了她的主要目标。
至于开什么，苏岁欢还在思索，她打算带着紫荷查看东市商铺的生意。
东市商铺主要分为三类，衣，食，乐。
衣指衣裳，胭脂，发钗一类。
食指酒，菜，零嘴一类。
乐可就多了，霍二郎君应该最了解。
苏岁欢不知咋的想起霍云起在马车上的话。
"娘子，笑什么。"紫荷好奇问道。
苏岁欢道："一个有趣的事。"
*
而此时的霍云起看着手中的信，怒火中烧。
霍府，霍云起从演武堂回到房间，一只海东青自天空盘旋而下落到他的肩膀处。
霍云起解开绑在海东青脚上的纸条，展开，瞳孔一缩。
"粮草有误。"
大宣边境与南凉挨着，南凉地少物缺，多次想要攻打大宣边境，占领土地。
为此，霍家一直守在边境，防止南凉偷袭。
行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阿兄说送来粮草有误。
必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粮草一直是由户部侍郎管辖，再由京城运往边境。
霍云起手指敲着桌板，海东青歪歪头，滴溜溜望着他。
看来这事要从户部侍郎身上查起。
*
再说另外一边。
苏岁欢带着紫荷来到东市最有名的香囊铺。
还未进门，里面就传来争吵和嘲笑声。
"孙思嫣，谁喊你出门的！"
"你这么臭，是想要熏死我吗！"
"你这种人就应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尖酸刻薄的话语毫不留情的朝着最里面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刺去。
孙思嫣小脸苍白，孙高霏每说一句，她的背就塌下去一分。
紫荷看到这一幕，在苏岁欢耳边怒气道：娘子，这两位都是黄门侍郎孙大人的女儿。"
"尖酸刻薄的那个是出自二姨娘的女儿。"
"那个可怜的是孙大人原配所出，黄府的嫡小姐。"
一个嫡出被庶出在众目睽睽之下辱骂？
紫荷继续道："孙大人原配夫人去世早，家里二姨娘管事，而且。"
苏岁欢转过头，紫荷狠下心贴近苏岁欢耳边。
"孙娘身上有狐臭，在府里遭人嫌弃。"
《诸病镶候论》中记载：“人腋下臭如葱豉之气者，亦言诏狐狸之气者，故谓之狐臭。此皆血气不和，蕴积故气臭”。
这明明是因为病的缘故，黄府不想着治，反而任由其他人排挤孙思嫣。
那边，孙高菲骂完后，狠狠剐了一眼扫把星，带着丫鬟和好友耻高气昂离开。
孙思嫣红着眼眶，周围的视线肆无忌惮打量她，她好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她不能。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
孙思嫣一步步挪动台前，店里小二闻到味道后皱起眉，这一举动让孙思嫣鼓起的勇气崩塌。
她哽咽道："我我我，我想要买香囊，可，可以盖，盖住，我身上的气味。"
店小二挥挥手，"没有没有，你这么臭，盖不住。就算有，你买的起吗？"
孙思嫣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贯钱，推到店小二面前。
店小二瞥了一眼桌上的钱，嘲笑道："我们店里最便宜的都是二两银子，你要想盖住臭味，起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孙思嫣头晕脑旋，这一贯钱已经是她从小存到现在的了。
五两银子，对于其他小姐说不过是打发下人，但对于不受宠的孙思嫣来说，是遥不可及。
她流着泪，揣着钱，失魂落魄的走出门。
紫荷看着心里泛酸。
不受宠就是这样，可能连一个下人都比不上。
世家多无情。
她与曾经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苏岁欢眼神一凝，上前拽住孙思嫣的手，孙思嫣呆滞回过头，苏岁欢道："我有办法。"
苏岁欢带着孙思嫣来到西市买草药的商铺。
东市也有买草药的地方，不过价格昂贵，对于孙思嫣来说，最好还是西市来买。
走进店铺，苏岁欢指挥店小二拿出她说的草药。
然后又向店小二借来药臼，把药草全部倒入研磨。
紫荷和孙思嫣在后边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苏岁欢没有解释，有时候事实会比言语更好。
凌乱奇怪味道的草药，在研磨下渐渐凝聚成一股奇特的香气。
淡淡的香气，芳香扑鼻。
苏岁欢打开刚刚来时买的香包，将药草倒入，把荷包递给孙思嫣。
孙思嫣迫不及待佩戴上，紫荷惊奇道："孙娘子，你身上的味道没有了，现在的你好香。"
"真的吗？"孙思嫣举起胳膊，像小孩子一样，左闻右闻，身上除了好闻的味道，确实没有其他的味道。
她眼眶一热，眼泪刷的留下，苏岁欢和紫荷愣住，孙思嫣哽咽道："谢谢你，谢谢。"
苏岁欢将香包的配料写到一张纸上，递给孙思嫣，孙思嫣拿到后好不容易劝住的眼泪又留了下来。
苏岁欢："……"
目送孙思嫣离开后，苏岁欢带着紫荷继续逛。
直到天色渐晚，才回府。
屋内。
苏岁欢依靠在塌上，紫荷从外间走进来。
"小姐，大夫人派人来说明天日启程去浮缘寺，我们会在庙里住三日。"
紫荷将话带到后，就急急忙忙去收拾衣服了。
这是小姐第一次出远门，紫荷觉得自己务必要把用的东西带齐。
苏岁欢趁着紫荷忙碌的时候，去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银针，苏岁欢拿出银针塞进荷包。
第二天，天微亮，苏府外面还是雾气蒙蒙。
苏岁欢已经在紫荷的伺候下，上了马车，府里的小厮在后面把箱子装上。
随着大夫人的出发，随行侍卫护在两旁，浩浩荡荡的车队从东市一路向城外。
浮缘寺坐落于青云山，曾有人言青云山乃山神飞升后留下庇护大宣的宝贝。
因此，浮缘寺在大宣人民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每年三月六山神飞升的日子，世家都会派人来受仙缘。
浮缘寺阶梯下，苏岁欢下了马车，乌泱泱的人群中，苏岁欢一眼看到了对面的霍云起。
他今日换了一个金色的铜钱耳坠，在各穿戴浅色的世家公子中，格外引人注目。
霍云起好像也看到了她，双手环胸笑着，嘴巴张开。
苏岁欢听不懂唇语，撇过头不看他。
这时黄色衣裙的女子映入眼帘，这分明是前几日遇到的孙思嫣。
她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带来的衣服也是自己抱着。
苏岁欢皱起眉。
早听闻黄门侍郎的继妻是一个蛮横不讲理，克扣嫡妻子女的人，今日看来比传言还要可恶。
"咚——"
悠扬的钟声回荡，这是山门开的意思。
苏岁欢收回视线，带着紫荷跟在大夫人后面。
青云山拥有天下第一山的美称，光散在树梢之间，留下斑驳的树影，犹如繁星点缀，清风徐来，星子便活了过来。
苏岁欢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赏风景，前面的苏镜黎却频频回头，望向苏岁欢。
在又一次二人视线对上，苏岁欢笑道:"姐姐望我做什么？"
苏镜黎慌乱撇过头，嘴上答道:"担心妹妹走丢罢了。"
苏镜黎眼里的慌乱，苏岁欢瞧的一清二楚，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一行人到了寺庙门前，由和尚带着各家去到住处。
苏家贵为丞相，分配到的院子自然是比较大的，小姐们都是一人一间。
苏镜黎走过来，指着院子里靠近墙头的木屋说:"这是我特意为妹妹选的，我知道妹妹喜欢清净，这个地方靠近树林最幽静不过。"
苏岁欢没有说话，后面的紫荷已经气红了眼。
苏镜黎指的那间屋子在这个院子里是最差的一间。
苏岁欢侧过身，挡住后面的紫荷，淡淡道："多谢。"
"娘子！"紫荷看着只有木凳木桌，木床的屋子，不满道:"他们就是看娘子好欺负，才这样。"
苏岁欢将带来的衣物拿出，她听到紫荷的抱怨，走过去捏住她的脸，"好了，其实我觉得这个屋子挺好，离他们远，安静，要是离近了你刚刚那番话可能早被大夫人知晓。"
闻言，紫荷捂住自己的嘴巴，看向门外，劫后余生随即道:"还是娘子聪慧。"
主仆二人收拾好，天已黑，寺庙里送来饭菜，吃过后·，紫荷拿着苏岁欢写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苏岁欢则思索店铺的事。
这个屋子正如苏镜黎说的那般清净，没有喧闹声和嘈杂声。
然而不知何时，外面传来幽怨的哭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显得尤为恐怖。
"娘子。"紫荷害怕的靠过来，苏岁欢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向外。
"娘子，你去哪？"紫荷在后面喊道。
"去抓鬼。"
紫荷在后面害怕的不行，但是看着自家娘子一个人，咬咬牙跟了上来。
她们循着声音，来到了树林，昏暗惨白的月光下，一披头散发的女子蹲在地上，哭声就是从她传来的。
"你是谁？"苏岁欢站在原地冷声道。
紫荷已经要吓死了，她生性胆小，最怕鬼怪，听到苏岁欢的话，她强装镇定，哆哆嗦嗦道:"娘子问话，你，你快些回道。"
那人好似有了反应，机械缓慢转过头，月光下，那张脸还在滴血。
紫荷心脏一停，嘴皮颤抖，吓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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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拔剑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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