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个人？”
刘愿的话点醒了二人，窦衎和成施摸着下巴，不约而同回想起那晚的打斗来——还别说，回过味来的确感觉那群黑衣人的反应不太正常。
习武之人对决，一般几招之内便能试探出对方大概实力——比如此前在皇城营成施找窦衎比试那一场，成施几招就能看出窦衎前期一直在收敛、并没有尽全力跟自己打。
若是有一方刻意隐瞒并且武功实力更高，那么的确能让对手试探不出深浅而在出手时犹豫。还有另外一种，就是看起来实力一般，但打着打着发现居然每一招都能接住——这群黑衣人给窦衎和成施的感觉就是这种。
因为对方人数众多，一开始窦衎他们以为对方实力一般选择用人海战术来抢人。等打起来的时候发现对方实力却是在一般水平之上，属于死士里的高手，但不是绝顶高手，所以应该不难对付。
果然，窦衎三人稍微放开来打，对方就接不住了。但打着打着他们发现这群人实在难缠的紧。踢飞一个，很快站起来，踹飞两个，很快站起来，拍飞三个，过一会儿又打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成施会被牵制，而那个黑衣人差点儿能偷袭笑宝得手。
成施常年呆在皇城不太了解江湖，但窦衎前世娘习武，曾教他熟悉过当今武林各门派的路数。窦衎对比了一下，却没找到跟这群黑衣人相像的。
就跟蟑螂似的，多得很，打不死。
刘愿砸砸嘴，牙齿里卡了片菜叶子，侧头吐掉，接着解释道：“知道商贩卖鸭子，灌水吧。这个跟那个有点儿像。这些人像是在短时间内，被注入了大剂量的增强肌肉的东西。但是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他们原身的力气耗尽之后，就算有外来的增强剂也无法使用。盛极是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孱弱的躯壳无法承载这样的能量，自然就会爆体而亡。”
“居然！”成施意外：“我还以为他们是体内藏了毒，任务失败之后就自尽了。”
“差不多吧也，任务失败才会用尽力气，用尽力气就爆体而亡。”刘愿有些唏嘘：“只能说幕后主使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活太久，不然怎么给好好的人改造成这种‘超人’。”
一旁沉默多时的窦衎突然开口：“这个外部的增强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嘶......”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刘愿不自然地瘪瘪嘴，稍加犹豫后斟酌着开口，声音却是弱了不少：“不知道呢还——咳咳，啊，这个有很多种可能性啊，比如说可能是某种大力药丸，也可能是另一种活物操纵......”
后面的话甚至像是碎碎念了，窦衎眯着眼凑近了大喊：“先生您大点儿声，我耳朵不好！”
刘愿：“......”
成施朝他们瞟去一眼，立马领会到这刘仵作还没查出来，但是又拉不下面子承认。但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能查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智慧过人了。
于是成施双手作揖，对刘愿行了个礼：“先生高明，这次是我们太心急，多亏先生帮助，我们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得到这么关键的线索，晚辈感激不尽。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先不叨扰，相信先生很快便能确定这东西来源。”
*
别过刘愿，二人又匆忙赶回将军府吃晚饭。到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入座了，圆桌上只有一些糕点。
窦衎知道铁定是倪初久的吩咐——后者对于“人齐了才能吃饭”这一点有一些独特的偏执。
窦衎刚回来那年，有段时间给请了先生上门教书。但他那时候还在试探倪初久底线，因此常刻意惹先生生气。是以两个时辰的课，常常拖到三个时辰才能结束——多的一个时辰全用来罚他了。
课被定在午饭后——因为倪初久觉得窦衎之前长不高是因为没睡够，所以特意早上让他多睡，睡到把身高都长回来。
这么做的好处是窦衎个子跟春笋似的蹭蹭拔高，但坏处也很明显，拖堂直接导致他赶不上晚饭。
本以为只能去厨房偷点儿剩菜吃，结果每次他结束路过饭厅都能看到守着一桌子菜等着自己的倪初久。
对于吃货来说，能忍住不吃，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么想着，还挺怀念的？不对，这有什么好留恋的！窦衎甩甩脑袋。
“你偏头痛？”倪初久刚吩咐完上菜，转头就见窦衎怪怪的，就跟刚去湖里蹚水之后上岸的狼崽甩毛似的。
“没有。”窦衎十分自然地找到借口，一手抚上额头，装作很伤脑筋的样子：“是陈乡绅的事，查到的线索有些奇怪。”
他这一说，众人的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到这里来了。窦衎和成施于是边吃饭边解释给大家听。
他二人找人走访了当地村民和豪强，旨在调查陈乡绅的人际关系。一般这种小有权势的人在当地百姓眼中的评价都不会太高，但这位陈乡绅却是例外。
“据说他少年时便聪慧过人，早早地过了乡试，却不想再继续考学。”窦衎说着，夹了一块烧鸭，越嚼越香。
比起考功名，这位陈乡绅更喜欢农田。出于对乡土的热爱，他留在家乡，边打理自家产业的地，边做些生意。
但随着年纪增大，他的身体素质也不如此前。几年前暴雨冲散了土，他下田的时候把腿摔折了，留下了病根，走路不是特别利索。尽管如此，他还是闲不下来，总想到地里干农活。
“听说他的子女还因此雇了更多的农户来自家地耕种，甚至缓解了部分当地农人的收入问题，不少人都过了个好年。”成施也夹了一块油润润的烧鸭，鸭皮酥脆，放嘴里——眉毛一挑，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把将军府的厨子挖走......
却没想，陈乡绅发现自家没活可干，就跑去帮别人家干活。因此众人常常能在不同的乡亲的田里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是啊，是啊，陈爷爷很好人的。”说话的是笑宝，他正吃着一碗素面，那碗口比他脸都大。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有些不解地歪歪头。
倪初久好奇：“有一个问题一直忘了问，李姑娘，这件事当着笑宝聊没问题吗？他会不会对这件事有阴影什么的？”
“没事。”李鹿溪让他们放心：“笑宝胆子很大的。陈乡绅不仅是个好人，平时脾气也好，从不与人争执。所以大家也不认为是他的仇人找上门报复。”
众人都陷入沉思。窦衎继续讲述案发当天的情况。
正值春耕，那晚上陈乡绅去帮邻村一户人家播种，本来打算直接回来的，怎料阵雨突袭，他临时到两村之间的一户废弃房子里躲雨。
而笑宝那天也刚好跟朋友在附近玩捉迷藏。他藏到主屋的一个破旧衣柜里，等小伙伴来抓他，然后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也黑了，外面都是雨声，原本黑漆漆的室内不知何时亮了一支蜡烛。
那衣柜有个裂缝，笑宝能看到外面室内的情况。但从那个位置和视角看不见人，只能看到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两个人的影子。后面那人手里有一根棍状的东西，一挥，前面的人便倒下了。
但这些都是存档的卷宗里转述的经过，真实的情况还是要问在场的唯一一位目击者——笑宝。
窦衎斟酌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同小孩开口，成施也同样犯难——他俩虽说是在坐几人之中最有审问经验的人，但那都是对嫌犯和罪臣，都是成人，这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小的孩子。
“笑宝，你当时不害怕吗？”意外地，先开口问的是一旁安静的崔怀慈。
这个温柔的大哥哥之前每晚都会带很多好吃的来陪他玩，笑宝很是喜欢他，是以甜甜答道：“不害怕的。笑宝那时候不知道是会给笑宝吃糖的陈爷爷。笑宝只能看到两个人的影子。”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转头去问李鹿溪：“娘，陈爷爷是死掉了吗？你不是说他被人绑走了吗？笑宝不想陈爷爷死。”
李鹿溪赶紧安慰他，崔怀慈也摸摸笑宝的脸：“别担心，陈爷爷只是暂时不见了，但我们会找到他的。”
倪初久手肘戳戳一旁的窦衎，悄声道：“你还别说，他俩一左一右坐在笑宝旁，特别像一对小夫妻在安慰孩子......”
窦衎听了这话也觉得挺像，再看看一旁的成施——那脸色，跟那盘炭烤猪蹄差不多！
倪初久在此基础上引导：“除此之外，笑宝你还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笑宝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指桌上那盘今夜十分受欢迎的烧鸭。
“烧鸭？”众人皆是意外，倪初久试图理解：“你是说，那时候你闻到了烧鸭或者是烧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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