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三十年,边关永昌县。
“将军小心!”声音嘶哑,里面充斥着惊恐与不甘。
敌军的乱箭袭来,**的副将在一旁被多人围攻只得大喊告知马上挥剑抵挡的将军提防暗箭,撕心裂肺。
奈何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刀剑相碰插入血肉的声音,战马铁蹄踏过地面,都足以盖过那道在战争当中属于人的微不足道的声音。
**出征前祖母特地拿出了祖父当年身为开国元勋被先皇赐下的铠甲,就盼望着她安全归来如每次般。
江家到了她这代只留她一个独苗苗,满京都认为只剩女娃娃的江家到这代会就此没落下去,没成想**愣是撑起了整座将军府,师承兵部阁老,年纪轻轻胜仗不断。
**深知迟来的粮草与援军事件不是偶然,很多人巴不得将军府的没落以及她**的死。
距离上次胜仗没过多长时间,此次出征按理来说轮不到**出征,奈何引人猜忌,她归京没多长时间被派遣边疆送公主和亲。
明眼人都知有诈,**怎会蒙在鼓里,本以为私下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未料到问题出在自家身上。
匈奴的来犯猝不及防,粮草未到,派去寻求的支援军也未有身影。
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的是两封信件,还未来得及寄出,一封写给祖母,一封写给京城里的探子。
那封写给祖母的只有短短几个字。
“祖母做好家里的准备。”
而寄给京城的,上面写着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元逢春。
声名远扬的大宦官,正一品总管內使,太监做到他这份儿上堪称任意职业领域的顶尖地位了。当然名声总归不是好的,底下想让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人能把他从位置上薅下来,还深受皇上信任。
宦官当道,心狠手辣之外更是以残忍媚上出了名,是朝中连私下都不敢妄自讨论的疯子一个,更是**多年来的死对头。
元逢春便自然而然成了她的首要怀疑人选,她自身难保再多的不甘与怀疑也只能化为飘雪随风而去,随温而消。
一支穿云箭,直冲她而,铠甲早就破败不堪,箭矛正中胸膛**落马。
千余人的精兵面对几万人的匈奴部队,即使她有在出神入化的兵法,面对有预谋的暗算和人力悬殊的兵力也只无能为力,更别提已经缺了多日粮草的战士们,早已扛不住。
从无败仗的江小将军以千人灭敌夺城声名,也以此而终。
寒冬腊月,一军覆灭,所有的不堪与血色都被纯白所掩埋,沉浸入夜色之中。
打了胜仗的敌国在大武军队的被掩埋的尸体周围扎帐驻营,宰牛杀羊庆祝了起来,唱着他们独特的战歌,载歌载舞吃肉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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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下的是三尺大雪,而京城却是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金砖红瓦砌起的一块块的墙面上,反射虹光的晶莹迸裂破碎。琉璃顶加持盖下的屋檐边,像是沉重鲜血浸养出来的韵色。
京城郊外的某座院落里,为首坐在椅上那人一席暗红金丝刺绣锦袍,袖口衣领处缝制价值不菲的白狐皮毛内胆,身上的披风也是难得的锦缎,身材高挑。
男人进屋便倒上一口热茶,随之而来的冷气似乎也在火盆的加持下散去,正当想拿起折子看上一番时,门外来人报。
案几上的蜡烛,忽然窜起老高,灯芯子上起的灯花一瞬间噼噼啪啪的要绽开。
上座那人阴柔的脸上此刻惨白一片,面上看不出神情,但底下人到底是跟了多年还能依稀辨别此时萦绕在督公周身的低气压。
端着茶杯的手被烫的通红也未察觉怔了怔,良久,他开口:“消息属实?”
小厮低着头紧紧握住发抖的手指恭敬中透着一丝恐惧:“派去的人晚了一步,只在那位大人身上中发现了这两封信。”
元逢春捏着手里破烂的信上面三个字刺痛着他身上所有的毛孔,胸膛起伏,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情绪,可最终还是枉然:“尸体呢?”
“尸首分离,宋大人下令找了宝地就此下葬,未曾带回京内,想让那位大人就此安息勿惊扰亡魂。”
元逢春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三个字上面不曾离开一秒眼球遍布血丝紧紧盯着,没人直到他此时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
冥冥之中,一切的肮脏线索都指向他。说不清楚内心是怎么样复杂的情绪,始终无法沉淀成虚无。
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明晃晃的提醒他,你元凤春到哪都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也是这般想的。
风吹开了窗,一阵子刺骨寒风冷不丁就钻了进来,夹裹着几滴雨水,内侍连忙退下关窗。
寒风刺骨,心头冰寒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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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景一瞬模糊,青色的光影缓缓变得清晰,片刻恍惚后睁开了眼,神情不由得几分呆滞。
旁边小萍站在一边打着伞,头顶传来雨点噼里啪啦不留情面砸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脚下踩着的锦鞋也被些灰泞调皮的泥点沾染,瞧着让人碍眼心情低沉。
**伸出手,任雨水敲打掌心,眼神闪过一丝迷茫,胸前血肉被刺穿的撕裂疼痛好似就在上一秒。
不由歪头,旁边的是从小跟着自己的肖萍,活生生的模样。
她这是...重活一世?
抬头望向天,阴沉沉,远远向前望去是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模样早已浸入脑海的皇城门。
**呆滞在原地接受这对她来说算得上冲击的离奇经历,想必话本子里的故事都不及这精彩。
“何人在此挡路,还不快就此退下!”声音凌厉。
一架马车行至**的身后想越过她进城而去,可**的位置实在碍事正正的处在道中央。
小厮心想里面坐着的人万万不可怠慢,只得期盼道中间的人千万别是个不长眼的。
大雨未停,迷糊了眼前人的模样,小厮见那人不回话心想莫是个哑巴不成,请示了坐在里面的大人后跳下马车。
“你这人真是古怪的很,难不成还是个哑巴听不得人讲话?”天知道他得到此次跟行的机会有多不易,就是为了能在大人面前露个眼熟,求了干爹许久。
生怕一个做的不好就惹了大人的不快。
待他走进,**闻声转身,油纸伞抬起来的那刻只见伞下那女子眉目间尽是倨傲之色,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是张极为英气的脸庞,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敛下眼,神情冷漠,让小厮浑身一僵。
江家的小魔头!
**出身骁勇世家,满门忠烈。父亲是战功赫赫的永安候,祖父更是虽先皇征战的开国元勋,当年镇守边关带领大军抗敌来犯,使得无一人敢侵犯大玄,是京城一定一有实权在手的勋贵人家。**少时也继承了江家长辈的出色天赋,在武场凭借一手的好剑术与当年他国交流来的使者比试中取得第一闻名全京,为此还曾被先皇嘉奖前途无量。
不知何时,自那以后,从此开始消弭,在传出来的就是混世魔王的名声。
此时,**的爹还未为国捐躯,她也不是那个战无不败的江小将军,比起督公的名声不遑多让,常常跟一群世家子弟搅得城内一番乱,也不过短短一年父亲陨,**被迫成长撑起江家,数不清楚打了多少的仗才成为那个不败神话里的角色。
她竟回到了这般时候吗?
真好。
“放肆!你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你家主子好大的威我风没教手下的人规矩吗。”肖萍是个十足十的护主,听不得他人对自己主子一点不敬,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那就休叫她不客气了。
肖萍一只手把伞撑的稳稳的确保**不会被雨淋到,抬脚踹向那人的肚子。
**并未阻止,前世有这个故事发生吗?
她已记得不清,如今又上演一番倒是令她想起片段。
当年不甘母亲的责骂,约了几个好友去山庄避暑,遭暴雨毁了出行计划,正在城门口愤愤不平呢,那时候也是遇到了元逢春的马车,那时候他还并未走到千人之上闻风丧胆的督公之位,而是在内务府七司之一的慎刑司内管领。
似乎也是途径之处被溅了一身的泥点,肖萍当时直接给他的手下教训了一顿,很是难堪。
但这并不是她与元逢春交恶的源,其实上辈子二人交集并不过多,不知为什么元逢春数次在朝堂上和**针锋相对。唯一一次便是**年少混球的时候在夜会上冒犯了他。
那次是她和元逢春第一次见面,他身边未跟一人,一抬眼便见独自坐在小酒肆二楼雅座的元逢春,狭长的眼型,尾部轻微上挑,眉眼冷厉你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也是一时兴起边上前搭讪结交一番嘴里没个把门。
谁知他面色一变接着就嘲讽**了起来,**听话里的意思落荒而逃。
哪顾得上他嘴里嘲讽的那样搭讪太监恶心饥渴的,她酒醒了三分自认理亏无意冒犯了一个太监,她落荒而逃也只是怕自己无理的行为提起此人的伤心处,但却不是嫌恶。
事后,**派人去找寻想当面道歉一番却无果,再次见面就是在朝堂之上。
想必元逢春对她也是厌恶至极,要不也不会数次针对,最后成了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
元逢春,恶名远扬的督公。
又见面了。
车里从一开始就未出声的督公一袭黑衣,隐隐约约透出些许暗红色,不知是衣物本身还是何物,元逢春睁开了眼,眼神透出几许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位置因审犯人两天两夜未合眼而来头痛的脑袋。
“外面何人。”
“禀告大人,是,是将军府的江小姐。”小厮颤颤巍巍略带结巴,既怕得罪**那个混世魔王,又怕大人怪罪。
她?怎么会在这儿。
元逢春眉头轻皱,一言不发。
她轻声制止:“肖萍,不得无礼。”
“原来是元大人,既然也要进城不如捎上**一程“?
话音落下,场下人也升起错愕神色,无人知晓此时**心里存的什么心思,想跟太监同车而行,竟也不嫌弃脏的吗,身份使然即使元逢春在慎刑司当值也不能让人忘记他始终是个太监。
**等了许久,擅自跳上了马车。
**等了许久没有回话,就上前,似乎是要跃上马车。“等等!”忍着疼痛半躺在地的小厮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跳了上去,掀起了帘子。
马车空间不大,**掀开帘子后和里面正襟危坐的人面面相窥,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元大人不会介意吧?”像元凤春这般人,眼里的野心即使藏的再深也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从周深透露一两分,这种人绝对会走到自己范围内的权利顶端,并为此不择手段。
**不喜,但对此从不否决。
元逢春的手细腻如凝脂,藏在衣袍之下手指微屈。**肆无忌惮的坐在了他身边相隔甚近,仿佛旁边的只是个普通人般。
“能和江小将军同乘那是咱家八辈修来的福分怎能介怀呢。”元逢春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三分,稍稍拉扯碰到**腿边自己的衣袍。
**抬手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从头发上流到额头上的雨水,余光的视线却在他的身上打转。
“元大人是否有帕子,可否借**一用?”她跟没事人似的装起了被雨淋湿的阴冷感,仿佛上一世战死边关的另有其人,从容的试探起了他的底线。
元逢春阴柔雌雄莫辨的脸,不做声时总让人觉得城府极深。
闻言内心讥笑一声,还真是无畏,管一阶太监借帕子,说出去也不怕他人耻笑。即使内心如此作想,元逢春还是捏紧了怀中的帕子,半晌过后递了出去。
**挑眉心底几分诧异接过了帕子“那就写过元大人了。”
谁人不知西厂督公有特殊的怪癖,说是洁癖又不是,多年酷刑审犯侵染的血气沾染起身却丝毫不在乎,但若是有人靠的过近或是别人碰了自己东西一下,那件东西便在他身上留存不了一刻,下一秒就会烧掉。
“只要江小将军不嫌弃。”话里似乎若有所指。
今日**这一出倒也不是毫无缘由,愣是谁头顶日日悬着一把铡刀,随时都会落下,都只怕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也不例外,前世之死全军覆灭不是偶然之举,必死之局。
如今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怎能不牢牢握在手里。
元逢春,从你开始如何。
把**送到将军府后,元逢春便回了自己在京城内的住处,看着屋内备好的热水他破天荒的没有立马梳洗。
反而缓慢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凑近了鼻底闻向血迹早已干掉的一角,不知是不是再确认异味过重唯恐惊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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